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又是三观碎裂的一天
“请问您找谁？”
温岭打量着眼前陌生的老太太，老太太穿着酱色棉大衣，身子瘦瘦小小的，目光有些躲闪。
“诶？您不是刚才那位奶奶么？”
乔琪看向门前，她的语气很惊讶，
“原来您是找温律师啊。太巧了！”
刚刚，乔琪走进信合大厦前，曾经给这位老太太指路。得知老人家要找永泰所，她还很贴心的告诉老太太永泰所的具体楼层。
经过乔琪介绍温岭，老太太挤出一点笑容。
“温律师，你好。”
其实，她也并不认识温岭。
她只听说过永泰所。今天来永泰所，老太太咨询前台，这里最有名的女律师是谁？
前台想也不想，就报出了温岭的名字。
温岭把老太太让进办公室，随手带上门。
指名找女律师的，案件通常涉及家庭婚姻之类的民事诉讼，莫非她要离婚？
“老人家，您是有什么法律事务要咨询么？”
李拜天给老人倒了一杯茶水，老人见李拜天不打算走，她轻咳两声，欲言又止。
李拜天见状，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至此，温岭怀疑她所要咨询的，也未必就是离婚。
李拜天走了，老太太依旧不开口。
她苍老的手握着纸杯，瘦的只剩下一层皮，青筋浮在皮和骨之间，就像一捅就破的纸。
老人手指修长，能看出年轻时这双手，一定是像葱段似的莹润好看。
温岭见老人家还在犹豫，把乔琪招呼过来。
看见乔琪过来，老太太脸上轻松了很多。
“老人家，这位是乔琪乔律师。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啊，可以先和她说，我这里正好有个会议，我就先离开了。”
老人家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连连点头。
乔琪见温岭拿本子要走，惊得跟了出去。
走廊上，只剩下温岭和乔琪两人。
“师姐！她是来找你的，你怎么能走呢？”
乔琪压低声线，却止不住的高昂，她眼中满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温岭解释道，
“她虽然找我，但并不认识我。你应该能感觉得到，她对我的问题很犹豫。但是你不一样，她信任你。”
人和人的信任就是这么奇妙。
明明是几分钟前认识的人，却能产生不一样的信任感。
温岭接着鼓励乔琪，
“你拿律本已经几年了，今天这个案子就给你，好好锻炼。”
乔琪目光连续躲闪，看看走廊尽头，又看向温岭，最终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
“我怕我做不好。”
温岭甩了一下头发，
“大小姐，你当我一开始就能做好的么？我可是实打实自己干出来的！不像你，有我这么好的师姐带你。”
噗嗤！
乔琪憋不住的笑了。
她再看向温岭的时候，明显不再紧张。
“师姐，交给我吧。”
目送乔琪走进办公室，温岭带着笔记本下楼。
她在楼下咖啡厅里继续工作，直到收到乔琪的微信。
【师姐，你在哪？】
温岭把地址发给了她。
乔琪再次出现在温岭面前时，她眼眶微红，身子轻微发颤。
温岭见她状态不对，对乔琪身后的李拜天勾勾手，
“出什么事情了？”
乔琪是个家境良好的乖乖女，每天笑呵呵的。她情绪如此低落，温岭还没见过。
李拜天小心翼翼的凑到温岭身边，
“她把老太太送走后，情绪就不对了。”
乔琪紧紧闭上眼睛，温岭猜测，她正在自我调整。法律人就是这样，自我调整能力都不错。
“师姐，”
乔琪呼出一口浊气，她用力在眼角蹭了一下。
“刚才那位老奶奶，她被人猥亵了。”
猥亵？
或是，威胁？
温岭深呼吸一口气，心脏就像被什么扯住大血管了似的，她祈祷自己听错了。
之前，她不是没见过更极端的案例。
只是遭受侵犯的是一位老人，她还是亲身接触到。不免让她心中不安起来。
“是猥亵？”
温岭怕自己听错，又重复了一遍。
“是。猥亵。”
乔琪坐在温岭身边，尽量把老人的意思完整表达出来。
“老奶奶叫郑美娟，今年六十七岁。a市人，师范大学退休员工。她在老年大学学习书法，被书法老师猥亵。”
一旁，李拜天气得脸色发红。
“变态！”
温岭推了推他，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去买两杯咖啡，再给我续一杯美式。”
短短几分钟后，李拜天再回来时，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温岭递给乔琪一杯，自己留了一杯。
她托起咖啡杯，在李拜天的杯沿上轻轻磕了一下。
接着，她又在乔琪的杯沿上轻磕一下。
清脆的碰撞声，把每个人的思绪聚集到温岭这里。他们不明白温岭突然用咖啡碰杯是什么道理。
温岭解释，
“乔琪入职，这就算一个简单的迎新仪式吧。”
生活需要仪式感，工作也同样需要。
瞬间，乔琪和李拜天身子挺得笔直。
温岭继续发言，
“我呢，做律师十几年了。看见的恶，历经的恶，都能编一本章回体的小说了。”
李拜天轻笑一下，温岭说的没错。
“法律呢，本质就是道德的最底限度。它为人世间的一切肮脏托底。所以，身为法律人，要有能力承受这些恶。”
乔琪恍惚着，她眼神茫然。
“师姐，你后悔做律师么？”
“从不后悔。”
温岭是实用主义者，她直截了当回答乔琪。
“如果你在急着还债的情况下，一个案件风险代理，就能让你拿到五十多万的佣金，瞬间还清所有债务。你还会后悔做律师么？”
温岭说的就是自己。
当初，她就是拿到这一笔佣金后，把自己和韩娟之间的帐清了。
乔琪一时间更迷惑了，
“师姐，做律师单纯就是为了挣钱么？”
温岭目光温和的凝视乔琪的眼眸。
她太羡慕这种女孩了，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用去思考钱和理想之间的距离。
“人和人不尽相同，工作的目的也不尽相同。求同存异，天下大同。”
温岭会心笑了，端起咖啡杯，忍不住和乔琪又碰了一下。
这种碰杯的感觉，就像在酒桌上说到兴起时，非要起身和对面的朋友碰一个似的。
土到极致就是浪漫。
温岭看着杯中涟漪，她已经很多年不曾剖析过自己了。
“但有一点，你和李拜天都要分清楚。我们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如果混为一谈的话，迟早要去鹿角门。”
鹿角门是a市精神病院的所在地。
李拜天不住的点头，一脸崇敬的盯着温岭。
乔琪依旧沉默，
她眼中泛着红血丝，还在为自己的选择纠结，“师姐，你一直走非诉路线。是不是会好一些？”
乔琪苦笑一声，还不忘和温岭道歉。
“师姐，让你见笑了。刚才老奶奶的案件，让我三观炸裂。我的手都是冰的……”
温岭撑着下巴，回忆了一下自己转型的路。
钱。
还是钱。
非诉业务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非诉呢，主要针对公司的法律需求。公司是法人，但是法人也有法人代表呀。只要有人，就有纷争。”
温岭浅呷了一口咖啡，接着灌生存学的鸡汤。
“没有利益的接触，谁会找律师呢？只要有利益，就有争斗，这是避免不了的。”
乔琪一脸苦相。
她泄了气似的，靠在沙发靠背上。
“乔琪。”
温岭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乔琪，给她加油鼓劲。
“人总是要成长的，这个案子你做下来，我相信你会对律师这个职业，有全新的认知的。”
“嗯！”
乔琪软嘟嘟的嘴唇，在温岭的鼓励下，成功的抿成一条线。
见乔琪稳定下来，温岭才放心。
她给乔琪布置了全新的任务，让李拜天陪着她，明天亲自去一趟老年大学，了解一下那位老师的事情。
回家路上，温岭听着广播里流淌的音乐，不急不躁的等待眼前的红灯。
？！
陡然见，斑马线上经过的两人跌进她的眼睛，把她的眼球震得粉碎。
一个美女挽着一个中年男人，两人有说有笑。女人穿着暗粉色的风衣，搭配着米白色的阔腿裤。
男人年纪在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老钱风的休闲夹克。
两人走在一处，就像是刚从巴黎秀场上下来拍广告片的男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