第24章 在天
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在酒馆外。
酒馆中,人们面面相觑,终是没人上前询问。
他们这些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住气境,和年轻人在同一个境界。
算了。
酒客在心里劝着自己,有些事就是这样。就像童年那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玩伴,成年后娶了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当年自己看不上的同学,后来修为还要高出自己一个境界。幼年那个穷得吃不上饭的孩子,不知怎的,忽然成了富豪,出手阔绰,挥金如土。
只是,心里终究有着不甘。
前几天,他明明还是个体根境!
今天,他就成了住气境!
念头千回百转,羡慕、嫉妒、渴望的念头渐渐攫住了心灵。
酒客忘记了还有隐藏境界的可能,心中只反复回荡着一个念头。
是机缘,一定是机缘,莫大的机缘!
他的眼睛忽然像渗了血一样通红,是嫉妒的红。
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叫住那个年轻人,询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
即便是用武力强迫,也要让他说出来机缘所在!
酒客们对视一眼,不意外地从彼此眼中都读出了相同的信息。
等他下次再来喝酒!
……
一连三天,那个年轻人始终没有再来。
哐当——
木门被一只手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门口看去,进门的是一个女人。
不是他。
人们刚提起的心又落了下去,这三日来,每当有人走进酒馆,人们都会用渴望的目光看着门口,然后再失望地垂下目光。
这次不同。
有人用探究的眼神紧紧盯着女人,他觉得这女人似曾相识,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
她一身的艳色长裙,满头珠翠摇动,手指上嵌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戒指分外惹眼。
女人昂着头,露出雪一样白的脖颈,举止就像天仙一般华贵,带着不履凡尘的高傲。
“一坛,烧刀子。”
女人这样说道。
“好。”
老板完全被气势慑住了,呆愣愣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搬酒。
一坛酒放在女人面前,女人嗅了嗅酒气,挥手掀开泥封,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在酒坛里蘸了一滴酒水。
她鲜红的唇刚碰到滴酒,面上就带了嫌弃:“原来这酒是这般难喝。”
女人转身推门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不用找了。”
老板低头看向柜台,在酒坛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下品灵石。
“是她?!”
忽然有人惊叫道:“是她!那个跟在年轻人身边的女人!”
酒客惊愕道:“确定是她?只是五官相仿,气质完全不同。”
“我这双眼睛从来不会认错人,我有独门识人之术,我亲眼见过的人,无论过了多久,仍能一眼认出!”
“既然是她,那昔日的姿态,莫非是伪装?”
有人猜测:“伪装什么?”
“或许也是为了年轻人的机缘……”
“一定是这样!”
“唉,可惜咏州太大,要找出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店老板忽然道:“好像,好像这女人,我曾在哪里见过?”
有急躁的酒客叫嚷道:“快说,快说!”
“客官别急,容我几天,我好好想想,找出这人。”
“好,那就等你几天,要是找不出来,别怪哥几个掀了你的店!”
老板忙道:“别别别,都是相熟的老主顾,我小本买卖可经不起折腾。我去打听打听,尽量找出来。”
四天后。
老板风尘仆仆地赶回酒馆,他带回来一个消息。
年轻人,死了!
酒客们围在一块,听着老板的诉说。
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就像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俗套。
年轻人和女孩是青梅竹马,两人在同一个村子长大。
然而随着年岁日增,无奈的现实化作一道厚厚的障壁,隔绝了两人。
年轻人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女孩却是当地豪强的女儿。在还未出生时,女孩曾被指腹为婚,等到十八岁时要嫁给另一个豪强的儿子。
明天,就是女孩的十八岁生日。
所以完全不会喝酒的年轻人,才会来酒馆借酒浇愁。
但不知怎的,年轻人忽然得了奇遇,身家陡富,修为大增。女孩的家长见男孩是可造之材,于是退回了女孩的婚约,改让两人交往。
故事的结局本该是女孩嫁给男孩,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但,现实却是——
女孩的温柔套出了男孩的机缘所在,依靠一杯毒酒和一柄足够致命的匕首,亲手了结男孩的性命。
不过据说男孩留了一手,女孩家族并未获得最终宝藏。
“可惜,真是可惜……”有人感叹。
“哼,最毒妇人心。”
“妇人心倒不见得,最毒的当是人心才对。”
“对了,老板,你可有打听出机缘所在?”
“是极,是极,这才是正事。”
老板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不知道那机缘在何处,我只知道那女孩的未婚夫,大概会在明日午时走南门出城,听说要去个什么地方……”
“那女孩的未婚夫,生作什么模样?”
“我远远地看过他一眼。”老板露出心惊胆战的表情,“那人是个两米高的汉子,眼中带杀,气势汹汹,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似要杀人。”
“两米高的汉子。”酒客陷入思索,“南门每天出入之人不可计量,两米的身高根本算不得什么,可还有其他的标记?”
老板陷入思索,好一会才拍掌道:“对对对,我想起来,那人还有一个极鲜明的标记,保证不会找错。”
“什么标记?”
“那人用剑,用的是两口骨剑。”
……
“冒险,爱情,悬疑,反转……”宫炼秋掰着手指算道,“你看,这元素都有了,而且结局深刻,保证让人忘不了。”
元济像最苛刻的评论家那样品头论足:“我觉得啊,开头不够有冲击力,结局最好是正义战胜邪恶。你这个结局深刻是深刻,就是太负面,没有正能量。你得是大团圆结局啊,那才有人看。”
淮临章按着脑门,不住地叹气:“你们不觉得我的牺牲才是最大的吗?”
他指着宫炼秋:“你,负责演主角。”
又指着元济:“你,负责烘托气氛,就是别人决战,在旁边解说的那号人,演出表还得有你的名字,酒馆老板。”
最后指向自己:“我牺牲可就大了,我反串,演女主角!不光得扮上,演技还得好,气质还得截然不同,我都把我姐的形象气质拿出来参考了,容易嘛我。”
宫炼秋摊手:“大家的角色是抽签的嘛,你签运不好,那有什么办法。”
“老莫,明天就看你的了,一定得嚣张跋扈,像个大反派那样。”
“什么是反派那样?”
元济笑道:“就你平时那样,本色出演就好。”
莫争先道:“好,我知道了。”
“宫兄。”淮临章问着宫炼秋,“明天的戏份是重中之重,你可有把握?”
“当然。”
宫炼秋的眼中燃起五色诡光,交错衍生。
“贪,嗔,痴,慢,疑,三毒具焉,五毒化焉,七情生焉,心识成焉。”他面无表情,眼中却带着笑。
“人皆有情,情生变化是为心魔。众生之心于我掌上起舞,我喜随之喜,我怒随之怒,一切随心而动。”
淮临章抚掌大笑:“有此心,当称心魔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