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心忧
也有阴谋论者，说陛下担忧姜云升势大，已经准备卸磨杀驴了云云。
官场中人和市井的想法，看法是很有不同的，他们不关心皇帝陛下为什么斥责姜云升。
他们关心的是，皇帝斥责了姜云升。
以往无论姜云升做什么，老皇帝都是或委婉，或直接的袒护。
斥责，这是头一次遭。
这意味着姜云升也许不再是简在帝心。
这让不少官员有些寒心，没错，就是寒心。
因为这是姜云升二十年来，第一次这么“安分”。
这个奸佞小人最近一门心思都在处理京营的事上，一没有陷害忠良，二没有贪污纳贿，反而自掏腰包补贴国用。
姜云升名声虽不好听，但官场上还是很认可他的能力，真当溜须拍马就能爬上文臣的顶点？
一个奸佞小人，“安分”了一段日子就受到了陛下的斥责，这说明什么？
有好事者以姜云升当天晚上浑浑噩噩，丧气不已的状态推断出：如今的皇帝陛下已经容不下任何做实事的人，哪怕这个人是皇帝的亲信。
这就是官场的逻辑，官员们不在乎皇帝斥责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谁没有？
朝堂上大多都是文人，张口就能扯出千百条理由。
官员们只看皇帝对臣子做了什么，他们会通过皇帝的举动去反推，去分析，这就叫揣摩上意。
揣摩出来的上意让官员寒心，有些不安。
老皇帝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自他那日斥责姜云升后，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来姜云升没来早朝，听说是病了，朝堂之上也变的沉默了，没有人进言，谏言。
老皇帝没觉得不好，反觉得自得，这些官员最是烦人，尤其是那些自诩忠直的朝臣，整天不是弹劾，就是谏言，烦死个人！
要是以前就知道斥责姜云升有这效果，他早早就该斥责了，哪等到现在。
老皇帝没想过，他挺了姜云升二十年，也让姜云升权倾朝野二十年。
可反过来说，姜云升是不是也力挺了他二十年呢？
这朝堂之上，除了那些姜云升特意放进来的忠直之臣，其余的皆听姜云升号令。
如今他失了姜云升，又寒了忠直之臣的心，这仓促之间谁能顶替姜云升的地位？
培养亲信岂是一朝一夕之功劳！
而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帝是连一个挺自己的臣子都没有的。
没有任何一位官员支持，皇帝，还能叫皇帝吗？
这皇位，他还能坐下去吗？
京营，周副将在心里大逆不道的想着：“皇帝是不是想逼京营造反？”
这半个月来，京营是一日比一日沉闷，那五千精兵更是牟足了劲操练，像是要把所有担忧，畏惧，怒火全部发泄出去。
大家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他们的京营提督，姜云升，姜大人了！
京营中流言不断，全是在说陛下怀疑姜大人心怀不轨，要将其下狱问罪。
原因是他善待京营，图谋军心，因此狠狠斥责了姜大人一番。
简直是荒谬！
姜大人只是想让大家能吃上饭，能活下去而已，这也有错吗？
坊市里的守卫也全被赶了回来，都说是陛下将坊市收了，坊市里姜大人经营的所有财产都被充公。
这消息差点引起京营兵卒们炸营！
因为坊市被充公，直接导致了姜云升应允过的，实行几个月的每日稠粥寡淡了一半！
没有人想吃不饱！
更何况是这些在京营卖命的兵卒们。
出来当兵，命都卖给皇帝了，皇帝不给我饭吃就算了，现在连愿意给饭吃的人，皇帝都要收拾。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康平在巡营，他很明显能感觉到，现在的京营就像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京营上下没有一个人是怪姜云升的，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姜云升的努力），整个京营都明白，养活他们的担子有多么重。
所有人都清楚，姜大人为了养活他们已经倾尽了全力！
在这种情况下，却有人要夺走他们的衣食父母！
所有兵卒的怨气，怒气，都指向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周康平很担忧，京营这种情况，一不小心就容易出大乱子。
几万人的怒火，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他一个副将根本弹压不住！
想弹压京营，现在只有姜大人能做到！
可是……
姜大人已经不见外客，闭府半月有余。
“唉。”
周康平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撑不住了。
他决定今夜就去姜府，就是在门外守一夜，他也必须见到大人。
到了晚上，周康平拜访姜府，果然，看门的小厮还是那句话，不见外客，任凭他如何分说，小厮都是这一句话。
周康平也是发了狠，他干脆坐在姜府门口的台阶上，哪怕路过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也巍然不动。
就这样守到了子时（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看门的小厮出来见他还在，许是被这份坚持感动了，出声道：
“大人稍等，小的进去禀报一声。”
“多谢！”
周康平连忙起身道谢，他腿都坐麻了，因为起身太快，脑袋都有些眩晕。
姜云升屋房外。
笃笃笃。
“老爷。”
福伯敲了敲房门，轻声叫唤。
“什么事？”
屋内传出姜云升的声音。
“下面人来报，周副将还在门外等候。”
嘎吱。
姜云升推开房门，看了眼天色，自语道：“这么晚了，看来是真撑不住了。”
接着吩咐道：“将他带到书房，老爷换身衣裳就去。”
“是，老爷。”
福伯应了一声，向府外走去。
周康平见福伯出来心中大定，这老奴是姜大人心腹，想来大人定是愿见他的。
他跟了上去，在书房里等了一会，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姜云升。
只是姜云升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一脸病容，两鬓添了许多白发。
“大人！”
周康平一脸担忧的迎了上去，关心道：“大人还需保重身体，京营上下还指望着您！”
“咳咳，康，咳…”姜云升咳了几声，才把气捋顺了，“康平啊，这么晚了，可是京营出了什么急事？”
“京营暂且无事，不过……”
周康平有些忧虑，姜大人身体抱恙，还能镇得住京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