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血偿
若换成别的女人估计不被折磨死也耻辱死了,但李花生咬着牙活着。
当她觉得了无希望,所有的怨恨堆积在心头上,这个世界上能救自己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村子里的傻子,那个傻子是被人钳制而来侵犯我,其实他并不想那样做。
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看她怎么弄我,我和他就像两条狗,成了别人的娱乐。
我教了他,别人都笑我疯了,我只想利用他逃出去,所以偷偷告诉那个傻子,叫他夜半无人时再来,我会让他更舒服”
“别说了!”
千叶怒吼一声,两只眼眶通红,他再也听下不去这个故事,尤其这个姑娘就坐在自己面前,那些残忍的画面怎么也不想联想到李花生身上去。
有些人游走于江湖世界,见惯悲欢离合不改胸中之愿。
可有人只是出了村子,就见到人性中的至恶,被伤得体无完肤,因恶而生恨。
那天晚上,李花生蛊惑傻子放了自己。
此时她对村子已熟悉了些,逃进林子里时没有惊动任何人,按着记忆中的路一路跑到辟奚主城。
李花生看着天,天很空,很纯净,万里无云,十年前她看够了这片天,再次看,还是那么恶心。
“我想杀死父亲和母亲,包括三岁的弟弟,为什么被当做草芥的是我们女子,不是你们男人呢?
为什么被卖掉的不是弟弟呢。”
千叶又问,“所以,你去了主城后,又做了什么?”
“我知道没人能帮我,活下去只能靠自己了。
精研了房中术,傍上了城中的富户,他是一个酒楼的掌柜,再后来杀了老爷的原配做了正室。
几年后又杀了老爷独占了这酒楼,人牙子做成下酒菜,收了义德村受难的女子,从酒楼开成妓院,从妓院再开成包子铺,一直到现在。”
“听说城里百姓染了风月病,死了很多人,也是你做的?”
“风月病配烈酒,做鬼也风流,他们得病,那是他们自找的,我的姑娘也死了不少,但姑娘们自愿的,她们同样痛恨男人。”
“那义德村的村民呢?你胁迫他们,身份互换,将当年的事加回他们的身上来报复?”
“难道我不该这样?”
“看这地方的大小,这个村子不下千人,你的人手怎么能控制得住这么多村民呢?贵福又是怎么被你策反的呢?”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李花生看向村民,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每一个人端着碗,在贵福的命令下排着队去锅里捞肉汤,边喝边对着锅中人道谢,夸赞他的肉很好吃。
李花生又道, “人,骨子里刻着的是趋利避害,没有人愿意第一个来送死,
我给了他们票选的权利,就相当于给了他们生杀大权,所以就更没有人反对我,你所看到的大戏,不过是他们的选择而已。”
千叶陷入痛苦的沉默中,从来都遵循心中的道义来标榜正义,如今却不知该怎么看待走投无路的抗争。
他突然想起夏云轻了,夏云轻说过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善恶正邪无法定义。
与千叶不同的,寒朝不会被感性的东西绊住脚,听了这些话他心里盘算了一阵,总觉得稀奇了些。
寒朝想到了什么,对李花生道,
“不敢否认这世间确实有诸多奇女子,可偏你一人就能做到屠城的地步,没有其他势力的加持我是不信的。”
继而,寒朝语气逼人道,“说吧,李花生,你代表谁的势力?”
李花生没有想到,千叶身旁的这个年轻人眼睛毒辣如蛇,之前倒是有点小瞧他了,不过也没什么怕的,她迎着寒朝的眼神,沉稳地反问道,
“自能找来乌鸡楼的,无一不是因为那反常的香料,你们几个,又代表谁的势力呢?”
突然“嗖嗖”几声,从头顶上划过几发利箭,那箭刃直逼空场上的村民。
利箭越来越急,越来越多,不仅是村民,包括场上的女人们也没有抵挡住,接二连三的倒下了半片。
李花生猛然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一枚暗箭早已瞄准了李花生的身影,箭上弦,拉满弓,箭意带着杀气而飞出。
“姐姐,小心!”
红豆飞跑到李花生身后,张开双臂一跃,毒箭正中胸膛。
血染红了长裙上的碎花,她口里含着血,躺在李花生的怀里瑟瑟发抖。
“姐姐,快走,快走”
李花生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的人,嘴唇像冰冻了般说不出话,昔日总是伴在身旁的人如今因自己而死,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霜石站在众人身后,举着巨剑挥开从林中射来的暗箭,边道,
“公子小心!对面至少四五人,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李花生抖着手放下已经咽气的红豆,心底漫涌上恨意,双眼嗜泪势要雪恨。她对三人道,
“我们在明敌在暗,不能空当靶子,先躲进草屋里再找机会!”
几人应一声,霜石给大家掩护,顺利地躲进了庄户中。
场上已无人生还,纷飞的箭雨在失去目标后渐渐停了。
果然如预期般,林间闪动着四五人影,在草屋周围忽隐忽现。
他们是死士,不达目的不会罢手,可是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千叶拉着李花生将人护在身后,眼睛谨慎地观察着周身的异动,正面应对不难,只是对面隐着身形找不到机会,无法贸然出手。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对我们下杀招呢?”千叶不解地问。
千叶竖起耳朵听声音,方才还能听见萦绕在附近的脚步声,这一会儿突然安静了,不知在哪里埋伏。
他给不远处的寒朝比手势,寒朝摇了摇头,他也不能确定位置。
霜石在暗处蛰伏,悄悄向远一些的地方移动,不想一脚踩中了罐子,罐子哗啦一声碎裂。
下一秒两枚箭雨循声射了过来,险些射中霜石的头。
借此机会,寒朝朝箭来的方向射出两枚毒镖,一镖中靶,院子里一个黑衣死士应声而倒。
千叶双目一亮,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先暴露位置从而将人引出来,虽然冒险些,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得多。
脚下正有个干草垛,千叶将李花生摁下用干草盖在身上做掩护,又给寒朝打个了招呼。
寒朝不同意,不行两个字刚脱口,千叶没理,清清嗓子对外道,
“外面的英雄好汉,我们可以聊聊,你们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话音落,连丝风声都没有。
也许寒朝方才的回击让对面更谨慎了,千叶决定以身试险,非要将人引出来不可。
寒朝瞧出千叶的心思,别看平日里总是一副当家兄长的沉稳样,遇险时总是冲动犯险做傻事,这个方法固然是好只是太危险了,他见不得千叶受一点伤害。
可自己离千叶又不近,可能没等冲过去千叶人就飞出去了。
正此时,李花生突然拉住了千叶的手。
在千叶没有注意的地方,李花生的视线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那是十年痛苦中唯一的期待,她仿佛又看见那少年的身影,站在她面前说别怕。
李花生握着绣着红枫叶的衣袖,嘴里想说些什么,明明准备了很多心里话的,此刻哑在心头上的阴霾忽的散了,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只温柔地问千叶,“我做了这么多坏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讨厌?”
千叶用力回握住李花生的手,坚定道,
“我不讨厌,你为了自己而抗争是十分勇敢的事,如果换作是我恐怕连你一半都做不到。”
“我很想念十年前救我的人,千叶,你救过人吗,就像我这样的人?”
“救过,小朝就是我在龙脊山带回来的。”
李花生低下头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喃喃,
“真羡慕他啊,得你照顾他一定很开心。”
现在还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千叶叮嘱李花生道,
“我一会儿跑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趁乱换个地方躲好,小朝和霜石会处理好这些人。”
李花生没有撒手,冷静地问他,“你知道他们要什么吗?”
“不知道。”
“笨啊,不握着筹码你怎么敢出去的?
其实义德村有一个秘密,这里藏着一个宝图,上面记着多处金银财帛埋藏的地点,他们很有可能是为了这个来的。”
千叶忙问,“那这个宝贝在哪儿?”
李花生向千叶的身后一指,“说来也巧,就藏着这个草屋的灶洞里面,你去找来吧,他们得了宝物就不会对我们下杀手了。”
千叶应一声,转身溜进草屋翻找,掀开帘子正对着炕灶,刚伸手去摸却发现炕灶是暖的,灶里的余灰掩着火星。
千叶由喜转疑,感觉似乎不太对劲。
这个灶洞是日常生火用的灶洞,藏宝的人不可能这么蠢把东西藏在有明火的地方,就算藏在这儿了,也应该都烧没了。
突然,屋外传来寒朝急促的喊声,“危险!李花生你不要命了吗!”
千叶猛然回头,李花生离开草堆跑向八面迎风无遮挡的空地上,周身箭雨齐飞擦过她的身体,她却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