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曾相识?
一通宽敞明亮的客房中,纸人姑娘端来新的茶点,果子点心一壶清茶,没再粘上一丁点肉腥子。
围坐在圆心桌前,千叶心中仍有些生疑。
十年前他确实来过辟奚,记当时是打碎了师父的玉清琉璃盏,被追着打时闷头跑跑进了辟奚,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会儿,不记得认识过什么女子。
坐在一旁的寒朝拿起果子就要塞进嘴里,等千叶发现的时候整个都咽了,千叶有点不安心,寒朝不以为意,
“没事儿,我先吃,要出事儿了我先死。”
千叶掐住寒朝的脸,只要说起不吉祥的话来总是要挨哥哥掐的,有时候为了被掐一下还故意多说几句。
千叶余光一扫,才发觉霜石是一直拘谨地站着的,才忙招呼他坐下来。
“霜石,你站着干什么,快坐下来。”
霜石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他怂巴巴地看了一眼寒朝不自然地咽口水。
“不了不了,千叶公子不要管俺,俺喜欢站着。”
千叶看见霜石的心思,有些歉疚地道,
“方才我弟弟说了些调侃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小朝内心很善良的,是个没坏心眼的好孩子,你不要与他计较。”
千叶又转头对寒朝道,“小朝,霜石兄比你大一些,叫声哥哥,再给人道个歉。”
“我给他道歉?!”
寒朝狂压心底的怒气,瞪了一眼霜石差点要把人吓死。
霜石本是暗中保护千叶的,谁想他竟直接暴露出来,还和千叶称兄道弟上了?反了他了!
“你问问他,我敢叫他哥,他敢应我吗?”
霜石一阵脚软几乎要给跪下了,只是千叶在身边他只得硬挺着,口中忙道,“不敢不敢。”
这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活着也不是。
千叶没好气儿地拧紧寒朝的耳朵,“别耍贫,教你的礼学都吃进肚子里了?赶紧道歉。”
寒朝被拧得直咧嘴,赶忙求饶,“哥哥,好哥哥,疼,霜石兄弟我错了,你原谅我行吗?”
霜石猛点头,他哪里敢耽搁一秒钟,千叶满意地招呼霜石坐下身,
“霜石兄别介意,我弟弟就是嘴上硬,其实心地可好了。”
说着又凑到霜石耳边嘀咕一句,“我弟弟才貌双绝为人亲厚,若有合适女子还请霜石兄介绍来。”
“是是是,介绍介绍,一定介绍”
寒朝假意咳了咳清清嗓子,这对话他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一心要为弟弟操办好婚事的千叶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出声。
千叶凑到寒朝眼前小声道,“霜石的主子也倒是怪,大抵是与我认识吧,我怎么问霜石也不说。
虽说背后不好说别人坏处,但我听霜石的形容他主子多半是个性子差的,与之交往定是危险。
你别与霜石为难,我也尽量离他主子远点,谁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呢。”
寒朝的脸全然黑了,手指用力攥着桌角抑着脾气,故作轻松地咬着后槽牙笑,
“他是这么给你形容的?他说他主子性子差?”
气氛陡变,霜石背后一阵刺骨的惊凉,千叶是压着声的,但这屋子就仨人霜石也能听清楚,噗通一下跪下了身。
“俺求您了,千叶公子不要说了!”
小话被听到了,千叶尴尬得忙给霜石扶起来安慰,
“没事儿,你主子又不在这儿,说他几句无妨。”
要死了啊要死了,霜石猛磕头,“俺没有说过公子性子差,俺对公子真心实意,请千叶公子不要再说了”
千叶故意逗他,“能给你吓成这样,难不成真是个魔鬼?没事的霜石,一起骂他几句,反正他也听不见。”
“不,他听得见,他听得真真的啊”
千叶无奈地哭笑不得,顾不得寒朝暗自狰狞的脸,给霜石哄了好久。
该谈点正事了,千叶问霜石,“你可知你先前发狂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清楚?”
霜石摇了摇头,“不知,俺只记得俺开了个小匣子,里面有一股香气,俺就很困很困,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果然跟那个匣子有关系,之前在屋中并未发现,而在那小姑娘走之后就出现了,应该是借着送饭食故意留下的。”
“江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迷香吗?俺什么都不记得,却还发狂了?”
二人正努力回忆分析,再一看寒朝不知在哪儿掏出个匣子,那匣子正是让霜石发狂的金匣子。
千叶猛然跳起身,神色慌张地摁住寒朝的手,
”这匣子你哪儿得来的,地上捡的?是那女子留下又要害人的?”
这话刚落下,寒朝的眼色就变了,呆了迷了,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千叶,跟霜石一样散了魂似的。
千叶心里一凉直道不好,寒朝的武学可是他和霜石两人合力也对抗不了的。
刚要抽身走却被寒朝拉进怀中,寒朝双手握住千叶的两侧腰身将他压倒在桌子上,
千叶要反抗却被寒朝一手,另一手撕开千叶的领子对着千叶的脖子咬了上去,千叶无法,只得闭着眼睛忍着。
颈窝处附上温润的薄唇,那一口并没有咬下去而是轻轻一吻。
寒朝附在千叶身上嘻嘻嘻笑出声,原来这是他的玩笑。
千叶微红了脸坐起身,用力拧了拧寒朝快笑烂的脸,闷着气儿道,
“都什么时候还开这种玩笑?不过你怎么没受影响?”
寒朝指了指楼下大堂的方向,“楼下墙壁边上种的草植可见了?那是朱兰草,西域来的,久闻易醉,本没什么的,但遇见这个就不同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金匣子,“这里面的玉扳指我见了,形异而意骇人,一件稀奇的玩物,没怕的。
只是这扳指下面压的软垫,这是蓝苜蓿为主做成的秘药,它和朱兰草相配,人闻了便失了意识,但身体仍能短暂活动。”
千叶回忆起那间房子中血红的床铺,
“房中的布局应是提前安排好了的,霜石本就怕一些神鬼一类的,醉了后看那东西就更怕了,下意识心神崩溃才会发狂吧。”
“可你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我没从大堂走啊,没闻到朱兰草的味道。”
这边说着,好久才记起还有霜石在,四目相对,二人不可描述的姿势让霜石尴尬地移过头,心中默念一千遍该死。
这可怎么办啊,坏了主子的好事,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千叶的脸更红了,他推开寒朝跳下桌子,脸上快要拧出水来,窘迫道,
“不,不早了,大家先休息,明日还有事情做呢。”
霜石瞧了半天,再傻也明白他这个大灯泡着实不该留在这里,主子和夫人共处他一个小人早该退的。
“千叶公子,俺,俺不习惯跟别人睡,俺去另一个客房睡。”
千叶忙给拉回来,“不可,现在的乌鸡楼并不安全,稳妥起见,我们三个一起。”
霜石瞧着客房里的三张床,店家特意给安排的,怎么着也找不到理由推脱。
他看了眼主子,主子默默点了个头,暗意别给千叶添麻烦。
霜石挠了挠头,无措地憨憨笑了声,“行,俺听千叶公子的。”
入夜,千叶还未睡去,在未知的环境中总是要有人留神的,这么多年了他也习惯了,就算在梧桐院里也不敢睡太熟。
从何时起这般谨慎呢,也许是当年的长枫山灭门夜吧,那幅在熊熊烈焰中飞扬的三足青鸟图案,不管过多久还是历历在目。
屋子里有一道黑影走动,悄悄摸上了千叶的床,从后背贴着千叶的腰身,将千叶小小的身形揽进怀里。
“哥,我真的好想你,如果你没睡就转过身来好不好?”
千叶没回答,以前寒朝也喜欢搂着他睡的,不知为何这一次心跳得特别快,好在是背着身的,不会被看出来脸上的不自然。
可偏偏此时,寒朝喷洒在脖颈上的气息,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紧瑟地抖了一下。
寒朝似有察觉,小声在耳边道,“没睡?”
千叶依旧不说话,闭着眼抿着嘴唇装睡,他有点不敢面对小朝了。
寒朝没有为难,他只搂得再紧了些,告诉千叶自己的真心。
没关系,只要人还在身边,可以等,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千叶会知道,有个人是那么的喜欢他。
——
翌日清晨。
楼外一声鸡鸣,夜微退,天下将白,透窗一缕晨光照拂在千叶的背上,这一夜他是趴在桌子上睡的。
一阵敲门声将人惊醒,花生姑娘细微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千叶,睡好了吗?”
千叶揉了揉惺忪睡眼,活动一下四肢只觉腰酸背痛。
这趴在桌子上实在是不舒服,可他又不敢在寒朝身旁睡,半夜趁着寒朝睡去偷偷下床来睡桌子,这一夜真不算睡得好。
这一夜未起风波,三人没出状况,也没有任何奇异的声音,是安稳的一夜。
看来确如掌柜所言,她们不会再在三人身上花心思了。
千叶起身去给李花生开门,只是开门一刻千叶微微愣了。
面前的姑娘褪下艳妆简衣素裙,垂鬟分肖髻上钗两根玉簪一根蝴蝶流苏,碎花满身,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这还是昨日那个气势凌厉身份神秘的乌鸡楼掌柜吗?
李花生心情不错,见了千叶更是喜上眉梢,她毫不顾忌地拉着千叶的手,
“昨天说好的,今天跟我走吧。”
千叶刚要被拉去,身后一个大手就把人拉了回来。
不知寒朝是什么时候醒的,他黑着个脸,倚在门上冷着眼问李花生,
“不问我同意,你要给人带哪儿去?”
李花生对寒朝也没客气,“你是千叶什么人,有必要得你同意?”
寒朝没说话,就跟李花生对着,两个脾气都不算好的人这样下去非要打架了不可,千叶就给两个人圆场。
“天还这么早,不着急,小朝,去给霜石叫起来,还请掌柜的送些早点来,总得要吃了点才好。”
李花生从怀中取出一块用绢布包裹的东西,绢布一层层打开,是一块云片糕,这么脆的东西方方正正的却没有一点磕碰。
“厨子没起呢,就剩一块云片糕了,此地没有人会做这个东西,这是从外地带来的,我觉得新鲜,你尝尝吧。”
千叶将云片糕接下来,撕了一块先给李花生,
李花生没明白,“我没在里面下毒。”
千叶关心着问,“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厨子没起你也没吃呢吧?”
“没有事先准备好早饭是我的不是,有吃的应先给客人,况且我是掌柜的”
“掌柜的也要吃东西啊。”
看千叶笑着的样子,李花生心里一颤,她缓缓将云片糕接下,低着头咬了一口。
也不知她是个什么表情,只听她细细的声音小声道一句好吃。
千叶给自己撕了一片放进嘴里,将剩下的云片糕塞给寒朝,又从口袋中取出些银钱交到李花生手上,
“这是我们在贵店消费的银两钱数,有劳掌柜的照顾。”
李花生没想接,犹豫了一阵,又怕人多想,就接下了。
“千叶,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