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在映射谁呢
故而在胡昭若再来皇宫里哭诉的时候，陆沁并没有替她做主，甚至没有恢复她曾经凤鸾军侍卫长的权利。
这三十万兵权回到了蓝潼的手上，但在陆沁眼里，在蓝潼手里总好过在汝南王手里。
若真在汝南王手里，怕是这天下都要换个姓氏了。
陆沁未跟汝南王商量就同意恢复了蓝潼在边境城的主权，因为她心里清楚，她虽然压制不了汝南王，但蓝潼可以。
既然陆沁手下没有一个能放心利用的兵权管理者，那不如就还让蓝潼来当这个管理者。
这样汝南王心中最大的忌惮蓝潼回来了，汝南王为了她自己，也不敢随意对陆沁如何。
而如今，汝南王竟这般正大光明的逼迫自己同意相府和蓝潼联姻。
陆沁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若是蓝潼和汝南王没了权利之间的相互压制，两方达成一致，那整个北青最惨的人就铁定是她陆沁了。眼下这个情况，她不敢答应，但又不敢直接拒绝。
陆沁久久没有回答，景云焕跪的腿都麻了。
只好朝汝南王投去救助的目光。
汝南王终于出声道：“丞相有心赔罪，如此合理的请求，想来陛下也不会拒绝。”
原本还在犹豫的陆沁，听到汝南王这句话，直接黑了脸。
若刚才是怀疑汝南王意图用相府嫡子拉拢蓝潼示好，如今汝南王这句话可以说是直接承认了。
陆沁犹豫再三，见情况越来越不对，只能硬着头皮说：“这件事还要看蓝大将军如何决定，丞相请罪是应该的，但蓝大将军愿不愿意原谅，本帝可管不了。”
骑虎难下，她只能赌一把蓝潼了。
先女帝曾经在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说过，让她放心相信蓝潼和汝南王两个监国者，但陆沁之前怀疑了蓝潼，对她下了杀手。
现在陆沁才发现自己怀疑错了人，开始愿意去相信蓝潼，可她心里也怕蓝潼因为自己曾经害她的事选择和汝南王联手。
但她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了。
若是直接拒绝惹怒汝南王，等宴会一结束，她也不敢保证汝南王私下见到自己要怎么说。
而蓝潼在一旁无声的勾起了嘴角。
陆沁果然还是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
景云焕这才缓缓起身，拖着已经麻了的腿走到蓝潼面前行了个礼，露出个笑容来。
“蓝大将军，先前之事属实是下官之错，下官在这里给您赔礼道歉了，希望大将军大人大量，原谅下官一时糊涂的决定。”
蓝潼道：“丞相大人客气，本将军对现在的夫郎挺满意的，也多谢大人机缘巧合成全了我与阿愿的姻缘。”
景离第一次从蓝潼口中听到“阿愿”两个字，亲昵又温柔的声音，简直让他的耳朵都要酥麻了。
景云焕这才露出一个真心几分的笑容，道：“下官愿意给大将军赔罪，毕竟原本阿离就是被女帝指婚给将军的，如今天下人也当阿离已经是将军的正夫了，若将军不娶，恐怕阿离以后也不敢再嫁了若是将军不嫌弃，咱们还按着女帝陛下的旨意走，让阿离嫁给您当正夫，阿愿为侧夫，兄弟俩一起服侍您，也当给您赔罪了，如何？”
景离坐在一旁，心脏紧张的直跳。
和他一同煎熬的，除了对面的景黎，就是台上的陆沁。
白钰殊坐在凤君之位上，听着景云焕的话，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他看向坐席中的景黎，发现他不仅没有半分难忍，反而还提心吊胆的有些期盼。
心中不禁怀疑，难不成心高气傲叫嚣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景黎，也愿意插足蓝潼和景离之中？
他不是最受不了女子三夫四侍了吗？
在宴会众人的目光下，蓝潼笑着开了口，没有丝毫的犹豫。
“也不是不行。”
景离一顿，不敢置信的朝着蓝潼看去。
心都在此刻凉了。
从未有过的失望让他瞬间如同置身冰窟，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此时变得冰凉。
对面坐席上的景黎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
而高台上的陆沁简直两眼一黑，忍不住头疼的捂住了眉心。
蓝潼看着陆沁的模样，忍不住想笑，这厮不知道心里把自己骂成什么样儿了。
蓝潼察觉到景离想把手收回去，不由得手中加大了点力气，把他的手拉的死死的。
景云焕没想到蓝潼答应的这么轻松，一时间感觉顺利极了。
“那咱们就挑个合适的日子”
蓝潼突然打断她的话，“我娶他不是不行，但有条件在先。”
景云焕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些，“什么条件，蓝大将军您说，只要下官能做到，必然义不容辞。”
蓝潼道：“阿愿曾经在我战死沙场之际，因为我被胡将军的侧夫当做下人使唤欺负了良久。”
景离身体猛地一颤，他拉住蓝潼的胳膊，怕蓝潼提起他曾经在狗窝里苟活的那些屈辱。
蓝潼也知道他怕什么，安抚了他两下，继续道：“若是你那位嫡子愿意来我府上，让阿愿当成下人日日使唤，砍柴挑水洗衣叠被一年，那我就大人大量，原谅替嫁之事。”
说着，蓝潼的目光落到了对面席上的景黎脸上。
景黎那张俊美的脸，如今表情简直难看到了一种程度。
好像蓝潼让他伺候景离是种莫大的羞辱。
蓝潼挑衅似的笑了笑，“本将军的正夫，您的这位嫡子怕是不配，本将最多给他一个夫侍之位。”
若说刚才让景黎去当下人之话是种羞辱，那蓝潼这句话羞辱之意就更浓了。
宴会上的众人震惊的合不拢嘴。
那可是丞相家的嫡子，唯一的嫡子！文宣军侯的外孙！
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都是京城公子里最顶尖的存在，蓝潼不仅要让他当一年的下人，还只肯给一个夫侍之位！连侧夫都算不上！
景云焕当场气就上来了，瞬间脖子跟脸都气红了。
“将军此言何意？”
景黎是他的嫡子，嫡出也被认为主要血脉，蓝潼羞辱嫡子，跟直接羞辱她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将军要说这种话？”景云焕追问。
蓝潼没回答，低头用金叉子叉了块水果递到景离嘴边。
景离在万众瞩目下，感觉自己都要被一双双眼睛给看出洞来了，他红着脸有些气恼的看了一眼蓝潼，似乎有点小埋怨她众目睽睽下轻浮的动作，但内心又沉浸在这种弥漫透顶的偏爱和独宠之中。
蓝潼眨了眨眼睛，冷茶琥珀一样的瞳子透着几分灵光。
景离不好意思的张开嘴把那块水果吃了下去。
景云焕在一边都快气死了都等不到蓝潼回答，景离觉得，如果自己不吃这块水果，可能以蓝潼的狗脾气，还真能一直耗着不理景云焕。
看到景离吃下去，蓝潼这才满意的放下了金叉子，抬头望向面黑如铁的景云焕。
“我是个将士，粗人，有什么说什么，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丞相还听不懂，难不成我说的这些字丞相不认识？难不成你耳朵不好使？若是不好使，我看丞相之位应当换人了。”
“你！”
景云焕刚要忍不住发飙，陆沁立刻又打断了她。
“丞相莫要动怒。”
陆沁脸上早就带上了笑容。
这还是蓝潼进京以来，看过陆沁最灿烂的笑容。
估计自己这些话，让陆沁高兴坏了吧。
陆沁人模狗样的用和善语气说道：“将军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是丞相愿意那就按着将军说的办，若是不愿，此事也不能强求不是？本帝瞧着将军和正君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嫡公子当初没嫁出去或许也是命中注定，若命中无缘，此婚事作罢算了，将军又不计较这事儿，你非要嫡公子嫁过去，夫侍之位未免太委屈嫡公子了。”
陆沁说到最后，就差笑出声了。
景云焕的脸红了又紫，紫了又黑，跟个调色盘似的。
蓝潼就看着她，等着她做出选择。
景云焕想抛弃景黎假意拉拢她，没想到蓝潼直接说出这样的条件。
答应的话，景云焕最起码一年之内都没法和蓝潼攀上亲，还要因为嫡公子为庶子下人之事丢尽颜面。
不答应的话，景云焕和汝南王连夜想出的计划功亏一篑，回头景云焕还要因为景黎私下惹恼了安阳郡主付出代价。
进退两难之际，景云焕只得再次看向汝南王。
蓝潼也跟着看向汝南王。
汝南王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因为进殿以来一直冷着脸的原因，也看不出太大差别。
蓝潼真想看看，汝南王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汝南王察觉到蓝潼的目光，两人瞬间对视上。
一人冷漠如霜，一人笑意吟吟。
好像是心狠手辣的老狐狸突然对上了一个聪明又顽劣的孩子。
两人的气场完全分不出个上下。
气氛僵持，宴会宫乐单调的奏响着，简直比刚才打开满是竹板书的箱子时更安静。
其余人都没吱声，也没人敢吱声。
一个手握朝政，一个手握虎符，谁敢出来劝？
陆沁都在皇位上安安静静的吃瓜。
良久。
汝南王率先移开了目光，道：“既然将军摆明了不愿娶相府嫡公子，丞相又何必上赶着赔罪。”
这句话，让景云焕和景黎同时都松了口气。
景黎是真的害怕她娘会答应这种荒谬的条件。
他宁可一辈子不嫁当老男人也不愿意受这种屈辱。
景云焕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的腰杆也终于硬了几分，没了之前那样虚伪的嘴脸，道。
“此事还是作罢吧，替嫁之事将军不计较就好，阿离毕竟嫡出，做不得伺候人的事，正夫之位还是留给阿愿吧，反正庶出都是这样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当初他肯在边境城低三下四当下人等将军回来，将军对他一往情深也是应该的，我们阿离没这个福气，就不强求了。”
景云焕跟出气似的，故意拿着当初蓝潼说出的话来痛击景离。
似乎用这种手段，就能把刚才蓝潼对她的羞辱还回去似的。
景离也因为这些话，不自觉的垂下眸子。
蓝潼目光忽的冷淡，抬眸，音色冷了几分。
“丞相大人这话在影射谁？”
景云焕一时没回过神，“什么影射谁？”
蓝潼眼里闪过一抹血光，狠辣之色转瞬即逝，绝色的脸上露出冰凉的笑容，道：“丞相大人特意说「庶出」二字，不就是在指桑骂槐吗？”
“我怎么指桑骂槐”景云焕一句话还没说完，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额头上的汗瞬间就浮出来了。
她这脑子，光想着景离是庶出，却忘了如今宫宴这么多人，多的是庶出之人！
景云焕颤颤巍巍看向汝南王。
汝南王曾经也是庶出，身为异姓王，当初硬是跟着先女帝出谋划策才攻下的这片江山。
汝南王眼里浮现几分嫌恶之色，不愿多看她一眼。
景云焕又抬头看向台上。
陆沁也瘪着嘴角，皱着眉头。
陆沁自然也是庶出之辈，几乎在场的王伊都是庶出之辈，毕竟王伊们都是先女帝的手足姐妹，更别提那些数不尽数的文武百官了。
嫡出尊贵，因为本身就占人群的少数，但这么多人，多的是庶出。
景云焕肠子都悔青了，没想到自己刚才一时冲动为了羞辱蓝潼和景离几句，竟然说出了这样得罪人的话。
蓝潼冷淡的声音带着阴阳怪气。
“不愧是丞相大人，嫡庶尊卑都已经算到陛下和各位王伊的头上了。”
景云焕原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在蓝潼说完这句话之后瞬间炸开了，下意识跳脚的回道：“我可没那个意思！我说的庶出只是指景愿！跟旁人没关系！”
“大胆！”蓝潼猛地拍桌，怒喝一声，“景云焕，你当众对本将正夫不敬，对三品诰命正君不恭，更是藐视亲封本将正夫为诰命正君的女帝陛下！你可认罪？”
景云焕脑子一懵，呆滞在原地。
她昨日见蓝潼还不觉得蓝潼是这般能说会道之人，今日蓝潼一个武将竟能逼得她一个文官连话都不敢说。
一说就错，越说越错。
她脸上的表情几乎如雕塑裂开一般难受。
汝南王见此，无声的沉了口气，对景云焕失望至极，干脆连看都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