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11
安如雪不愿让刘温良担心自己的事，毕竟嫁进来之前，他们早就知道相府的情况。
或许只有实际的陷入这般境地，安如雪才会知道刘温良在出嫁之前叮嘱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嫁进来不到三天，就看到过温阿巧因为说错话惹了许翠玉不开心，被罚在院子里，顶着日头跪了两个时辰。
那会儿安如雪才有了危机意识，明白夫侍之间的相处确实地位很重要，人微言轻不受宠爱的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没事。”安如雪勉强笑了笑，“晚上我们上街，我给爹爹买个花灯可好？”
刘温良也不愿戳破儿子的心事，毕竟安家倒台，事已至此，他又何尝不知这桩婚姻来之不易？
“爹都多大岁数了，又不是小孩子，要花灯做什么。”
安如雪说：“谁说小孩子才能要花灯，花灯本身不就是用来许愿的吗？我给爹爹买一个，爹爹拿去许愿，爹爹一定也有想实现的愿望吧。”
父子俩之间的相处，虽然看似如以前那般，处境已到了不愁吃喝的地步，但现在似乎弥漫着一些即将走到末路的气息。
平静而又和缓，悄无声息的埋藏在俩人的言语对话之中。
谁也拦不住，就像这命运。
傍晚。
因为晚上要一起出去，所以安如雪也被叫去了大院儿里吃饭。
这还是他来相府之后第一次在大院儿里吃饭。
刚进屋中，就看到满桌的山珍海味。
各种菜系丰富十足，光是晚膳就足足有三十多道菜，汤羹也有六七种，糕点甚至数不清楚。
安如雪坐在主位上，许翠玉在她身边，伺候的尽心尽力，又是加汤又是夹菜，全都是亲自来做的。
张灵在桌边，和温阿巧对着坐，都是次位。
桌子上吃饭的只有四个人，而一边伺候的下人就有十几个，忙活来忙活去，在忙碌的同时发出的声音还特别小，几乎都被众人说话的声音给盖过了。
桌上的人似乎也像是完全察觉不到下人们的存在似的。
他们抬手就有人立刻接碗加汤羹。
伸手就有人立刻夹菜到他们的盘子里。
哪怕他们要吃的菜离他们足足有半张桌子那么远，只要一伸手，也会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他们面前的盘子里。
只要菜品被景云焕尝过，稍微露出半点不喜，许翠玉会立刻给下人使眼色，下人动作迅速的把菜撤下去，那些提前准备好的菜会送上来替补上。
都是刚出锅的新鲜的。
汤稍微凉了就会送去一旁的小火炉上煨着，温度合适再送上去。
确保在座各位吃到嘴里的，都是新鲜的，温度和口味都是最合适的。
安如雪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发愣，呆站在原地没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种大户人家的生活。
之前安家虽然有钱也有人伺候，可根本就到不了这种程度。
莫说晚膳三十道，光是屋里来回忙碌伺候的人都没有。
安如雪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的身份差距，竟然是这样，就好像一个人一直以为自己生活的十分不错，眼界开阔的也很宽广。
直到有一天，他见识到了他曾经都无法想象的那种事，原来一顿晚膳竟然可以如此的铺张和奢侈。
安如雪也明白了，为何景云焕要说单独给他开小厨房委屈了他。
他在院子里的时候，晚膳也不过七八道菜。
这一对比，确实是没法比。
景云焕看到安如雪站在门口，眼睛都亮了几分。
“如雪，站在那里做什么，快些入座吧。”
安如雪回神，才要给景云焕和许翠玉行个礼，景云焕打断了他。
“别行礼了，吃顿饭而已，不必这样麻烦。”
安如雪动作顿了顿，乖巧的点了点头，准备找自己的座位。
许翠玉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耐，语气忍不住酸了起来。
“妻主，你不让他行礼，也不怕惯坏了他。”
景云焕从安如雪进屋中之后，就再也没把目光落在旁人身上过，听到许翠玉这话，随口道：“无碍，他平时也不常出来走动，基本规矩如雪都是知道的，你在意这些小事做什么。”
许翠玉吃瘪，目光像杀人一样盯着安如雪，嘴里的话却温柔极了。
“我这不是怕以后安夫侍跟您出去见人的时候，不懂规矩惹了事嘛。”
景云焕拍了拍许翠玉在桌下的手，许翠玉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也没再继续说了。
安如雪这时候还在找自己的位置，因为他发现似乎没有他的椅子。
景云焕道：“给安夫侍搬把椅子到我身边。”
下人立刻照做。
许翠玉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下人搬了椅子到景云焕的另一边。
景云焕还对着安如雪招了招手。
“愣着干嘛，来我身边。”
安如雪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这时候他再推脱多少是有些扭捏了，所以也只好盯着那些杀人似的目光坐到了景云焕身边。
下人送上精致崭新的碗筷，景云焕伸手给安如雪夹了些菜到他的碗里。
“晚上要上街，多吃些，若是吃不习惯，等出去之后想吃什么再买。”
整个屋子安静的诡异，安如雪被其他人各种各样的目光，盯的头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谢、谢谢妻主。”
他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这顿饭吃的很难受，所以他也没吃几口。
吃过饭，众人也终于打算出门了。
他们乘着马车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街上，才下了马车。
七月多的天，黑的还比较晚，到街上的时候还有日落晚霞的美景。
街上的人十分多，基本都是出来逛花灯会的。
卖小吃的不停的吆喝。
糖人、麻薯、冰点、棉花糖，风车哗哗转动的声音跟着拨浪鼓一同响起。
街头有卖艺的，吆喝着胸口碎大石，跳火圈，耍杂的，皮影戏，套圈的
后宅的人都很少出来，出来也要跟主夫说明并征得同意，这或许就是大户人家的繁琐之处。
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原本沉寂一路的众人，也都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许翠玉瞧见一个卖糖人的，拉着景云焕就要去买。
“妻主，我想吃糖人。”
许翠玉不是身上没钱，他不过是想吃景云焕给他买的罢了。
景云焕笑笑，“买，都买。”
安如雪之前在京城自由惯了，第一次跟着这么多人一起出来，还不能私自走开，实在是不习惯极了。
原本的花灯会，也因为这个，让安如雪觉得无趣极了。
基本上，大家表面是在逛花灯会，实际上都在暗中争宠。
这也是安如雪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许翠玉并不是一个完全尖酸刻薄的人。
在景云焕面前，许翠玉简直是可爱极了，跟个小孩子似的，又撒娇又开心。
但只要视线跟安如雪对上，脸上的笑就会立刻又沉下来了。
安如雪麻木的跟在身后，直到放完了花灯，景云焕说可以自己在花灯街上转转，众人这才走散了。
温阿巧和张灵早就想出来买些东西了，在府里虽然什么都不缺，但他们也攒了些钱，想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带着下人就走了。
许翠玉原本也跟在景云焕身边，但景云焕说在成衣铺给他定了身衣服，让他去看看，许翠玉也就被这么支走了。
留下安如雪跟景云焕单独在一起。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过闹市，来到安静的河边。
河面上漂浮着花灯，远远看去如星河一般，缓缓流淌。
景云焕率先出声道：“我看这一路上你都很安静，可是在生气？”
安如雪不解的看向她。
“我为何要生气？”
景云焕见到安如雪脸上确确实实清澈的疑惑，她还挺纳闷儿的。
“你不生气吗？我分明答应了要带你单独来花灯会，可后来改了主意，带着他们一起来了。”
安如雪这才垂眸笑了笑，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妻主的后宅里不止我一个人，就算妻主要带我一个人出去， 我也不敢跟妻主单独出来。”
安如雪这是难得的真心话。
许翠玉只在景云焕面前跟个暖心小猫儿似的，在其他人面前别提有多张牙舞爪了。
景云焕拉住他的手，两人就在湖边漫步，好像这一瞬间，才终于有了独处的平静。
“我知道，翠玉在后宅里可能时常对你们很刁难。”
安如雪没说话。
景云焕轻叹一声，继续道：“但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对旁人或许蛮横一些，但在我面前还是很乖巧可爱的，否则我也不会对他在后院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妻主知道正夫在后院的作为？”
“我是家主，家里到处都是我的眼线，我自然知道。”
景云焕像是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提起自己不愿揭开的伤疤似的，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安如雪，道。
“如雪，我后宅的男子，除了你，没有一个是真心待我的。”
安如雪微微睁大双眸，嘴上不忘记安慰，“怎么会，妻主如此优秀，自是男子都崇拜的对象。”
景云焕却摇了摇头。“我又不傻，我能看出来他们在我身上所图什么，我想，或许你也听到了一些关于阿巧的事吧？”
安如雪确实听到过。
无外乎就是早清起来张灵和许翠玉说的那些。
说景云焕对男子都是三分热度，无论眼下多喜欢，多重视，只要过一段时间，出现了新欢，就会腻了，再也想不起旧爱。
安如雪说没听过，景云焕肯定是不信，所以安如雪折中了一下，说：“听过一些。”
“你听到的，可是我有了新欢忘记了旧爱？”
这话从景云焕本人嘴里说出来，还是冷不丁让安如雪怔愣了一瞬。
景云焕神色无奈的解释道：“不是我抛弃了他，是他根本对我无意。”
景云焕给安如雪解释了一下为何后来对温阿巧不冷不热的原因。
按着她的说法，温阿巧自始至终，都从未喜欢过景云焕。
嫁给景云焕，完全是为了攀附上景云焕的势力，帮助他妹妹在京城谋求一个官位。
“我承认，当初遇见他的时候确实对他有些爱慕，但后来我才发现，他对我无丝毫的情意，我本以为他愿意嫁给我就是想给我一个机会，没想到只是想借用我给她的妹妹铺垫一条出路。”
看着景云焕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眸子里少见的悲伤，安如雪情不自禁的对她有些心疼。
“我为他妹妹寻了官职，他妹妹也是个不争气的，天天给我惹是生非，我从未怪过他，也从未告诉过他，我在背后到底替他妹妹善后了多少件事，我以为我的一厢情愿有朝一日能打动他，可是后来我发现，他早就有心悦之人了。”
安如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景云焕道：“阿巧的心悦之人是他邻家的青梅竹马，可是那女子早就娶了夫郎，两人成亲之后就离开京城去了江州做生意，虽然如此，但阿巧还是一直忘不掉他，我无论如何也打动不了他的心，他嫁给我之后，甚至连装也不装了，时常都是我上赶着对他好，却连个笑脸都换不回来，时间长了，我也累了，认清有些人注定是无法用真心得来的。”
安如雪满眼心疼的看着景云焕，他从没想过温阿巧不声不响的竟然是这样的人。
两人之间的过往，景云焕作为女子，为了颜面也肯定不好提起，而温阿巧心中有人，所以更不愿提起这件事。
他想，可能这就是许翠玉和张灵觉得景云焕薄情寡义的理由。
“翠玉爱我，是因为我的地位，因为爱我，他才会一直保持正夫的地位。张灵根本不爱我，他不过是惧怕我，讨好我，为了我手中的权势罢了。
身处高位，看似悠闲，实际朝中危险的很，我在朝中每日如履薄冰，就怕犯错之后连累我身边的人，我无父无母，一个人在世上孤单的很。
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真正真心爱我之人，没想到一次意外却遇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