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客从远方来
紫苏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往下跳,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接住,一睁开眼就到了尹屹澜的怀中,手搭在了尹屹澜坚实的胸膛上。
这种感觉,和在寒水深林里一样啊
紫苏不自觉陷入回忆中,记得那时赤裸相拥,不自觉就脸红了。
不知何时周围站满了瞧热闹的司卫,以骆青山为首聚在一起八卦地瞧过来,分明没有一句话起哄,炽热的眼神却像是要将两人活吃了。
紫苏脸红难当,赶忙挣开了尹屹澜的手臂,羞涩地往外走。
“既,既然药送到了,我就走了。”
“那,我送你。”
尹屹澜的心也有些乱,他有些严厉地对着骆青山他们挥挥手,
“难道你们都无事做了?回你们的职位上去。”
骆青山领意,故意对着司卫哄闹道,
“去去去,没听见大人的话嘛,都散了都散了,别吓着嫂嫂。”
什么嫂嫂啊,紫苏听得调侃,三步并两步羞得就跑出门去,她还是个待嫁的姑娘呢,脸皮薄的很。
这一出门迎面就撞见一对中年夫妇,看衣着扮相有几分贵气,只是脸色憔悴的吓人。
那妇人激动得一把抓住紫苏的手,红肿的眼睛崩溃大哭,整个身体抖个不停,死死拉着紫苏不让走,嘴里直念叨着,
“蔓蔓,是蔓蔓吗?蔓蔓回来了?”
紫苏被突如其来的景象撞懵了,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
尹屹澜出面,和妇人清醒的丈夫合力将二人拉开,这才解释道,“二位,我知你们失了女儿心里凄苦,可她不是蔓蔓。”
那妇人看仔细了,确实不是自己的女儿,掩面悲伤地啜泣起来,男人扶着自己妻子痛心疾首,对着紫苏道,
“姑娘,实在抱歉,是我们认错了,你与我们的女儿有些像的。”
又发生了某些不幸的事情吧,镇查司门口是不缺案件的,骆青山闻音而出,怕二人因女儿受害一事纠缠尹屹澜,忙将这一对夫妇接了进去。
紫苏瞧着背影悄悄问尹屹澜道,“他们的女儿怎么了?”
“死了。”
“怎么死的?”
“两个月前藏春楼失火,和高进为死在同一间屋子里。”
紫苏顿时花容失色,原来这就是南风为她杀的傀儡,当时紫苏没有见这姑娘真容,但知道南风是按照她的样子找人的,不知不觉,脊背处一阵阴冷发凉。
“尹大人,我先告辞了。”紫苏慌乱道。
以为紫苏是被自己的话吓着了,尹屹澜歉意道,“尹某不该说的,把你吓到了吧,我送你一段。”
“不!不必了,尹大人公务繁忙不必为我烦心,告辞。”
紫苏慌不择路,即使跑错了街道头也没有回,骆青山送走了这一对问询的夫妇,摇头叹息对尹屹澜道,
“他们不满意我们给出的说法,坚信自己女儿不会与高进为有染,更不会去藏春楼那污秽地,可这件案子已经结了呀。”
尹屹澜看着紫苏离开的影子,以办案多年的直觉心中突然有了某种可怕的想法,像,长得像,替换手法?
“不,青山,这件案子没有结束。”
骆青山惊讶地问,“大人的意思是,继续查?”
“查。”
高进为,蔓蔓,两个案件就该有两种结果,藏春楼可以失火,但人是怎么从闺房中移到藏春楼的,这需要个说法。
“青山,这件事你给我秘密地查,期间不要告诉任何人。”
“包括正掌司大人?”
“包括正掌司。”
于此时,庆安城百里外,樊州城近处一则山郊。
炎炎夏季,烈日当头,一架马车悠悠在山林间行路,广袤高叶遮天,僻静深林听蝉,这片一望无际的树荫挡去当下最难耐的酷暑,让人忍不住多留恋几时。
驾车的少年虽已成年,但眼睛中满是好奇与青稚,他会边架着车边四处张望,见到几只彩色的飞鸟也会兴奋半天,蝉鸣在耳他竟也不觉得吵,总想着要抓几只来看看
虽说烟雨南村花草珍兽遍地,可看久了也就觉得单一了。
夏云轻咬了一口苹果,瞧蒋星沉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好笑,他把自己咬过的苹果递给了星沉,星沉没看,下意识接过来就咬,这才发现苹果上缺了个口。
“诶?”
夏云轻轻声笑着,撑着脸看蒋星沉那个傻憨的样子,
“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一片林子能给你迷成这样?弄得好像村子里没林子似的。”
星沉腼腆地嘿嘿一笑,“可是烟雨南村的林子不会叫啊,你听,这个林子会叫。”
“那是蝉鸣,笨蛋。”
“蝉?蝉是什么样子的,我能去抓一只吗?”
夏云轻有点无奈,内心自嘲了几句,带娃旅行可真是麻烦啊,可这麻烦就是他自找的。
这个年轻活泼无限活力的好奇宝宝,晚上折腾白天也要折腾,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庆安城啊。
夏云轻长长叹了声气,看着蒋星沉一脸期待的表情实在难违他小小的心愿,算了,随他去吧。
“你就在附近抓一只吧,早去早回,我在车里等你。”
蒋星沉高兴地一屁股跳下车去,“谢谢先生!”随后一股烟跳进林子里隐没了踪影。
夏云轻展开地图图纸,纸上标记了他这一路走过的地方,从烟雨南村出发至今已记不清走了多少路,那真是横跨了整张图的南北,不过幸好庆安城就在眼前了,再赶路几日应该就能到了。
闭上眼睛,在车内小睡了片刻,许是气温有些热吧,也可能是午后的关系,从烟雨南村出来后身体就会觉得累,总想睡会儿。
过了没多久,就被一阵细微的摸索声吵醒,睁眼一看,是星沉在摸身边的粮袋。
夏云轻觉得好奇,问他,“你做什么?”
星沉道,“先生,林子那边有流民,他们都很饿,我叫他们等我,我拿些饼给他们。”
“流民?”
“听说是山匪流寇作乱,烧杀抢掠把他们都害苦了,流寇蹿了几个村子,他们还只是一小部分呢。”
夏云轻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此行也是第一次出行,听闻晋国几十年和平昌盛,应当是天下太平之景才对。
不过也可以解释的通,此地不在京都天高皇帝远,偶有宵小之徒作乱合情合理,只要不是兵变皇帝就不会管这种小事。
“能顺手帮人的可以帮一把,当是给自己积德了,”夏云轻说道,“对了,饥民有多少人?”
“嗯一百多个吧。”
本还好声好气的夏云轻顷刻间就炸了毛,他一把夺过星沉手里的袋子摁下,控制不住音量大声呵斥道,
“你在一百多个饥民面前说,你会带饼给他们吃?”
星沉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发觉夏云轻生气了,立刻畏声道,“先生,星沉做错了事吗?”
“你”
夏云轻气得要说不上话,抬眼一看帘外,马车十几米外站着衣衫褴褛的人,夏云轻心道不好忙钻出马车去,这才发现原来周围站满了男女老少。
这百十号饥民把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各个如饿狼般对夏云轻虎视眈眈着。
夏云轻忍不住骂了一声,就知道这些人会紧咬着星沉这只大饵而来。
人一旦走投无路,就会抓住眼前任何一个能抓住的东西,就像沉溺在水中的人,任何东西被他抓住就会被摁在水里,只有这样自己才会浮起来,这是不受自身控制的人性。
但这不是大荒灾年,情况应该不会太过严重,只是他们饿得太久了,人又那么多,夏云轻和蒋星沉已成了绝对劣势的一方。
夏云轻深吸一口气做镇定,他拿过粮袋朝民众甩了过去,拉着星沉离马车远了些,对着他们道,
“马车里还有些银钱,谁抢到就归谁!”
夏云轻一番话正中了这些流民的心意,一群人像疯了般朝马车挤去,一双双粗壮的大手硬生生将车厢拆烂,对着里面的行李包裹开始哄抢。
这一幕将马惊得厉害,几番嘶鸣后便不受控制地四下冲撞,马车上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力道颠下了车。
这一颠,众人怒了,乌泱泱地抱住马,这一会儿马上挂满了人,他们像蚂蟥一样死死黏在马身上,直到轰然一声,这群疯子终将这畜生摁倒在地。
即便如此,吸附的蚂蟥仍没有散去,久久,马没了动静,脖子下一滩血。
蒋星沉愣在原地,他并不知道这些可怜无助的流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们好心施以恩惠,换来的不应是感激吗?
“先生,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别废话赶紧走!”
夏云轻才不管蒋星沉在想什么,趁着他们分心顾不上这边赶紧走为上策,什么行李钱粮身外之物都可以舍弃,谁知道这群人反应过来又会对他们二人做什么。
刚打的如意算盘转身就崩了,不知何时身后围了七八个男子,他们没有武器,在地上随便摸了个带角的石头,像狗盯着肉包子似的,眼神里凶狠至极。
“你们要走哪儿去?!”
夏云轻无畏,他知此时虽是有些劣势,但示弱任人宰割绝对是自寻死路,他迎着男子横气直溢的脸,冷脸道,
“我们的东西都在马车上了,如今都给你们,你们还要我们做什么?”
那男子细细打量了夏云轻一番,指着他的衣服道,“衣裳脱了。”
“我若不呢?”
这男子不讲理,伸手提着夏云轻就要用石头砸,眼见先生受险蒋星沉神情骤变,他右手摁住剑柄,背在后背上的龙渊剑已从剑鞘中探出半尺。
此时,周边传来阵阵马蹄轰鸣声,似有一群快马有序向这里疾驰。
空中突然刺来一支金色红缨长枪,枪尖从侧身旋转而来在夏云轻耳畔一闪而过,噗得溅了他一脸血。
眼前施暴的男子头颅被长枪射穿,应声倒地。
长空一声嘶鸣,一双马蹄就在头顶上,几乎要将夏云轻踩在蹄下,待马停住身,夏云轻才看见马背上的人。
那是一个威风凛凛又十分高贵的少年将军,满身金甲,意气风发,眉宇间英气逼人似乎天下无敌手,他从尸体上抽回带血的长枪,高高在上俯视着夏云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