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冤家

    姜氏停下脚步，回头整理了一下吴姣头上戴的两只镶玉银簪子，有点炫耀的意味。“一会儿紧跟着娘，莫与那些男人说话，尽是一股子狗骚味儿。吴家的女儿就该有端庄娴静的样儿，只有狐狸闻了狗骚味儿才扑上去呢！”

    吴姣才十四岁，听得似懂非懂，表情有点茫然。李氏应声道：“嫌人家狐狸骚？哼，那些剥了狐狸皮挂在身上的人岂不是更骚？都是半斤八两嘞！”

    姜氏那两颗大眼珠子从李氏脸上碾过，尽露着讥讽鄙夷的眼神。但她不同于尤氏或是王氏，扯嗓子喊喉咙向来是她最不屑的。她瞟到旁边正在嗑瓜子的镇长媳妇乔氏，便笑道：“乔八姑，你家镇长大人没来吗？”

    乔氏笑呵呵地走过来，指了指院子里新起的那三间平房道：“我家镇长大人跟那几个男人去看屋脊了，听说许四娘家请了能干的工，做得很不错呢！你家吴大爷呢？”她是个微胖的女人，一笑起来双肩像树枝似的抖动得厉害。

    “送我儿子去城里学斋了，你家要修房子吗？”

    “想把灶屋改改，太阴太窄了，问过朱大仙说门的朝向不好。”

    “说起来，我也该叫吴春生来看看。他前几天说要把吴家祠堂重新翻修，家谱也顺便修修，把那些坐牢犯事的，不知廉耻的，抱着一根草也要厚着脸皮活的人都删出去，省得占了祠堂位置。”

    乔氏瞟了旁边李氏一眼，说道：“赶出祠堂？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姜氏一本正经地说道：“吴家的规矩要是到了我们这儿就废了，那才叫闹着玩儿呢！脸皮够厚想活，那就活呗，但不能以吴家子孙的名义活，她不配！穿草鞋的也要把草鞋上的泥巴擦得干干净净，只怕比花楼里姑娘的衬裙还干净呢！”

    李氏再也忍不住了，回头质问道：“大嫂，你说大哥要删家谱上的人，这话可是真的？”

    “叫谁大嫂呢？”姜氏居然当众驳了李氏的面子，李氏的脸唰地一下通红了。姜氏紧接着说了一句：“我说我们吴家的事，与你外人何干？虽说天下吴姓都是一家人，那也得分个清白不清白。往后莫大哥大嫂的乱叫，今天是许四娘家大喜，我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可莫怪我赏你嘴巴子。”

    春桃听出这话的潜台词了，不就是为了上次她掌掴了吴雄那事吗？这大伯娘看似冷淡漠然，不爱嚼人舌根子，却是个极爱记仇的人。谁要得罪了她，怕是要记到祖坟里去了。这样打嘴仗，怕是要吵起来了。

    春桃忙拽了李氏，说道：“说起嘴巴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了。上次敬坟的时候，我忘记打了谁一个嘴巴子？娘，您还记得吗？我咋想不起来了呢？好像就是……就是……哦！我想起来了，不就是吴……”姜氏拉上吴姣甩头就走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乔氏好奇地打听道：“你甩了谁一个嘴巴子？”

    春桃笑笑道：“没谁，可能记错了吧。”

    春枝悄声问春桃：“为啥不说吴雄哥？说出来多有面子呀！”

    春桃道：“做人凡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做不了一家人，也没必要做个彼此憎恨的仇人吧。”

    中午开席后，姜氏没吃几口就起身告辞了。吴姣很不情愿，跟姜氏说想看迎新娘，却被姜氏狠狠地训了几句，然后拽着回家了。

    春桃吃完午饭就回去支摊了，留了李氏和春枝在那儿，算是给她们放天假。她刚摆好桌椅，一个打扮一新的妇人就走了过来。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上前问道：“你可是春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