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不当人了（八）
纪星昀整只鸟似乎都被冻结住, 僵愣的思维停滞了许久才重新开始运转，他呆呆傻傻的望着犹带着几分笑意的舒玉, 尚未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对方温热的气息逐渐远去, 额头上的绒毛却仿佛正在被炙热的火焰灼烧，越来越烫，彰显着无比强烈的存在时, 他才恍然反应过来——
舒玉, 舒玉居然亲了他！
纪星昀瞬间炸了一团毛球，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间来回纠缠环绕，如果此时他是个人的话, 恐怕浑身上下都要沁出薄粉。
但现在纪星昀感觉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觉得额头上和舒玉接触过的那缕毛毛，仿佛被火焰燎过，此刻说不定已经变成乌黑的焦色。
虽然舒玉总是对他动手动脚的, 他也逐渐习惯被人困在掌心又揉又摸，但这些天来, 舒玉还从未对他动过嘴。
这只大狐狸怎么可以不经过他同意就擅自亲他？！
纪星昀觉得又生气又委屈, 在舒玉的衣袖上蹭来蹭去, 期望把那块脏掉的毛毛通通蹭下去。
他用的力度很大, 把自己蹭得头毛乱蓬蓬的，把舒玉的袖子也蹭得乱七八糟。
舒玉又好气又好笑，他先是由着他蹭, 发现小鸟蹭起来没完后，还是忍不住道：“不是吧昀昀, 不就是亲了一下, 有必要这样嫌弃吗？”
纪星昀闻言停顿了下动作, 他恼怒的抬起头, 义正言辞：“你摸我羽毛揉我翅膀把我放在掌心里搓来搓去，弄得我又痒又难受，这些我就不多说什么，但你亲我的时候总要过问我的意愿吧？”
舒玉见小鸟煞有其事般的认真，也跟着沉思了一阵，但他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是吗？下次一定。”
“啾！没有下次了！！！”
纪星昀在愤怒的趋势下狠狠的啄了一口舒玉的指尖，但他那点小力气在男人看来无异于挠痒痒，他由着小鸟发泄怒火，揪着他的皮肉又拖又拽。
“昀昀悠着点，别把自己啄疼了。”
纪星昀意识到了什么，只能放开舒玉指尖上的肉，他注视好半响，也没见到那块肉如他期待般变成红色。
自己的嘴倒是酸痛不已。
好家伙，伤敌为零，自损一千。
舒玉似乎也觉得自己欺负鸟欺负过了头，偷偷的把小鸟叼过的那块皮肤施了障眼法，变得红肿不堪。
纪星昀对自己的力气虽然没数，但也知道伤势不可能反应的如此之慢……
只有一种可能——舒玉又在哄骗他！
这人——怎么可以如此恶劣！
他俩又是好一阵打打闹闹，直闹得夜色逐渐消退，晨光渐起熹微。
纪星昀困得不行，还是要磕磕巴巴的强调：“没有……没有下次。”
舒玉宠溺的哄他：“好好好，没有下次。”
话音刚落，小鸟就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一样，将大半个身子藏在他的袖孔里，睡得呼声作响。
手腕上的小小一团分外温暖柔软，舒玉慢慢凑了过去，一口咬在小鸟的带着点浅灰色的翅膀上，牙齿轻轻对着磕碰了一下。
他眼帘半阖：“就亲。”
咬完之后，舒玉有些紧张的观察了一番纪星昀的动静，见小鸟依然睡得香甜无比，没有醒过来的预兆后，才放心的将其揣回兜里。
既然纪星昀也同意去人世历练，舒玉虽然心里总缭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但毕竟是他提出来的建议，他不会去阻拦。
而且舒玉心里也有着丝丝缕缕的期冀，期待着小鸟化作人形后的模样。
只是略略一想，从胸口就会弥散出一股莫名的热气，热得舒玉有些无所适从，心慌意乱。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舒玉收拾了很多东西，把小鸟的玩具和吃食收拾出好几个包裹来，瞅那架势就差点把家全都搬走了。
纪星昀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看着舒玉收拾。
男人忙碌不停，最后来到了他面前。
舒玉一把抓起他，将他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开始拆解秋千，将其拆成一堆粗粗细细的木条后，又细心的装在箱子里。
纪星昀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用把玩具全带过去吧，这一路上得多沉啊。”
舒玉随口答道：“你不是喜欢吗？”
纪星昀无话可说。
他确实喜欢，白天清醒的时间里心思有一大半都放在这些玩具上，主要是这山上只有他和舒玉两人……
嗯……准确来说是一狐一鸟。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和舒玉大眼瞪小眼，舒玉偶尔会化作狐狸原型，银白色的皮毛，又长又柔软的尾巴，看得纪星昀一阵眼热。
但他一只小鸟能做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瞅着，稍微靠近些，还没等碰到他眼馋的尾巴，就差点被舒玉的长毛给淹没了。
舒玉得扒拉好半天才能找到他。
在一次又一次被淹到窒息后，纪星昀就对舒玉的大狐狸形态产生了免疫。
他待的无聊又无趣，有狐狸还不能摸！
不玩玩具，玩什么？
桌子离地面的距离不是很高，纪星昀先是小心的蹦到椅子上，再从椅子蹦到附近的一个小箱子，然后给自己打气了好久，才扑腾着翅膀从箱子上一举跃上厚厚的地毯。
纪星昀还是不会飞，只能凭借翅膀快速扇动带起的气流来稍稍支撑起身体。
箱子离地面的高度还是略高了些，纪星昀头先着的地。
不疼，但晕乎乎的，天地都开始旋转个不停。
纪星昀缓了一会，才慢腾腾的站稳身子。
他亦步亦趋的来到舒玉旁边，发出响亮的啾声。
舒玉抽出只手，用指腹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摔没摔疼？”
纪星昀摇了摇头。
舒玉怕他从高处不小心掉下来，毛绒毯子铺了好几层，就算他从桌子上面直直的摔下，也不会摔痛。
“有什么事不能叫我，乱蹦乱跳什么？”话里透着些责怪气息，舒玉将他一把捞起，稳稳的放在肩膀上。
“知道啦。”
纪星昀敷衍的回应完，就像领导视察一样，仔细的盯着舒玉的动作。
舒玉正在给他准备吃食。
红彤彤的果肉混以面粉蔗糖，被作成了糕点的形状，舒玉正将其转移到木盒子里。
无论何时见到舒玉这副姿态，纪星昀都会很诧异。
舒玉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
做饭更是一把好手，以普通的果子为原料就能做出数十种吃食，纪星昀从来吃不腻，每次都要吃到肚子滚滚，胖成球后才意犹未尽的停止。
不像他，当人的时候就什么都不会，变成鸟后更是废物小鸟一个，连最基本的飞翔都掌握不来。
纪星昀闻着糕点甜腻的味道，眸底闪过一丝认真的疑惑。
舒玉是活得年头太久了，所以对这些都有所涉猎吗？
可纪星昀隐隐觉得，就算是他活过近千年，也不会像舒玉如此。
在他灼灼目光盯视下，舒玉的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下来。
他略带些许无奈的拿起一块糕点，递给纪星昀，道：“昀昀乖，等会我再陪你玩。”
纪星昀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了舒玉，他的眸色染上几分歉意，用爪子勾住男人的衣襟，小心翼翼的爬下来。
舒玉做的糕点很好吃，入口即化满嘴甘甜，洋溢着果香之气。
但对纪星昀来说还是大了不少，他只吃一点点就吃不下了，剩下的一大半被舒玉一口塞到了嘴里。
纪星昀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一脸坦然的拿起被他啄成蜂窝的糕点，随意的扔到了口中。
舒玉敛起眉峰，“好像有些过甜了。”
纪星昀：“……”
明明有完好无缺的，为什么要来吃被我啃的坑坑洼洼的。
舒玉不嫌弃，纪星昀倒是有些嫌弃自己，他吃糕点的时候，总是无法避免的弄得到处都是碎屑，果糕上也被他这啄一块那啄一块，瞧着又丑又可怜，他本来是想把它藏起来的……
他有些尴尬，想要悄悄摸摸的躲远一点。
“昀昀觉得甜吗？”
纪星昀已经将自己多半个鸟身躲在箱子后面，就差露在外面的尾羽，尾羽太长了，比他的身子还要长上一些，怎么藏也藏不进去。
就在纪星昀焦急的时候，尾巴的羽毛被人轻轻捏住。
就像被捏住了某种命脉，纪星昀动都没法再动。
他心神一凛，严肃的回答道：“我觉得甜度正好！”
气氛刹那间沉寂不少，在无边的静默下，舒玉扑哧笑出声来，意味不明的说：“昀昀，你可真是好玩。”
纪星昀：“……哼！！！”
可恶的狐狸，果然是鸟的天敌！
只知道欺负鸟！
舒玉顺着尾羽抓住闹别扭的毛团子，细心的安抚了一阵，又将沾到绒毛上果糕碎渣轻柔的拍下来。
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果糕是不是做的有些大了，昀昀好像吃不完，或者捏碎再喂给昀昀会不会好一些呢？”
纪星昀装作没有听见男人的自言自语，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他还沉浸在自己将食物啃的坑坑洼洼的尴尬窘迫中。
可是他只是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小鸟诶，错的明明是舒玉。
是舒玉非得吃他剩下的，不关他的事。
纪星昀做足了心理建设，觉得自己又可以面对舒玉。
就算男人嘲笑他的吃相，他也会不为所动。
“好了，收拾完了，我们该出发了。”
纪星昀被男人又安稳的放在了肩膀上，不敢置信一向喜欢看他笑话的舒玉这次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放过他。
他本来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想看舒玉要怎么拿这么多包裹，却见男人两手空空只带着他离开了房子。
刚推开房门，纪星昀就讶异的睁大了双眼。
屋外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数只白色狐狸，在男人的眼神示意下，纷纷一股脑的冲进屋子里，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跟在他们身后。
一时之间出现这么多可爱的毛绒狐狸，纪星昀眼睛都不够用了，盯盯这个又看看那个，目不暇接。
纪星昀眼尖的发现其中有一只格外幼小的奶狐狸正费劲的推着一个木箱，它又瘦又小，比起周围的同伴要小上好几圈，像只发育不良的小狗，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像是找到了男人的把柄，大声指责：“舒玉！你居然雇佣童工！”
舒玉挑眉，他顺着纪星昀的视线也移到了那只小狐狸身上，慢悠悠的回答说：“可他比你还要大啊，今年整一百岁。”
纪星昀：“？？？”骗人的吧？
“大人可别这么说，为大人服务是小的的荣幸！”
在纪星昀眼中还是奶狐狸的存在忽然爆出一口纯正的中年男人嗓音，让他整只鸟都不好了。
一直跟着舒玉踏出结界范围外，来到人间的属地后，才渐渐好转过来。
在山脚下面，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显然等候多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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