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有一条小蛇(十三)
“打他!打死他!敢在老子的地盘要饭,打死这个混蛋!”
嘴里不停叫骂,手上也没停,一边跑,一边捡起地上的石头向前砸。
周围的人看起来习惯极了,由他们欺凌那个乞儿,他们很快就跑没了影。
宴白想追上去,被宋祈年拽住手臂。
“你看看周围。”
人来人往的街道,墙边的角落、阴暗的小巷,到处蹲着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乞丐,大多是十几的孩子,最小的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他们眼神浑浊,不复同龄人的活泼灵动,听到有人来,便僵硬得拿起破烂的碗乞讨。
细看之下,却发现这些乞丐身体上都或多或少的有残疾,或断手断脚,或哑巴耳聋,竟然无一人身体健全。
这些残疾的孩子,同一时间成群结队的出门乞讨——
哪来这么多这样的小乞丐?
有人在背后做着拐卖孩童,弄残他们身体,把这些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扔出来乞讨!
宴白不笨,很快就想通其间关窍,眼皮瞬间就红了,一半是气愤,另一半是因为心痛:“不能打草惊蛇,那该怎么办?”
在古代,最缺的是人,最不缺的也是人,只要能带来利益,死多少人那些得利者都不心疼。
当历史书上一串串数字变成现实,宴白才切实看到,这些背后是如此触目惊心。
宴白不自觉的抓紧宋祈年的手,想要有些依靠,就像还是小蛇的时候依靠他那样。
宋祈年说,“这些势力扎根深厚,要想彻底整改,绝非一朝一夕。”
“那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孩子吧,他看起来健全一些。”
虽然那些小孩早就跑远,但宋祈年拉起宴白的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走。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时,不远处的角落里四个熊孩子抡起拳头围着一个影子打,边打还边嘴里不停咒骂:
“打死你!打死你这个没爹没娘的东西!”
“小畜/生,你还敢跑?讨打!”
“你这肉包子哪偷来的!老子不过问一问你就敢跑!老子打死你!”
污言晦语愈演愈烈,宴白实在看不下去,气愤的上前制止。
他们看到两个大人来了,立马做鸟兽散,还不忘狠狠威胁那个被打的乞丐,“你等着!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打不死你算你命硬!”
宋祈年上前查看了一番那个乞儿的伤势,伤的很重,尤其是脑袋,血流如注,看起来吓人得很。
廿八护着昏沉的脑袋,痛得打滚,即便没有人打他了,还是感觉有人拿着石头一下一下,把他脑袋砸得稀碎一样的痛感。
有人把他抱起来,替他擦去脸上的血。但是血太多了,最底下那层已经干涸,根本擦不干净,眼皮黏连在一起,完全无法睁开。
“先把他带去医馆看看,别死在我手里了。”
廿八听到抱着他的人说话,模糊失真得像是在水下听水面上的人说话。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躺在一间满是草药味的房间里。
廿八急忙下来床,却发现自己身上的破烂布条换成了舒适的里衣,伤处都被上药包扎,尤其是脑袋,除了五官其他地方都被包上一层厚厚的纱布。
“我……恩人……”
这时候门被打开,他立马双手揪在一起,拘谨起来,正要开口,外面走来一个和蔼老头。
“你醒了,这可是你的福气,要说晚来一刻钟,你就彻底归西了。”
老头把药放下,引着他重新躺回床上。
“老爷爷,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廿八乖巧的躺在上面,小心翼翼拉着他的袖子,“你看见把我送来的恩人去哪了吗,你……我想报答他。”
老头摸摸胡子,看着他的眼睛,“他们啊,早就回去了。你好好养伤,没准他们还能来看看你。”
老头把药端过来,“喝吧,治伤的。”
廿八爬起来,小心接过药碗,凑到嘴边,苦涩的味道立刻蹿上鼻腔。
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廿八咬着牙把药汁都灌进肚子里,喝得太极,他几欲作呕,还是死死捂住嘴巴忍下。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头夸赞道。
“我叫廿八。”
“廿八,好好休息吧,等会有人会给你送餐。”
门被关上的吱呀声响在房间内部,廿八躺在床上,木质的房顶有着独特的木纹,一切都和做梦一样。
老头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绕了一条小道叩响了一间不起眼的木门。
“进。”
推门而入,屋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用力把手从另一个人手里拔出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坐得远远的。
宴白把自己埋进凳子里,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不断暗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这样子的情形被撞见简直是有理也说不清。
“殿下,那人醒了。”老头的皮囊下是一个年轻的男音,恭敬的开口,“此人名叫廿八,敏城本地人,无父无母,是一个乞丐,年十三岁,背景还算干净。”
“这些你看着办。”宋祈年说,“之后他要走要留,随你的心意。”
看着宋祈年要走,男人说,“殿下,廿八说想要报答您,您认为……”
“那便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资质了。”
他这才不再说话。
做为下属,本不应该企图左右主子的想法,可是这个廿八是被宋祈年抱过来医馆,他这才猜测,宋祈年大约是对廿八是有些在意。
只是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宋祈年身边跟着另外一个人,他看得清楚,这才是宋祈年放在心尖上的人物。瞧瞧,衣服都是穿的宋祈年的,在他进来之前,还不知道怎么打情骂俏的。
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只要主子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好了,时候不早,我们回去了。”
男人弯腰拱手,“恭送殿下。”
宋祈年拉起宴白离开,男人在他走后,才直起腰。
宴白亦步亦趋的走在他身旁,衣袍蹁跹间灵动得像一只蝴蝶。
走到街上,宴白实在受不了人来人往不停往自己身上看的视线,不肯再被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