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慈爱
于夫人正夸着于弘毅，外面进来一个丫鬟，鼻孔朝天，下巴微微抬着，态度十分倨傲：
“老太太请你们过去。”
竟是连行礼敬语都不用。
于夫人与于弘毅早已习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一个比一个傲气，对府中“不受宠”的，向来是这般模样。
与这些丫鬟生气是不值当的，两人也没耽搁，让丫鬟领路，直接就去了老太太那里。
于府大堂，老太太端坐在上位，身后站着两个俏丽的丫鬟捏肩，腿边还跪着一个，正在轻轻给她敲腿。
大堂底下坐着两排人，有府中的老爷夫人，也有公子小姐，尽是儿孙辈，坐的满满当当。
众人聚在一起，欢声笑语，高谈阔论，身为中心的老太太自然也是众星捧月，被这么多小辈捧着，她心底拥有极大地满足感，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等到丫鬟领着于夫人和于弘毅进来，老太太脸上猛然拉下的笑容就显得十分突兀。
身份最高的人都不笑了，其余人便也自然的收起了笑。
看着两人进来前欢声笑语，进来后一片死寂的大堂，哪怕是多年在老太太手底下历练，这种被排挤的感觉还是让于弘毅心中沉闷。
“给老太太请安。”
“嗯，起吧。”
老太太再次露出笑，只是与之前的慈笑不同，这笑容冷冷的，带着几分责问：“忠儿家的，你是怎么做媳妇的？”
“忠儿都快要走了，你怎么还没给他收拾好，乱糟糟的，成什么体统？”
一口一个忠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和于文忠有多亲近。
于弘毅熟练的往母亲身前一挡：“是孙儿的不是，时间仓促，母亲身边只有孙儿帮衬，人手也不够，孙儿又体弱，便只能如此忙乱。”
“孙儿没料到惊了奶奶，好在该做的事都做了，院中偏僻，也不会再惊扰府里。”
老太太脸上的那点笑容也没有了。
“弘毅，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奶奶是儿子要出远门都不帮衬，还怪儿子一家吵闹的恶主母一样。”
于弘毅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摆手道：“孙儿怎会这般想，孙儿绝没有这个意思。”
这模样，老太太看了一阵腻歪，她使了个眼色。
“看把你急的，府中谁人不知你娘最是个小气的，对着下人们都不怎么打赏，下人们自然不会想着替你们家做事。”
老太太的头号狗腿子，嫡亲儿媳妇站了出来。
“不如这样，弘毅你讨个好，母亲就爱疼孙儿，赏给你几锭银子，也好拿去打赏下人。”
狗腿子是笑着说的，乍一听好像是玩笑话一般。
于弘毅很生气，还不好发火，若是他翻脸了，这群人便要说果然这一家人都是小气的，连开开玩笑都不行。
官家女眷最看重的便是名声，他母亲在京城中有个小气，出手不大方的名声，也大抵靠了老太太和这帮狗腿子宣传。
于夫人神色淡然，这点攻击力还破不了她的防，狗腿子见她没接茬，倒是有些遗憾。
老太太又开口了：“唉，忠儿家的，你们夫妻俩都是一样的性子，媳妇是个小气的，儿子也差不离。”
“平时对着旁人小气也就罢了，对着嫡母也这般，今次发的俸禄，竟是只给了小半，自己留下许多，诶呀，儿子拉扯大，便不孝顺娘了。”
埋汰于文忠？
于夫人忍不了。
她怼道：“老爷此去路远，艰难重重，开销也大，若是不留下俸银，堂堂三品大员难道走一半便不走了？”
“唉，忠儿家的，娘不过随口说两句，何必这般较真？”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忠儿吗，向来是个大手大脚，花钱惯了的。”
“这去陕州的路上，许多流民一分钱没有的都能走过来，他倒是花的多。”
“唉，罢了罢了，忠儿娇贵，我这做母亲的，也得帮衬帮衬。”
姜云升看的直摇头，水镜术里这一帮于府的魑魅魍魉倒是心大。
于文忠堂堂三品大员，竟被拿来跟流民对比。
偌大于府除了于文忠，其他不过是些散官闲流，凭其他人能保住于府的富贵？
等于文忠离京，自己有必要让于府这帮人清醒清醒。
就交州吧，让这群人去垦荒，自食其力，挺好。
“你去我库房，拿些银钱送到忠儿院子里。”
老太太指使腿边捶腿的丫鬟去拿钱，又对于夫人笑道：“这丫头惯会伺候人，等拿了钱，便让她跟着忠儿一道，路上伺候他。”
于夫人脸色很难看，这老太太就是见不得他们一家夫妻和睦，无时无刻不想着往于文忠床上塞人，非得加个人进来恶心她。
于夫人正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推脱的时候，门口丫鬟进来禀报了：“忠老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于文忠从皇城回来了，他揉着腰，暗道自己真比不得姜云升，姜云升的府邸几乎是挨着皇城，品级又高，官轿在街上，大家纷纷礼让，很快就能到家。
自己可就不一样了，家住得远，虽是三品，可在这天子脚下，走在每逢下朝必堵轿的街上，那是见一个让一个。
今天他索性直接走回来，到最后比平日坐轿子还快上不少。
这一回来，就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于文忠一进大堂，瞧见里边这群老爷夫人，公子小姐，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这帮女眷倒还罢了，一帮大老爷们，又有官职在身，虽不是什么要紧职位，但天天和女眷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不过母亲就好这口，一大家子热闹，唉，罢了罢了。
于文忠一边在心里腹诽这群成天没个正经的于府老爷，一边规规矩矩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瞧见他的脸色就知道，这是又不耐烦见到自己聚拢一大家子热闹了。
对这个儿子她明面上是一定要哄的，老太太慈爱道：
“忠儿回来了，快起来。”
“你来的正好，我方才还与你媳妇说，听闻你盘缠不够，要送你些路费呢。”
于文忠听了一喜：“母亲慈爱，儿子算来算去，前往陕州的银钱不够，正巧差一百两银子。”
“还是母亲细心，我正犯愁呢，多谢母亲。”
老太太脸上慈爱的笑容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