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将军待我真好
原本将军府的资金就不多，女帝每年拨十万两过来，这十万两都是用来培养边防军队的，原主的俸禄每年四百两，原主几乎不会吞用军队的钱，今年这才六月，账上的钱就已经只剩了四万多两。
胡昭若一来就花费了三万多两，这笔钱只说明是花费了，并没有记录花费到什么地方去了，胡昭若昨天临走还拿了三千两。
蓝潼想到这里，又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命人送去了军队之中。
这笔钱一定要胡昭若和陆沁补上才能行。
一直忙到晚上，晚膳都未曾用，直到改完了边境城的律法和新的告示，蓝潼才回了宅子。
回去的时候宅子仍旧灯火通明。
蓝潼刚进门，陈薄荷便立刻迎了上来。
“将军，您回来了。”
“嗯。”
蓝潼估摸着夏天昼长夜短，如今都入夜了，怎么也得九十点了。
“你无事便回去休息吧。”
“是。”
陈薄荷见蓝潼要往院里走，轻声提醒道：“正夫大人还在屋内等您用晚膳。”
蓝潼脚步一顿，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这么晚了小夫郎还在等自己用晚膳？
不是中午走的时候说了不用等吗？
蓝潼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陈薄荷一路紧追其后道：“将军，胡将军的侧夫在后院一直辱骂正夫……”
“割了他的舌头。”
蓝潼丝毫都没有犹豫的说道：“打断双腿和胳膊，让他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活着。”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好似这样狠辣的说出口如平常话无二。
陈薄荷心中诧异，可表面根本不敢露出半分。
“遵命。”
蓝潼一路回了房间，房间两边多了两个守着的下人，一个是长青，一个蓝潼不认得，不过应该是府里的人。
小夫郎还是有些管理后宅的本事在身上的。
瞧见蓝潼，两个下人立刻行礼道。
“参见将军。”
“嗯。”
蓝潼一进屋便看到景离如中午那般坐在桌边，桌上仍旧是热气腾腾的菜。
景离面前又是那个空碗，而另一边摆放的碗早就盛好了白米饭。
景离起身道：“将军，您回来了。”
蓝潼没吱声，坐到了桌前。
景离在一旁站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蓝潼的表情。
“将军，这饭菜是刚热好的，您尝尝，若是觉得不好吃，我重新再命人做一桌。”
“不用。”蓝潼道：“你坐下吧。”
景离立刻拒绝道：“没事没事，我站着伺候将军就可以。”
蓝潼甚至能感觉到他把自己放在了几乎卑微的地位。
女尊世界的男子本就地位很低，若是嫡出还好，可小夫郎偏偏是个庶出的。
怕是察言观色小心侍奉几个字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就连身为将军府的男主人，她蓝潼的正夫也不敢松懈半刻。
蓝潼端起米饭道：“你挡着烛火了。”
景离愣了愣，脸瞬间就红了，立刻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坐下了。
蓝潼这才舒服一些。
她一个受惯了现代教育的人，可是受不了旁边有人专门站着伺候自己吃饭的。
蓝潼伸手准备夹菜，景离立刻反应过来，手速飞快的把盘子里最鲜嫩可口的肉给蓝潼送到了跟前。
蓝潼的手停顿在半空，沉默片刻用碗接了那块肉。
“以后不用给我夹菜，你吃你自己的就好。”
景离不敢拒绝，只得闷声应了句。
“是。”
蓝潼：“……”
好端端说句话，总让小夫郎弄的好像自己在给他下什么命令一样。
景离端起空空的碗，看了一圈桌上的菜，最后伸手拿了个白面馍馍。
蓝潼受不了了。
“来人！”
门外的长青立刻进了屋。
“将军，奴才在。”
莫名其妙的，九月也从屋檐上下来出现在了蓝潼面前。
“将军，您找我？”
她的突然出现，把屋内的男子都吓了一跳。
蓝潼：“滚。”
“好嘞。”
九月麻溜的回了屋檐上。
蓝潼简直无语了，凭九月的智商她凭啥成为暗卫？
谁家暗卫是主子喊声“来人”就出来的。
景离不知为何蓝潼突然生了气，吓得连碗和白面馍馍都放下了。
蓝潼吩咐道：“长青，你去给正夫端碗米饭过来。”
长青立刻按着吩咐去了厨房。
景离受宠若惊道：“将军，我不用吃米饭，我吃馍馍就可以……”
蓝潼目光扫去，景离瞬间闭上嘴。
言语间强势的不像话。
“以后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可是……”景离小声道：“米饭太珍贵了，将军在外辛苦，还是将军吃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毕竟在原主死去的那几个月里，景离为了活下去，甚至被迫吃旁人的残羹剩饭，莫说白面馍馍，有时候那些人坏的只给他刷锅水和不知放了多久又黑又硬的窝窝头。
能吃上白面馍馍，景离已经十分知足了。
蓝潼却不吃他这一套，反其道而行之。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里你说话比我管用吗？”
“当然不是！”
景离吓得小脸苍白，慌慌张张的解释道：“这里肯定是将军说了算啊！”
蓝潼问道：“所以你刚才是在反驳我的话吗？”
景离咬唇道：“不是……”
“那以后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景离终于没了异议。
蓝潼在这一瞬间都想过，若是景离再有异议，她今晚就罚小夫郎吃一大锅米饭治治他。
一碗白米饭被递到景离手里的时候，蓝潼无意中看到他盯着米饭慢慢红了眼眶。
蓝潼也觉得自己刚才突然耐不住气的时候把他吓到了，便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柔声道：“不是我非要凶你，你好歹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夫，莫说吃几碗米饭，你就是把我家底全花干净了我都不会责备你一句，你不用如此小心，我和其他女子不同。”
蓝潼之所以能觍着脸说自己跟其他女子不同，主要还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多半都大女子主义。
即便是普通的务农家庭里，女子也未必尊重自己的夫郎，有一些甚至把夫郎当成干活的下人和生育的工具，常年殴打不说，甚至夫郎生的孩子若是男子，便活生生的掐死溺死，怕自己养个赔钱货。
景离端着米饭没吭声。
蓝潼以为是这个时代的人思想都固执，便又劝了几句。
“往后这宅子的里里外外都交给你打理，你也总要有些处事的主见，这宅子你爱怎么管就怎么管，别管到我头上就行，钱随便花，东西随便买，若是有人找事，你直接吩咐陈薄荷打断他的腿，我坐镇边境城，你是我夫郎，谁活腻了敢惹你？”
蓝潼自认为是软硬皆施了，若是景离还不开窍，她也懒得在费口舌。
半天景离不动，蓝潼还以为他没听进去，刚觉的半天时间对牛弹琴了，却不料转眼就看到景离那双圆润的小鹿眼里，两行清泪正在滴滴往下落。
“喂，你别哭啊。”
蓝潼放下碗筷，面对男人哭泣，她是真的不知该从何下手。
景离抬眸，清隽的脸上表情脆弱至极，黑曜石般的双眸清澈见底，虽然乌黑如墨，可却格外的透亮，湿漉漉的水雾弥漫在其中。
他咽声含泪道：“将军，您不怪我吗？”
蓝潼不解道：“我该怪你什么？”
景离使劲忍着眼泪，可泪珠还是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他努力忍住，音色都带着哭腔。
“我……我并非丞相嫡子……我不是您原本要娶的人……我只是……只是一个卑贱的庶子……”
蓝潼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面对自己简直到了提心吊胆的地步，原来是怕自己因为这件事怪他。
说实在，若是自己怪他，怨他，休了他，他都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有何可怪，你并非我原本要娶的人，我也并非你原本注定要嫁的人。”蓝潼道：“既然缘分使然让你嫁给我当正夫，你又因为我之前战死受了那样多的苦，我哪里还能怪你呢。”
蓝潼那日在木柴堆前看到，一堆乱糟糟的杂草和木柴碎里，是一个木板和铁丝编织成的狗窝。
那狗窝甚至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里面只有一个脏兮兮的垫子，狗窝旁边放着磕了角的破碗，碗里是混合着土的脏水。
刮风下雨，无处可躲。
受狗窝之屈辱，食猪狗般饭食。
可笑的是，景离因为原主受了这样的屈辱，他甚至都是被迫嫁给原主的。
可以说他才是那个最无辜最受罪的人，如今却因为自己并非原主原本要娶之人惭愧落泪。
景离听到蓝潼这般说，瞬间泣不成声。
好像苦苦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一个人安慰的体谅。
蓝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也有些心疼景离，毕竟是自己的夫郎嘛。
不过沉浸共情一会儿之后，她飞快的吃完了饭。
放下碗筷时，景离才停止了哭泣。
蓝潼望着桌上好多都没有碰的饭菜，道：“以后无需这么多饭菜，你我两人吃，三四道就足够了。”
景离用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乖声道：“是。”
“别哭了，快些吃饭吧。”
蓝潼起身道：“我去沐浴了。”
景离望着蓝潼离去，一个人坐在桌前良久，最终还是一点食欲都没有的摆了摆手，道。
“把饭菜撤下去吧，按将军的话做，以后让后厨每顿三四道菜就够了。”
若是蓝潼在场就会发现，她的小夫郎，她委委屈屈只会掉眼泪的自卑小夫郎，如今说话时的模样，可跟在她面前判若两人。
下人过来收了饭碗，长青走到景离身边道。
“正夫，将军听说胡将军的侧夫骂了您，已经命人割了他的舌头，打断了胳膊和腿，将军说让他像狗一样活着。”
景离望着不远处蓝潼围着纱帐的床，眸子沉了又沉，不知在想什么。
……
蓝潼回来的时候，景离已经不在屋中了。
蓝潼松了口气，直接上床滚了一圈睡觉。
一觉睡到天亮，她的睡眠倒是安稳，可边境城因为新贴出来的告示炸了锅。
洗漱完，景离带着下人端着早膳来了。
今日按着蓝潼昨天说的，两人的早膳十分朴素。
两碗白粥，两个水煮蛋，两盘小菜。
蓝潼确实觉得景离在处理后宅之事上极有灵性，一点就通。
饭菜上桌。
景离问道：“将军觉得今天的早膳如何？是否有些过于清淡了？”
他今日的打扮也是十分素静，浅竹色的衣裳衬得整个人清净淡雅，俊美的脸上疏远的神色少了不少，多了些亲近感。
“ 挺好的。”
蓝潼刚拿起筷子，又想到什么事似的动作顿了顿。
“以后你不用每天三顿来找我吃饭，你吃你自己的，若是我在，便把饭送来，我不在就不用做我的饭菜。”
景离立刻道：“那怎么行？为人夫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
“太麻烦了。”
蓝潼麻利的剥了水煮蛋，道：“你吃你自己的就行了，我这出门回来都没个点儿，省的你来回跑了。”
景离放下筷子，低着头闷声不说话。
蓝潼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她好像才发现，若是自己的某些提议小夫郎不高兴，他首先选择反驳一句，说不过就会低着头胡思乱想生闷气也不吭声。
蓝潼把刚剥好的鸡蛋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道：“好了，你若是不愿，那就继续这样吧。”
景离望着白白净净的水煮蛋，糯声道：“将军不必勉强……若是将军不想让我出现……我以后躲着将军走便是了……”
话里话外，委屈的样子活脱脱像蓝潼说了什么不平等条约似的。
“没有，你别瞎想。”
蓝潼无奈的解释道：“我就是觉得麻烦，你若不觉得麻烦，每天如此也可以。”
景离抬眸盯着蓝潼看，纯黑如夜空的眸子像是漩涡一般吸人目光。
“将军不会嫌我烦吗？”
“怎会。”
蓝潼被他看的难受，低头吃饭，随口扯谎道：“你是我夫郎，我烦谁也不会烦你啊。”
有夫郎的第三天。
她已经感觉到前世身为男人被妻子各种查岗提问时睁眼说瞎话的感觉了。
景离嘴角忍不住偷偷扬了扬，道：“将军待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