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威凌
陪同太监都想给姜云升跪下了，皇帝暴怒退朝，现在群臣不听号令，还要他去重新将皇帝请出来，这是要他的命啊！
陪同太监试图打感情牌：“咱家从未得罪过姜大人吧？”
姜云升想了想，摇了摇头。
陪同太监心下一松，耐心解释道：“陛下此时暴怒，就是咱家将陛下请出来，这盛怒之下，也难有个决断…”
姜云升还是摇头，依旧坚持道：“请陛下出来决断！”
陪同太监：“……”
此时此刻，他和死不瞑目的大太监有了强烈共鸣：待你姜云升失势，咱家一定要想尽办法弄死你！！
见陪同太监还是不愿动，姜云升挥了挥手，身后众多姜党官员齐声高呼：“请陛下出来决断！”
非姜党官员们：“……”
他们不敢趟这潭浑水，却身不由己，只能沉默不语，尽量避开。
从前他们只知道姜云升权倾朝野，却从未如此直观的体会过。
只身踏陛阶，威凌金銮殿。
往前数几个朝代，那些所谓权倾朝野的臣子和姜云升比起来屁都不是！
什么叫权倾朝野？
放眼望去满朝朱紫，尽是姜云升党羽！
挥手间百官景从，一言迫君王回朝。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权倾朝野！
大丈夫当如是也！
“诸位大人稍等，咱家这就去请陛下。”
陪同太监被逼上了绝路，他知道，如果自己还不愿去请陛下的话。
这姜云升很有可能会带领百官叩阙。
那是叩阙啊！
到时候不止自己会死，所有和自己有关系的都难逃一死！
陪同太监走了，抱着死意去请老皇帝回朝，朝中众臣则在姜云升的带领下，立于金銮殿中静静等候。
很快，老皇帝回来了。
他高坐龙椅，立于陛阶之上，俯视群臣，朗声问道：“百官请命，求朕还朝，决断陕州之事？”
陪同太监在一旁侍立，强忍着颤栗，他还是有急智的，没敢说百官逼迫，更不敢提姜云升的名字和所作所为。
只说朝臣们忠心耿耿，不忍见陛下震怒伤了身体，皆忧心陕州之事，不肯离朝，请求陛下出来做个决断。
老皇帝当时听到这话还是很高兴的。
今日虽有噩耗，自己举止也失措了些，但他依然是那个受百官拥戴的“明君”！
这天下不可一日无朕！
老皇帝怀揣着这样的心情走了回来，甚至打算示恩一二，以彰显他的仁慈。
“朕从未暴虐，只因于文忠负朕，负了天下！”
“是以，朕才行此不忍言之事！”
听听，有负天下，朕不忍言，多么完美的幌子！
老皇帝连台阶都给自己找好了，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安静。
太安静了。
安静的令人发毛！
整个金銮殿静悄悄的，下面站着的不像是活生生的人，不像是有血有肉的百官。
而像是雕塑，是面色冷漠，毫无生机的石像！
毕竟是做了几十年的皇帝，皇权政治已经深入他的骨髓。
“卿等为何不言！”
老皇帝寒声质问，试图掌握主动权。
没有人理他！
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朕是天命天子，朕问话，尔等为何不理，怎敢不理！！
老皇帝想发火，想咆哮，想让百官，让天下人看看，什么叫天子之怒！
什么是伏尸百万，什么是流血千里！
可他毕竟老了，宣泄过一次怒火后，已经提不劲来再次宣泄怒火了。
老皇帝就像喷尽龙焰的龙王，他明白自己不能依靠龙焰了。
龙可一怒，怎可再怒？
他换了一副表情，和二十年来朝会一样的表情。
老皇帝看着姜云升，语气温和道：“姜卿，你是百官之首，当为群臣表率才是。”
“此等军国大事，爱卿怎能不发一言？”
姜云升抬头看着老皇帝，老皇帝也看着他。
接下来就应该像这二十年来一样，姜云升出列发声，力挺君王，痛斥群臣。
这一幕二十年来发生了无数次，老皇帝也习惯了这一幕。
可是这一次，姜云升沉默了。
一息，两息，三息…
他沉默的每一息都像重锤砸在老皇帝的心头。
直到老皇帝快绷不住了，姜云升才站了出来。
“臣心忧陛下龙体，忧心吾皇社稷，以至于朝堂之上失神。”
姜云升拜了下去，语气真诚：“请陛下赐罪！”
“爱卿何罪之有！”
老皇帝笑容温和，伸手虚扶，一副仁君慈爱之相。
他心中实是松了一口气，姜云升（狗腿子）是一如既往的挺他，只是因心怀忧虑，这才应声慢了一些。
朕未负姜卿，姜卿也未负朕啊！
“爱卿一片忠心，朕当有赏才是！”
老皇帝打算示恩，他看向陪同太监，令道：“姜卿忠君体国，实乃群臣表率，着令，赐玉带，赏银百两。”
陪同太监：“……”
忠君体国？
陛下，您是不是疯了？！
您知道姜云升刚才做了什么吗？
他僭越，他大不敬啊陛下！
“愣着做甚？”老皇帝神色不善的看着这个奴才，“还不快去！”
狗奴才，往日朕瞧着机灵才调到身边，竟如此不晓事！
耽误朕收买臣心，该杀！
陪同太监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有因为请陛下回来丢掉性命，却因这一愣神让陛下动了杀心。
陪同太监诺诺应是，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何昌明的忠君体国换来问罪下狱，姜云升的忠君体国换来玉带金银。
这两者区别何也？
权势耳！
他下定决心，他也要像姜云升一样，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他要做赵高！
路要一步步走，先办好陛下吩咐的差事才是。
陪同太监急忙进了后殿，端着盛放玉带，银两的盘子走出来。
老皇帝挥手示意，陪同太监端着赏赐，一步步走下陛阶，亲自捧到了姜云升面前。
按制，陪同太监这时候是要说些什么的，君王赏赐，臣子报效云云。
可看见姜云升的眼神，他实在是发怵！
太监脸上笑容僵硬，硬生生憋出两个字：“陛下…”
龙椅上的老皇帝眉头一皱，这狗奴才！
竟连体面话也不会说了？！
当真该杀！
好在姜云升很给面子，他双手郑重接过，当即拜下，感激涕零道：“陛下雅量，臣拜谢陛下！！”
【作者题外话】：这个赵高有点出戏……只是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太监的心境描写,能像赵高这样,跟本章中陪同太监的心境一样贴切了。
想了想,还是借用了某剧中“赵高”的台词。
虽然是个太监,但这话实在太应景,太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