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见经年
a城
嗡嗡……
静谧会议室，乍响起手机振动的声音。
温岭偏头，抄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韩娟】两个字，让她心中一紧，她微微皱眉，把手机仍在原位。
手机撞在接待室的桌面上，发出“咣”的一声。
她又瞥了一眼手机，带着厌烦，按下关机键。
温岭心口起伏，她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她心头的烦躁稍稍压低了一些。
她是律师。
此刻，她正坐在恒星医药集团的会客室里。她此行的目的，拿下恒星医药的法律顾问项目。
年初，律所主任和温岭签下对赌协议。
双方以八百万的年营业额为界限，签下内部合同。
如果温岭达到营业额度，就晋升为律所副主任。
否则，她就要被扫地出门。
这是圈套，也是机遇。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温岭屏住呼吸，稍稍坐直一些，她撩了一下搭在肩上的头发，带着笑意看向玻璃门前。
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裙的女人先走了进来，圆圆的脸上满是歉意，
“温律，久等了。”
“没事，”
温岭笑着摆了摆手，她眼皮挑了一下。
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从女人身后传出。
“抱歉，久等。”
女人微微侧身，把身后的人让了出来，介绍给温岭，
“温律，这位就是我们恒星医药的江总，他全权负责和你对接这次集团公司法律顾问的事情。”
温岭的眼睛，落在男人脸上。
嗡！
一时间，温岭呼吸急促。
男人，她认识。
或者说很熟，曾经。
男人穿着白色衬衣，肩膀宽阔，腰身劲瘦，以最完美的弧线收到衬衣和西裤相交的那一刻。
七年前，他身上还贴着t恤牛仔。什么时候换上这身冷巴巴的战袍了？
温岭收起内心慌乱，脸上绽放出职业笑容。
她走出接待室的大会议桌，朝着男人走去。
男人微微躬身，递上自己的手，他明明在笑，眼底却没有半点暖意。
他薄唇轻启，诚挚的和温岭道歉，
“温律，实在抱歉。刚才有个会议耽误了，让你久等。我是恒星医药的技术总监，江南初。”
温岭莞尔一笑，和江南初浅浅一握，温岭指尖冰凉，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温岭，永泰律所的合伙人。”
两人蜻蜓点水似的握手后，
江南初拉开身前的椅子，把温岭让进了靠里面的座位。
温岭捻了一下指尖，微微发涩。
她打开自己的带过来的大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沓材料。
这是一个律所的宣传册，她抬手递给江南初。
“江总，这是我们永泰律所的介绍，你可以先看一下。”
江南初靠在椅子上，他翘着大长腿，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打断了温岭的话。
他嘴角微微勾起，修长的双腿趁机交叠。
“温律。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他如剑一般的眉头骤然蹙起，盯着温岭的眼睛，带着杀意。
江南初冷冷的笑了一下，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不明所以的挑衅。
“你们所，就你一个律师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些天过来展业的律师，身后都是三五人的团队啊。”
江南初回头，看向身后的女人，问她，
“对么？”
女人尴尬的笑了一下。
温岭扯开嘴角，露出八颗小贝壳似的牙齿。
“您如果觉得一年三十万的顾问费，请一个律师不划算的话，我也可以把我们所的实习律师都拉过来，可壮观了。”
莫名的，
火药味瞬间浓起。
这是极度危险的职场信号。
江南初身后的女人，额头上冒出细细地汗珠。
温岭把目光从江南初身上挪开，落在女人身上，送给她一个同情的目光。
“呵呵，是我狭隘了。”
江南初退一步“认错”，接过温岭手上的宣传册，随手翻了一下。
他只是寥寥几眼，就把册子合上，压在手下。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纸上轮击，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再次敲响的战斗的鼓点。
“温律，刚才你也说了。我司请的是律师，不是律所。终究，法律业务还是要落实到人身上。”
江南初把宣传册推到温岭手边。
“你还是介绍你下你自己吧。比如，你的从业经历……”
江南初问的一本正经，仿佛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温岭的脸上，也始终保持着微笑。
钱难挣，屎难吃。这是她从十几岁开始，就刻进骨髓的认知。
“我是政法大学的法学硕士。毕业后，在致君所做了七年律师。中间因为个人原因，休息了几年。后来到了永泰所，至今。”
呵呵。
冷不丁的，对面传来一阵冷笑声，冷的彻骨。
“恕我冒昧，虽然我不了解律师圈的事情。但致君所是红圈律所，行业顶尖。而永泰所的实力远远不及致君所。所以，你为什么不在致君做了？”
江南初十指交握，他的言语化为利刃，想撕开温岭高傲的面纱。
温岭挑了一下眉头，她下巴微扬。
“江总谦虚了，您能说出这两个所的差距，就已经挺了解的了。”
江南初凝视着温岭，眉眼冷冽如寒冰。他明明坐在温岭对面。此刻，他就像踩在温岭的脸上。
“你的答案呢？为什么不在致君所。”
温岭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律师了，步步退让只会一退再退，失去底线。
她脸色冷下来。
江南初换了一个坐姿，等待验收自己的成果。
温岭毫无预料的嗤笑一声，
“江总，这是我的隐私。我来贵司是卖专业的，不是来贩卖隐私的。”
“呵……”
温岭的话尾戛然而止，是被江南初的笑声打断的。
“温律，消消气儿，我司对法律顾问的从业经历，是有权质疑的。总不能你说什么，我就无条件的相信什么吧？”
温岭放下眼角，同时挑起了嘴角。
看来，江南初对自己是余恨未了。
无他，温岭只觉得自己的时间浪费了。她站起来，微微欠身。
她的脸上又起了另一层笑意，
“抱歉，我想我和贵司的八字不合，再会。”
温岭把桌上的材料，一并收起塞进包里。
她和江南初身后的女人点头示意后，看也不看江南初一眼，拎着包走进电梯间，下到停车场。
坐在车上，温岭扶着方向盘，她晕乎乎的把头贴在方向盘上。
自己刚才应该很狼狈吧？
狼狈？！
这个词在十八岁以后。就不是自己词典里应该有的状态了。
温岭在几秒钟内，整理好精致的发丝，挺直腰背。现在可不是追忆往事的时候！她还有一场硬仗。
她掏出手机，开机。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手机已经被【韩娟】两个字填满了。
【妈妈生你养你，你就忍心看着你妈被人笑话么？】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必须回b城参加你妈的婚礼。为什么关机？】
【快点回话！】
温岭往下翻了几条，每一条都很刺眼。
温岭勾勾嘴角，直接给韩娟拨去电话。
电话瞬间接通，里面传来了韩娟娇滴滴的声音，
“小岭啊，妈妈总算是等到你的电话了，你刚才一定是在开会吧？工作别太累，要注意身体啊！”
温岭打心底佩服自己的妈，六十岁的人了，说话还能这么嗲。
她处事待人，永远滴水不漏，哪怕是对自己的女儿。
在短信里能恶语相加，然而接通电话，她成了楚楚可怜的善良母亲。
温岭没说话，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着，发出沙沙声。
“小岭呀，妈妈怎么把请帖给你啊？”
温岭胸腔中发出极寒的冷笑，她直接笑出了声音，
“你还要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