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法律人情
为了以防万一，张扬还是叮嘱道：
“等会儿见了里面的叔叔伯伯，不要害怕，有什么说什么。”
“嗯。”
陈雪点点头。
张扬把她带过去，联合调查组的人听说她来了，两个小组合二为一，一起参与对她的约谈。
陈雪坐在一张孤零零的椅子上，羞怯地低下了头，双手局促不安地搓着衣角。
调查组全体成员坐在对面，好奇地打量着她。
他们也很难把眼前这个一身泥垢的农村女生，和一位全省数学单科状元联系在一起。
李建国首先开口。
“你叫陈雪？”
“嗯。”
陈雪小声点了点头。
“不用害怕，我们就是向你了解点情况，你实话实说就行。”
“嗯。”
“你不是黄崖县人？”
“不是。”
“那你是哪里人？”
“我是胡关县石坡乡双井村人。”
“那你怎么会来黄崖一中上学？”
“是张老师让我来的。”
“张扬？”
“是的。”
“什么时候？”
“三个多月前。”
“他去你们学校挖的你？”
“不是，当时我在市里的百胜超市打工，他就问我为什么不去读书，我说……”
“等等，你说你在打工，没有读书？”
“是的。”
“你为什么不读书？”
“我妈得了病，我前年就辍学了，打工给她赚钱治病。”
联合调查组的人一阵骚动，交头接耳了起来。
辍学为母治病，这可是感天动地的孝女，可以入选全省道德模范。
但他们也更加不相信陈雪的成绩，一个农村姑娘，辍学两年，只复习了三个月，就考上了211，还拿了数学全省单科第一，这怎么可能？
就是省实验中学、并州五中、师大附中那些顶级中学的尖子生，也做不到这一点。
李建国继续往下问：
“你父亲呢？”
“很小的时候，就和我妈离婚了。”
“你没有哥哥姐姐？”
“没有，有一个弟弟，跟着我把。”
“这么说，你们家就你和你妈两个人？”
“是的。”
“你们家有别的收入来源吗？”
“我妈下不了地，把家里的两亩地租给村里的人，一年给我们一百块钱。”
“一百？”
“嗯。”
“那给你母亲治病，全部是你打工赚的钱？”
“是的。”
“你母亲是什么病？”
“尘肺病。”
“怎么得的？”
“她为了供我念书，就去矿山上干活，时间长了，吸了大量粉尘，就得上了，现在什么活也干不了，只能整天待在家里。”
陈雪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真是一对可怜的母女。
调查组的人无不对她俩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但同情是同情，法律是法律。
陈雪的生活再艰难，也不是她高考舞弊的原因。
当然，如果她是被人蛊惑或者蒙蔽，本人并不情愿或者并不知情，鉴于她的特殊情况，是可以申请减轻或免于处罚的。
法律不外乎人情嘛。
简婕走上前去，递给她一块手帕，安慰说：
“别难过了，擦擦眼泪。”
陈雪接过手帕，在脸上一擦，泪水沾湿烟尘，彻底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李建国暗叹一口气，继续往下问道：
“你是具体什么时候辍的学？”
“高一寒假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有两年多没有上过学？”
“是的，但我一直在自学。”
“你不是要打工吗？”
“一边打工一边自学。”
“能学得懂吗？”
“其他科目还好，基本都能看懂，就是英语不好懂，所以我的英语很差，这次才考了70分。”
“你这次数学考了140分。”
“是的。”
“你觉得这是你的真实水平吗？”
“不是。”
“那你觉得你应该考多少？”
“张老师说我的水平在130到135之间。”
“那和140也差不多嘛。”
“张老师说，130分以上，一分一道坎，你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有可能提升一分，我这是差了至少五道坎。”
“那我们不谈数学，谈谈你的总分，你这次考了576分，你觉得这是你的真实水平吗？”
“不是。”
“那你觉得你应该考多少分？”
“张老师说我应该能考580分以上，我可能是太紧张了，数学错了两道计算题，丢了10分，英语也错了不该错的地方。”
问到这里，李建国已经问不下去了，于是看向了省实验中学的高云龙和简婕。
“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高云龙清了清嗓子，问道：
“这次高考的题目，你在平时有没有遇见过？”
“有。”
“哪道题？”
“很多。”
“哪一科？”
“各科都有。”
“你是说，每一科你都见过很多原题？”
“不是原题，是类型题，张老师说知识点是固定的，围绕这些知识点出的题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明白它在考什么，就能迎刃而解。”
“哪些类型题你有保存吗？”
“没有，都让张老师收走了。”
高云龙看了一眼众人，心中暗暗得意。
终于让他问出破绽了。
你们什么省教育厅的，省公安厅的，论智商可比我们省实验五中的老师差远了。
简婕也沉默了。
一直不发言的省经侦总队副总队长包文同，这时开口了。
“那些类型题是只有你一个人做过，还是其他同学也做过。”
“都做过。”
“别人也做过？”
“嗯。”
“也让张老师收走了？”
“他们的好像没有。”
“为什么只收你一个人的？”
“张老师说，我的成绩比他们好太多，为了不打击他们的自信心，每次一考完试，就把我的卷子收走了。”
“你是说，那些类型题在卷子上？”
“是的。”
“他自己印的卷子？”
“都有，有他自己印的卷子，也有省里的卷子。”
“你是说全省统一模拟考试？”
“是的。”
“那上面有原型题？”
“是的。”
这时，简婕又插话了。
“我这里有一张今年一模的数学试卷，你能找出今年高考的类型题吗？”
“可以。”
“那你过来给我们指一指。”
陈雪小心翼翼走了过来，看到平铺上课桌上的卷子，指着第一题说：
“这是一道原型题。”
“是今年高考哪道题的原型？”
“第三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