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分道扬镳吧
千叶只觉得这完全像一场梦,他觉得自己还在树上睡觉,直到寒朝已经走在眼前。
再见千叶的喜悦连伤口上的痛也顾不得,寒朝步履蹒跚而来,脸上带着些许歉疚,他将呆愣着的一言不发的千叶搂在怀中轻轻抱住,
“哥,我已经骂过霜石了,在山庄里他把我带走了,你一定担心了吧?”
千叶摸了摸寒朝坚实的身体,关切询问,“你伤可好了吗?”
“没事的,我这里有郎中,休养几天就好了。”
厉兵秣马的铿锵声尚在耳畔,偌大的营寨看不见首尾,穿盔戴甲的兵多到数不清,千叶恍然意识到,寒朝别有身份。
千叶看着寒朝的脸问,“小朝,你,是谁?”
能叫霜石给人找来,寒朝已经不打算瞒了,能和自己信任喜欢的人分享秘密,也算是开心的一件事。
“哥,我不瞒你,我是汤国人,我爹的汤国武侯将军,我是家中幼子,本名是纪锦骁。”
“那这些兵?”
“他们是我长兄留下的,汤灭了后父亲和长兄都过世了,这些兵也都留给了我。”
千叶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神也变得陌生,他不可置信地摇头回退了一步,像是主动与寒朝隔阂,这一刻千叶的心冷得厉害,也失望透顶到浑身发抖。
“也就是说,先生被诬陷通敌并非空穴来风,是你,竟然是你”
寒朝见不得千叶离自己那么远,便主动朝前走一步。
这一走,千叶便又退了一步,寒朝这才知道是遭了千叶的厌了。
寒朝连忙解释着,“先生的事情我已有听闻,但他跟我没有关系,从现今的情况看先生可能是遭我连累,但我需要时间捋清楚再跟你解释。”
“不,你不用解释了”千叶茫茫摇头,眼睛慢慢红了,
“小朝,你当年要跟我走,其实是利用我对吧,利用我带你入京城,进言府。
这些年你借着先生名义杀了不少人,你还烧了很多地方,我当你是不小心的,其实这都是你有意为之要给以后铺路的是吧?”
寒朝急忙否认,“我确实做过扰乱京城的事,杀人烧楼我也承认,
但我没有利用你,也没有利用先生,我一直把你,把大家当作家里人对待,从未想过害你们的。”
“你在京城里蛰伏,目的是什么,复仇吗?”
寒朝反问,“哥,十四年前晋国撕毁盟约杀我国人,难道我不该复仇吗?如果是你,你会对长枫山的凶案置之不理吗?”
“那你准备怎么做?”
“这是我的事,我愿意告诉你我所有的事,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千叶只觉这真相是泼天的荒唐,这荒唐在于,两个人处于不同的立场。
虽然先生遭劫,但晋国是千叶的本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晋国被外敌侵入,同样的,千叶也理解寒朝,说不出他一个不字,这番矛盾,让他知道,二人终究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寒朝看千叶表情不好,心上也焦虑几分,他悄悄上前抓住千叶的手,恳切地求着,
“千叶哥,我知道这些事对你来说很突然,这样,你饿了吧,在我这里吃些东西休息一下,我们好好想想怎么救出言先生。”
千叶的手从寒朝的双手中滑脱出来,也没有给寒朝握着的机会,全然像变了一个人,变得陌生无比。
“寒朝,不,我应该叫你纪锦骁,言先生是我的家人,我自家的事我会处理好,不需要外人操心。”
寒朝怔住,“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叶看着寒朝,一字一句咬得清楚,“既然你已有安定之所,我也就不担心你了,自此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分道扬镳吧。”
寒朝瞪直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心上顿时便慌了,声音里也有一些抖,
“千叶哥,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要我了?”
“是我不敢要你了,我真的后悔,没有当初没有把你带回家先生就不会遭难了,都是因为你。”
“不,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寒朝用力拽住千叶的袖子,千叶猛地将人推开,冷漠地转身就走。
寒朝便在身后跟着,可惜腿上走不快,只能看着千叶越走越远。寒朝急了,伴着些哭腔大声喊,将周围的人都惊动,
“千叶哥,你不能不要我的,我们还有半载之约,说好的在一起你是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忘的,千叶哥!”
满是杂响的营寨突然静得可怕,千叶在团团注视的目光中冷冷地留下一句话,
“请纪公子自重,千叶身份卑微不配与你纪公子谈半载之约,日后山高水长,还望好自为之。”
寒朝不敢相信方才的话,怔住在原地,“你,反悔了?我做错了什么了啊,说好的事情凭什么不作数,千叶你回来说清楚啊!”
千叶强狠着心没有停下脚步,直到完全消失在营寨中。
霜石顶着挨骂的风险凑到寒朝身边,小心地问着,“公子,要给千叶公子追回来吗?”
寒朝痛苦地摇头,“不用,他轻功好,硬要走是留不住的。”
霜石望着寨门喃喃,“没有我们,千叶公子要救出言无缺是何等困难,难道,他是要找他师哥帮忙吗?宋青鸢倒是在刑慎司做事,也许能救出言先生吧”
霜石自顾呢喃,一瞥眼瞧见寒朝的脸色冷得可怕,可能下一秒就要吃人了。他总是不喜宋青鸢这个人。
寒朝冷冷道,“我叫你们查宋青鸢可查好了?”
霜石紧张地低着头,“这个,霜竹在查呢”
“真是废物,查个人都查不利索。”
寒朝望向远处,颜色冷冽几分,“我能受袭,想必南风处境更忧,我以为与三青鸟没有纠葛便不会冲突,这倒是我想错了,既然开了口子那便斗吧。
霜石你继续暗中保护千叶,一定要提防宋青鸢,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是,霜石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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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查司牢房内,言无缺换上囚衣戴上锁链,从容地铺整草垫,没有喧闹,也不喊冤,一句话都没有。
尹屹澜独身站在牢房外看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言无缺实觉无趣,边铺草垫边问,像平日唠家常一般。
“抓我的是尹大人,为何一句话都不说呢?”
尹屹澜心里五味杂陈,从收到皇帝的密令开始心里就很不舒服。
“言大人,你我同为官僚,素日对你也是敬重的,朝廷待你非薄,我想不通你为何要通敌。”
言无缺嘲着笑了一声,“呵,通敌,敢问大人,我通的哪股敌啊?”
尹屹澜哑口无言,这也是他不舒服的地方,指控言无缺的罪证有很多,但没有一条是通敌的,抓人不凭证据,只凭晋帝一句话而已。
尹屹澜沉下心,肃然地问,“既然你没有通敌,莫名被抓难道你心中没有冤屈,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言无缺缓缓回身,直面看着尹屹澜,“与你说又有什么用呢,若我气运尽了,风吹草动亦可以杀死我,若我气运不尽生死簿上仍有姓名,又岂会被人力左右,
所以,与你说有何用呢?”
“言大人,难道你在这牢狱之中咬文嚼字就有用了吗?!”
尹屹澜负气一拳捶在石墙上,怒其不争继续道,“你无所谓别人怎么栽污你,但你想没想过你家中人怎么办,紫苏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也因为你陷身于牢狱中,这些你都不关心吗?”
言无缺的脸上依旧没有波澜,泰然自若地走到尹屹澜面前,
“言某感谢尹大人只是来抓我的,给了紫苏他们逃走的时机。
为君者阴晴不定,为君谋事福祸相倚,我失了陛下的信任,要杀要剐陛下一句话的事情,真相是什么,它并不重要。”
“可它对我重要,”尹屹澜道,“我问你,高进为是南风受你指使杀的吧?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呢?”
言无缺稍稍还是有些吃惊,以为镇查司只会白忙活,没想到是深藏不露,若不是尹屹澜对背后的事情感兴趣,他一定早早来抓了。
言无缺淡淡道,“无冤无仇,甚至不认识的人,为财为利也可取之性命,尹大人怎会不懂其中道理呢?”
“那言大人是为财还是为利?”
“都不是,我是陛下的狗,他叫我咬谁我便咬谁了,你若深究便去问陛下好了。”
言无缺哈哈大笑起来,他不想谈下去,返回草垫上背过身休息,把尹屹澜晾在一边不理会。
尹屹澜还想说什么,骆青山便从狱口走进来。
“启禀大人,刑慎司的宋青鸢来了,说是要提人。”
“提人?”尹屹澜看了一眼言无缺,转身奔回客堂。
宋青鸢对着客堂里的一个旧制花瓶研究起来,等人的时候没忍住多看几眼,瞧见尹屹澜过来忙给花瓶放下,满脸别有意味地堆笑着。
“尹大人不愧是朝中翘楚,办事利落陛下甚为满意,想必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
尹屹澜不愿与他做戏,直直问,“敢问宋大人此来为何?”
“哦,是这样,陛下体谅尹大人公务繁重,特地交代我代理言无缺通敌一案,下官这次来是为大人分忧的。”
宋青鸢从怀中取出皇帝令牌,“奉陛下旨意,由刑慎司接管审讯言无缺,还请尹大人速速将人交予我。”
世人皆有言,刑慎司是个有命进没命出的魔窟,逼人招供刑罚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言无缺若进了刑慎司,此事黑白曲直全凭宋青鸢一张嘴。
尹屹澜冷冷道,“我若不给你呢?”
宋青鸢不屑地笑了,“我猜你没有胆量抗旨,镇查司可是最听话的。”
如此贬低之语,一旁的骆青山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揍人。
尹屹澜与宋青鸢对视良久,抬手道,“青山,把人带出来。”
宋青鸢满意致礼,“多谢尹大人。”
尹屹澜眼看着宋青鸢带着些人将言无缺押走,停顿片刻脸色铁青不发一言,像是在想什么,忽而,他令道,
“青山,备马。”
“大人,您是要?”
“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