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曾诩沧海今非水
九十年代初,以陈浩南为首的“古惑仔”系列电影风靡了海峡两岸、大江南北。数以万计的青年人在心理上、生活上、行动上的认知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对他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生活极端状态下的处境,在以利欲作为诱惑的前提下,用极端的武力得以最终解决和平息。
郑伊健所饰演的陈浩南这个角色在通篇中所渲染的是一个具有明确认知的承担着“道和义”立场的正义秩序的维护者,在经过各个派别和四面八方邪恶势力的侵袭后,被迫挺身而出带领一众同样胸怀正义的兄弟打杀血拼,最终战胜了敌对势力或者说是反面人物。
血气方刚的年纪,我也曾梦想有朝一日成为铜锣湾扛把子陈浩南一样的大哥,带领一众小弟为了维护正义尽情厮杀扬名立万后,再带他们投资些正经生意发财发富。直到遇到皎茹——还是太平盛世、岁月静好的好,打打杀杀的干啥啊!早晚都得给你绳起来。
我所期待的大哥与大哥之间针尖对麦芒的场景,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烈。
晚上8点,罗振的渣土车如约而至,从斯太尔箱板以上起的脊不难看出,方量一点问题都没有。对土的质量进行了取样对比,黑褐色的田园土要远远高于张勇子所供的土。
罗振告诉我,土的价格是30元一方。我没有作声。
因为在罗振之前已经有了每立方35元的价格,究其根本,这里面会牵扯出很多事,有巩天成,有李志刚,甚至还可能会有其他人,我该怎么说,我又能怎么说?
其他人,是指在李志刚之上,却没有到肖志英这个层面的那一部分人。
从晚上的8点,一直持续到22:30分,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常而又普通,什么意外都没发生,我悬着的心也开始慢慢的放松下来。
毕竟是在值班,想要找个临时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我总不能看着在四个楼座之间的大面积的回填土工程不顾,跑到办公室去睡觉吧?
罗振每车的方量没问题,种植土的质量没问题,我自然也没什么问题。百无聊赖之际,抖音的消息过来了。
“你在忙什么?”我打开手机一看,宁静致远发来的。
心里暗喜:关系亲密到一定的程度,难道连称呼都不需要了吗?
“亲爱的,我在张店无亲无故,底子太薄。我还能干什么?我在嘉晟风景的项目现场,没有白天没有黑夜的值班工作啊!”
“我亲爱的,有必要说的如此可怜吗?”
“那你以为呢?”
“此时此刻,别的任何话语我都不想说。我只希望你记住我说过的这句话:至少你还拥有我。”
我沉默了。“至少你还拥有我”这看似简单的七个字,犹如一句再普通不过的七言绝句,包含的意思却有很多重。
1 至少你还有我;
2 至少,你拥有了我;
3 至少,你在拥有了我之后,我会是你泊船栖息的港湾;
我只是粗略的想了一下她所表达的这句简朴语言之下她所想表达的意思。而且说实话,在我跟她第二次见面之后,我从未怀疑过她的认知、层次和能量。
能量有好多种。自然人本身的;自然人附加他(她)周边的各种人际关系的
她是一个集驾驭生活和诗情画意于一身女人。也可以说是一个物质经济与精神领域都具有优越条件的女人。
而我呢?我只是一个脱离了现实的社会十多年之久的再普通不过的穷小子。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勉勉强强能够跟得上社会发展的脚步和潮流。
短暂的沉默,有可能也会被懂你的人视作读懂她(他)以后在找寻各种理由。
“亲爱的,你不相信我?”姜丽丽表现出我不信任她的疑问。
“没有”我不能再有任何的思考时间了,“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穷,如何能够理直气壮地站在富人堆里?”
“亲爱的,我现在无法承诺你什么,因为我作为一个自然人本身并没有令你足够信服的地方。但是,你现在还很年轻,有的是机会。”
“我真的没有那么想——有了你之后我只想对你说八个字:感受黄山,天下无山”
我不知道我所说出的八个字,姜丽丽有没有听懂。我也来不及细细地询问,耳畔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项目现场,被暗暗认定的项目负责人,且是唯一的一个在事发现场值班的当事人,我不得不放下所有的工作,第一时间出现。
“谁让你们在这供的土方?”
“你说谁让的?没有依据,我们白白的把这么好的种植土拉到这里来?”
我出现在争辩双方面前的时候,仅仅是听了两句话,便明白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张勇子知道除了他以外,已经有第三方介入嘉晟风景种植土的供给了。
“我在这里供了大几十万的土方,现在一分钱都没拿到,你们想来就来?”
“你一分钱都没拿到,和我有什么关系?谁欠你钱,你找谁去要,和我给谁供土半毛钱关系没有!”
这是在我赶到现场后,极其期待看到双方厮杀未果后所听到的最后一句对白。罗振的语气掷地有声。
我的出现,宛若给了张勇子一根救命的稻草——张勇子连同他跟我相熟的马仔立马就忽视了与他剑拔弩张的罗振,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李经理,我们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别的单位供错了土方,一不小心供到了咱们嘉晟风景的项目上。”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尽管他和他的马仔脸上露出了刻意迎合的笑。
黑暗中,借着总包单位从150米高的塔吊探照灯上透下来的虚弱的光,我瞥见了满头冒着虚汗的张勇子的面孔。
讨好,阿谀。
我不知道,几日之前那个充满着高高在上的语气的他,跑到哪里去了。
我细细的审视着他,就连姜丽丽给我的回复都置若罔闻了。
依旧是得体的polo衫,深色的西裤,日本健康鞋,只是脸上渗着数不清的豆大的汗珠。
8点开始,罗振进土,一直到接近23:00他才有所耳闻,并且在没有任何防备的前提下匆忙赶来做没有任何意义的制止,或许本身就已经失败了。
西北方5米开外,不太明亮的阴暗处,站着昨晚来看现场的罗振跟他的三个兄弟,叉着腰指挥斯太尔继续卸土。
所有张勇子从前在我面前表现出的不可一世的面貌,此刻非但一文不值,而且还充满了讽刺,突然间就让我有点瞧不起他——这就是传说之中的老牌的大哥吗?
时代在变,社会也在变。关键要看你的思想是否跟上了你曾经的口碑和现在的着装。
一双2000元的鞋需要你踏过多少价值的沟沟壑壑和坎坎坷坷,才能让你如履平地走在这个仍然崎岖不平的世间路上。
他们依然在等没有希望的我的回答。
我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抱歉张总,你可能理解错了,昨天我就接到了通知,今晚务必供土,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等待了。”
“李经理,你也知道,为了咱们之间的合作,我差不多已经搭进去一百万了,而且这段时间我没有张口问咱们嘉晟置业要一分钱”
我再度端量他,他沉默了。
汗越来愈多,瞳孔逐渐放大。
我知道,他碰了冰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