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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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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阳侯府外, 萧灼目送景浔的马车远去,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不知怎么的,虽然她总是觉得景浔在人前总是一副客气疏离不大好接近的模样, 但是景浔儿时见过她这件事,让萧灼惊讶的同时, 还有一丝小小的欢喜。

    不过想想也是, 人家帮了她好几回,有好感也是正常的嘛。

    直到马车转过拐角, 不见了踪影, 萧灼才轻吐了口气,收起那丝轻微的小情绪, 理了理衣衫,将眼神放在一旁垂着头的惜墨身上。

    事已至此,也无需再说其他的。不过这样也好,早些做个了断。

    回到院子里时, 绿妍和惜言正在院子里浇花, 见到她们回来, 忙小跑过来。惜言见萧灼脸色不太好, 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去。

    “姑娘, 你回来了,怎么了, 可是出什么事了?”

    萧灼没有正面答话,而是打发绿妍去倒茶, 随后朝着惜言招了招手。

    惜言依言靠近, 萧灼俯身过去说了几句话。

    听完话,惜言目露疑惑,看看萧灼, 再看看萧灼后面一言不发的惜墨,点了点头,依言去了。

    吩咐完事情,萧灼看着惜墨,道:“惜墨,随我进屋。”

    听到自己名字,惜墨身子微微一抖,“是。”

    进了屋,萧灼慢慢走到桌边坐下,许久都没有说话。

    绿妍沏好了茶进来,觉出这屋子里气氛不对,低着头进来将茶水倒入杯中,放在了萧灼手边。

    沏茶这种细活儿绿妍以前没做过,这几天正在学。

    萧灼看着茶杯中颜色澄澈的茶水,夸了一句,“嗯,不错,手艺进步很大。”

    绿妍福了福身,“谢姑娘夸奖,都是惜言姐姐教的好。”

    恰在这时,惜言从门外走了进来,走到萧灼身边,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玉手镯和两支玉簪,一看成色便知不可能是惜墨一个丫鬟能有的东西。

    萧灼闭了闭眼,“惜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惜墨从进门开始就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看到那东西更是脸色惨白,却还是死撑着一口气不肯说实话,装傻道:“姑娘要奴婢说什么?奴婢没太听懂……”

    “砰!”一声,萧灼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到地上,眸中满是痛心。

    “你还在装傻?这几年来为何我院里的事事无巨细二姐姐都会知道?还有上次踏青遇到了浔世子的事,这次我半路改主意去灵华寺的事,次次都能遇见贺明轩,谁会信这是偶然?尤其是今天,我特意只带了你,走的还是另一条路,特意试探一番,没想到果真没让我失望,不是你还能有谁?”

    “还有这些东西。”萧灼看着桌上的玉镯玉簪,“这些东西如此贵重,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惜墨,你和惜言陪了我这么长时间,我自认平日里待你不薄,甚至将你们视为我的亲人,你为何要背叛我?”

    说到后来,萧灼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

    本以为自己早有怀疑,早有准备,那么到了戳破的时候也就能坦然平静的处理,可惜她太高估自己了。

    被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又如何能冷静得了。

    一旁的惜言也是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方才萧灼让她去惜墨的屋子里仔细搜一搜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她就开始有些不安。但是她与惜墨毕竟一同服侍萧灼这么长时间,还是信任惜墨的。她和惜墨以往一直住一间房,对于一些放东西的小地方多少熟悉,搜查时也是抱着帮她消除怀疑的目地。没成想居然真的在惜墨床铺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些贵重东西。

    当时她虽惊讶,却还没有将这些东西往不好的地方联想,只以为是惜墨眼皮子浅偷了东西,如今听萧灼一说,震惊的同时气的双眼通红。

    “惜墨,姑娘对咱们恩重如山,你怎可做出这样的事?你,你还是人么?”

    “我……”惜墨双手揪着衣摆,浑身颤抖,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姑娘饶命,奴婢也是一时

    糊涂,才耳根子软受了人蒙蔽。姑娘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这一回罢。”

    萧灼看着惜墨哭的梨花带雨,连连磕头,轻吸了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二姐姐的条件是什么?”

    惜墨磕头的动作微微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颤抖着答道:“就是这一年的事,二姑娘答应帮奴婢找到家人,再给奴婢一笔银子赎身出府,所以奴婢才……”

    萧灼咚地拍了一下桌子,“惜墨,到现在了你还不肯说实话么?若真是你想出府,或是找什么人,直接和我说即可,我也不会拦着,何必再冒险去求二姐姐?”

    这也是萧灼这么久不曾想通的问题。

    惜墨和惜言是她的贴身丫鬟,她对自己人从不吝啬,也明确说过不需要被迫留下的人,想走直接可以和她说,毕竟主仆一场,她自会给一笔钱放她们自由,所以惜墨怎么可能是为了这个?而且惜墨若真是需要钱,早将这些首饰变成银子了,何必留着成为把柄。

    她想不通除了这还有什么原因,所以才既痛心又不解。

    萧灼冷冷看着惜墨,等着她自己开口。

    过了许久,惜墨才终于放弃沉默,低低道:“因为我恨你们。”

    惜墨抬起头,眼底的害怕和委屈统统变成愤恨,像是已经放弃挣扎,恨恨道:

    “因为我恨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一个个高高在上,仗着有权势随意践踏他人。若不是因为你们,我的父亲又怎么会因为一句不敬之语就被下狱,我又怎么会从大户人家的小姐沦落到被人贱卖,还反要来服侍你们。”

    惜墨盯着萧灼,也不再自称奴婢,像是完全露出了真面目一般,“说什么待我不薄,这几年你待我和惜言,根本就不是一视同仁,不就是因为我不是家生子么?这样被人呼来唤去的日子,我受够了!我早知道二姑娘表里不一,根本不像表面上对你那样好,所以即使之前二姑娘没有来找我,我也偷偷的给那边透露了消息。还有这次,其实二姑娘的本意根本不只是英雄救美,

    而是想让绑匪顺势将你们掳走,最好趁机生米煮成熟饭。这个主意,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呢,我就是想看你们不得安生,我才开心,哈哈哈……”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惜墨还是不忘再加一把柴火,增加她和萧妩的仇恨。

    萧灼看着惜墨又哭又笑,状若疯癫的模样,根本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活泼灵巧的惜墨,更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疯婆子。

    她原以为惜墨是有一些难言之隐,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原因。惜墨五年前到她的院子里时,宋妈妈和娘亲也查过她的来历,只道是家道中落而被变卖的良家子,样貌举止都是上佳,这才买了她,没想到她的内心竟已扭曲至此。

    听她的话,她的父亲应当是得罪了人被降罪,当时惜墨的年纪应该不大,但已经晓事。生活骤然发生剧变,从被人服侍的小姐变成了服侍别人的丫鬟,因为接受不了又找不到降罪她父亲的人,所以转而恨上了所有的“权贵”。

    对于这样的人,她不仅觉得可恨,更觉得可怜。

    至于她说的偏心于惜言的事,萧灼自认问心无愧,只不过她也无心再去理论了。

    昔日的姐妹兼好友,心思却如此深沉,做出这些背德叛主的事,一旁的惜言也咬着唇偏过了头去,不忍再看。

    终于发泄完,惜墨脱力地瘫在地上,目光已然涣散。

    “姑娘,你杀了我吧,我自知罪无可恕,反正我在这人世间已经没了牵挂,你就看在我好歹服侍了你这么长时间的份上,给我个痛快吧。”惜墨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静默良久,萧灼缓缓起身,背对着惜墨,像是再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惜言,你去把程伯叫来,让他找两个人牙子来,把惜墨发卖了,卖的越远越好,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闭上的眼睛骤然睁开,惜墨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灼,可是萧灼已经走进了里间的屏风后面,没有再多说一句。

    程管家办事的速度很快,没

    一会儿便带着人进来,直接将还处在震惊中的惜墨捂住嘴拖了出去,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里间,萧灼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清明将至,就当是为娘亲积点阴德罢。

    不过萧灼虽然狠不下心,有人却会帮她。

    几日后,惜墨被卖往偏远之地的途中,几名黑衣人趁着月黑风高之际悄悄给惜墨灌下了致人聋哑的药水,这也彻底浇灭了惜墨仅有的逃跑心思,低价卖给了边城的一户商贾人家,永远无法再动歪心思。

    当然,这些萧灼也永远不会知道。

    其华轩内,惜墨被拖出去后,惜言和绿妍站在原地。绿妍从萧灼开始说话后就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看着。

    惜言抹了抹眼角的泪,很快收敛了情绪,挥挥手让绿妍先出去,自己则进了里间。

    里面,萧灼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盛开的杏花出神。

    惜言走到萧灼身边,低低地唤了一声:“姑娘。”

    萧灼回神,看着惜言安抚地笑了笑,“我没事。”

    她只是有些郁闷,明明惜墨心里的仇恨并不来自于她,却发泄到了她身上。可能是她并没经历过,所以不太了解。但是觉得有些委屈也是真的。

    惜言走到萧灼身边跪下,将双手放在了萧灼的膝盖上,语气认真,“姑娘,惜言向您发誓,会一辈子陪着姑娘,护着姑娘,决不背叛,若有违此事,定遭天打雷劈,不得……”

    后面的话被萧灼伸出食指轻轻堵了回去,“我知道,我相信你。”萧灼停了下道:“还有绿妍,我相信绿妍也是个好的,你替我好好教教她,不然你一个人怕是服侍不过来哦。”

    萧灼当然不会因为惜墨便对身边的人失去信任。惜墨的事是她自己钻了牛角尖,若因为她一个而对所有人都失望,一辈子活在疑神疑鬼中,那也太可悲,太得不偿失了。

    萧灼不会那样,但同样也不会轻信他人。惜言她是信任的,绿妍的来历程伯已经调查了一番,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她还得

    继续考察一段时间。至于院里其他人,还是能换则换。不过她们都不近身伺候,想必也无大碍。

    见萧灼眼中的神情不似作假,惜言也笑了笑,用脸轻蹭了蹭萧灼的膝盖,随即道:“不过姑娘,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将惜墨留下来等爹爹回来好告知爹爹?”萧灼先道。

    惜言点点头。

    萧灼无奈地耸耸肩,她何尝不想,但是没有证据啊。那几个绑匪因为后来的变故,被箭当场射死两个,剩下三个早就跑没影了。

    而惜墨这边,虽然有惜墨的口供和这些东西,但萧妩和二夫人不是傻子,若一口咬定是惜墨自己偷得,怕担罪名才倒打一耙该怎么办?又或者像上次的烟岚一样直接将所有罪名推到贺明轩身上,估计她为了撇清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

    总的来说,还是她准备的不充分。今日她的本来目的就是试试惜墨是不是那个传信的人,至于绑匪这一出她还真没料想到,也实在是太鲁莽了些。若是没有景浔,怕是真的有可能得逞。

    想到景浔,萧灼下意识摸了摸被她放在腰间的那几块玉佩碎片,奇迹般地感到一丝心安。

    虽然将萧妩正法暂时还有些难,但好的一点是处置了惜墨,自己身边没了眼线,也告诉萧妩自己已经知道了,给她个警告,多少能消停些日子了。

    但是该报的仇,她一样也不会忘,迟早会一并讨回来。

    乾王府

    元煜急匆匆的走进屋时,景浔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白袍,坐在床边看书,脸色也好了许多,除了嘴唇颜色略浅,看不出其他异样。

    “怎么回事?”元煜道,他本来正准备进宫议事,听到消息便立马赶了过来。

    见景浔并无外伤,焦急的心情平复了些,但还是不敢放松,“那群人身手如何,可有内伤?”

    景浔不慌不忙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声音中并无太多虚弱之感,“无事,人数并不是很多,已经被我解决了。”

    元煜这

    才松了口气,转而语气沉了下去,“没想到才过了这么几天,那些人就已经沉不住气了,你说你出门怎么也不多带些人?还好你没受什么大伤,否则叫我和皇上该如何自处?明日我就与皇上说,拨一小支护卫给你。”

    景浔笑了笑,其实他自己的暗卫个个身手不错,也差不多够用了,而且他平日出门其实不太爱带人。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拒绝,就当是领了元煜和元烨的心意。

    见他没拒绝,元煜这才满意,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动手,看来那些人的确是坐不住了。不过如今的范围咱们已经缩的很小了,就等着他们出手好露出马脚,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将他们一一揪出来。”

    元煜口中的他们,说的是先帝四皇子的残余势力。

    新皇是先帝二皇子,也是皇后所出的嫡皇子,原应是名正言顺的东宫。可是先帝后期偏爱宠妃王贵妃以及王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以至于先帝病倒后,朝中站皇后一派和王贵妃一派的人竟然不相上下。四皇子比二皇子小两岁,心智却完全不输,且心狠手辣,当时那一场夺嫡之争也很是惨烈。最终还是为嫡为长且有皇后母家支持的二皇子胜出,四皇子则被终生幽禁,在新皇登基后抑郁而终。

    只不过带头人虽然死了,四皇子的支持者也大都被或杀或逐,可是却还有一些埋在暗地里的势力没有处理干净,近几年又开始蠢蠢欲动。

    只是这一部分人很是小心,元煜和元烨查了许久才确定了一个大概范围。正准备做一些事激一激他们时,景浔刚好回来了。

    景浔的大名他们当然知道,而且又是皇上这边的人,这一回来,简直如虎添翼,他们当然慌了。

    不过虽然有这么个活靶子在,元烨却从未动过利用景浔的心思,这也是他同意推迟封王且迟迟没有给景浔安排职位的原因。

    但是或许是单是景浔这名字威力就已经够大,他们也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元煜

    看着景浔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再看看自己这火急火燎的,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顿时不干了。

    “我说景浔世子,我这说的可是关乎你性命的大事,你怎么还没我着急?”

    景浔笑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道:“这不是已经有了你们两个了么,我放心。”

    元煜一愣,顿时瞪大了了眼,“我的天,我这是听到了什么?只会坑人的你什么时候也会说漂亮话了。”

    被这两句话说的浑身舒坦,元煜啧啧了两声,坐到桌边,忽地起了些逗趣的心思。

    “哎,我听沈遇说这次你遇刺时,那个萧家的三小姐也在,你为了救她还废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元煜摇头叹息了两声,眼睛却在放光,“你上次写信让我多看顾萧家三小姐时我就开始纳闷了,没想到时隔好几年收到你的信居然提到了没怎么见过的小姑娘,你和这萧家三小姐到底什么关系?这么关心人家,莫不是你这沉静了多年的心,终于开始泛滥了?”

    面对元煜探寻的目光,景浔只回了一个淡淡的白眼。

    元煜平时没少受他白眼,倒也不介意,慢悠悠地说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皇上已经准备让你去管理户部的事。一来你如今还不能贸然接手军权,免得成为更大的靶子,反正晋将军是咱们的人,又是你师父,信得过。另一方面户部算是事少钱多不眨眼的地儿了,正方便你休养。”

    说到这儿,元煜停了一会儿,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最重要的是,如今户部最大的事便是荆州官员贪污的案子了,这案子快接近尾声了,且与安阳侯正在办的盐官案子交集很大,未来一段时间,估计你得时常造访安阳侯府了。”

    元煜说完,眼神热切地看着景浔的反应。

    静默了一会儿,景浔淡淡道:“哦。”

    元煜:“……”

    元煜:“哦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给点反

    应啊?”

    景浔十分淡定的喝了一口茶。

    元煜的一腔热血顿时浇了个透心凉。

    没劲,太没劲了,不可能啊,难道是他想错了?这可是十几年来唯一在景浔口中听到的姑娘唉。这主意还有一半是他的功劳,就想体验一把当红娘的感觉,顺便好好看看景浔这个少年老成的人动起情来会是什么模样,估计他做梦都会笑醒。

    没想到自己兴致勃勃来告诉他,就得到了一个哦字,元煜简直想打人。

    “世子,时辰不早了,再不进宫来不及了。”

    元煜的侍从站在门外道。元煜是从进宫的半路上赶过来的,还得抓紧时间赶过去。

    纵然不太甘心,但是要是去的太晚,皇上肯定又要锤他。

    元煜不情不愿的起身,正准备说服自己暂时作罢,下次继续,就听一旁的景浔忽地轻轻咳了一声,“多谢。”

    元煜的心情顿时大落大起,笑容极灿烂。

    景浔抬头看他,一脸“你怎么还不走”的表情。

    元煜知道这人的这一句“多谢”有多不容易,识相地没再多说,心满意足地大踏步出了门。

    踏出门槛时,还十分欢快地吹了一声口哨。

    景浔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出门,嘴角却禁不住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俩工具人还有用,先别急着弄死,后面一起憋一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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