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云皎皎一阵后怕，骇得手心起了一层冷汗。
她万万没想到会阴差阳错碰到裴越……若她知道他不是裴二公子，打死她也不敢往他怀里扑……
商宜见她不发一言，又继续道，“云二，我爹让我今日来，本来想让我在平南王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他日……好让我进他王府。”
云皎皎了然，商宜跟她不同，她有着高贵的出身，家里父母都疼爱她这个女儿，所以她能嫁给大权在握的平南王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惨白脸色，笑了笑，反手握住商宜的小手，“好，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招惹平南王。”
商宜暗自松了一口气。
云皎皎笑看着她，“那，阿宜喜欢平南王吗？”
商宜没说不喜欢，只轻抿了一下嘴角，脸上似染着两片烟色云霞，“哥哥与裴姝定亲那日，远远看到过他一回，渊渟岳峙，清冷如神，倒是生了一副很好看的容颜。”
云皎皎想起自己在烛光下隐约看到的那张脸，高眉深目，面如冠玉，惊为天人。
她真心实意为商宜有喜欢的人感到高兴，“阿宜喜欢就好。”
商宜心里有些雀跃，可一想到云皎皎的身子，忙回过神，“可你现在这样，该怎么办？”
云皎皎惨然翘起嘴角，抚着她的手背，笑着慰道，“我回云府去，自有办法。”
商宜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哪懂这些歪路子，若非当年绿萝院一遭，她也不知道这世上原还有这种熏香可以让人意乱情迷的。
云皎皎不像她，一直活在深宅大院里，她长在乡野间，见识比她多。
“你不愿给人做妾我是知道的，既然你不愿与我哥有关系，那我也不会再勉强你。”商宜将她揽入自己怀里，微红的眼圈儿一阵湿润，柔声安慰她，“云二啊云二，你要我说你什么好，现在的你在京都只怕是乌鸦一身黑，人人谈你变色，但只有我一人知道，你才是那雪地里的白兔子，是最干净最良善不过的。”
云皎皎勉强轻笑一声，“只要你知道就好，旁的人，无需知道。”
商宜再次叹了叹，命人调转马车，改向云府前行。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云皎皎靠在商宜怀里闭上眼，身心都像在火上煎熬。
到了云府后门，云家下人不允商宜入府。
云皎皎只能让同心把自己扶进绛芸轩。
后宅周氏耳目众多，她今夜狼狈从平南王府回来的消息肯定会传入她耳中。
若是以前，云皎皎还要打起精神来对付周氏。
但如今，她脱光衣服坐在装满了冷水的浴桶里，满脑子都是裴越那句话。
“云别尘趋炎附势，你云皎皎竟然跟我谈喜欢？你见过我几回？喜欢我什么？你这样的女子，配得上平南王府二公子？”
世人都这般看她。
她的名声一落千丈，没有一个正常男人肯娶她。
裴越的嘲讽是对的。
她不喜欢裴延，只是因为想抱住他这棵大树，所以才想出这种卑劣手段，让他拉自己一把。
所以，她知道，他说会给她嫁进平南王府的机会定是戏弄之言。
就如同商羽，男人嘴里没有一句话能信。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不知为何泪流满面，心口如利刀刺入，绞痛难耐，四周冰冷的水将她包裹着，她渐渐的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心里身上都是一片麻木。
她蜷缩着身子，将自己整个人埋进冷水里。
要不是同心及时进来。
她根本想不到要浮起来。
……
一夜过去，京都再起风言风语。
云家二姑娘被将军府退婚之后，贼心不死，竟将主意打到了平南王府头上。
那二姑娘鲜廉寡耻，水性杨花，对平南王下药不成，被王爷扔出王府，狼狈下贱。
众人闻说此事，拍手称快，坊间于是又流传起云家这位二姑娘欲巴结王府却被王府嫌弃的传奇笑话来。
云皎皎这一回又病了，病得比之前风寒还要严重，整日间躺在床上发高烧，连日间水米不进。
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都是说她仗着一副好颜色，不知羞耻，是个不折不扣的淫、娃、荡、妇，乡野卑贱之女，难登大雅之堂，都被人退婚了还不拿根绳子上吊云云。
那天的事，参加小郡主赏花宴的人不在少数，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
不过她也不大关心，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便是什么，她病倒在床上得了几日清闲，也渐渐的想开了。
这世上最可笑的事，就是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她不再肖想平南王府二公子能救她一把。
是以，她接受周氏和父亲的安排，老老实实的准备嫁给巨英侯老侯爷，一切，等她进了侯府再做谋划，就算到时候她死在侯府，云家也不会再对吴妈妈怎么样了吧。
周氏生怕她没命嫁人，京都有名有姓的大夫一个一个往府里请。
连那医术高超妙手回春与云家从无交际的御医林医正都被请进了云府给二姑娘看病。
云皎皎冷嗤，周氏好大的手笔，竟然连林医正都能请过来。
不过，倒是云长川一句话提醒了她，“林医正绝不是周氏能请过来的人，我们那不走寻常路的爹，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云皎皎瞬间就明白了。
不是巨英侯府又是谁？
老侯爷垂涎她的美色，得不到她又怎么会让她这么轻易病死。
云长川日理万机，好容易得了空，坐在她床前，“皎皎，你等哥哥替你安排，哥哥绝不会让你嫁给巨英侯。”
云皎皎沉默了很久，抬眸，孱弱的声音还带着连日咳嗽后的沙哑，“等到什么时候？”
云长川眉头皱了起来，他想说再过一个月。
因裴越有要务，要派他出一趟京都。
来回最快须得一个月。
可看着妹妹苍白得了无生气的容颜，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摸摸她的头发，云长川沉声道，“无论如何，你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云皎皎笑笑说，“好。”
只是等云长川起身离开绛芸轩，她便双眼无神的躺进被子里，掰了掰手指，算算自己还有几日能等。
……
各种珍贵的药材流水一般往绛芸轩里送，云皎皎即便是病入膏肓，也让他们从鬼门关里狠狠一把拉了回来。
她身体好了许多，偶尔还有些咳嗽，却变得越发畏寒，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头疼脑热，浑身不舒服。
给她把脉的大夫摇着头说，她这身子，年纪轻轻，寒气入体，宫寒体虚，气血两亏，日后怕是难以生养。
说完给她开了好几副温养的药方。
周氏也不知道最近吃错了什么药，每日专门让人给她抓药熬药，还把她院子里的手脚麻利的管事妈妈拨到她绛芸轩来，不说是嘘寒问暖，就说是吃饭喝茶，都恨不得亲手喂进她嘴里。
云皎皎早已心如死灰，懒怠与周氏周旋这些小把戏。
每天对她拨来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那温补身之的药更是一口也不想喝，全都背着管事妈妈倒进了花盆里。
她都不想活了，还生什么养？
这副身子，早就被人糟践过了，她的尊严也被云家一家子践踏得体无完肤。
如今活着的这个人，不过是个为了吴妈妈不得不活着的行尸走肉。
过了几日，她总算能吃饭喝水，下床走动。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云家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喜气洋洋。
她不是不知道周氏在忙碌些什么。
这些日子，巨英侯府的人时常过府，纳彩问名的流程已经走了大半。
她和娘亲皆卧病在床，周氏便后宅独大，热火朝天的为她操办起定亲来。
韩氏整日以泪洗面，拉着她的手哭，说她命不好。
云皎皎却反过来安慰她，“我嫁给老侯爷也没什么不好，就像云别尘说的，以后，商羽见到我，都要叫我一声侯夫人。”
韩氏说，“他是你父亲……”
云皎皎没心没肺的笑了笑，“娘亲觉得，他真的算是我父亲吗？”
韩氏眼里泪水滚落脸颊，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心里仿若打翻了五味瓶，酸涩揪疼得厉害。
“儿啊，娘会给你准备好厚厚的嫁妆，等你嫁过去，不叫侯府的人看轻了你。”
云皎皎本想说算了，嫁妆再厚也厚不过巨英侯府的聘礼，她一个被将军府退婚的不洁笑柄，去哪里都抬不起头来，不用做这些虚伪的表面功夫。
可想着韩氏这辈子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被周氏压制在云府后宅十几年，没过过几天舒爽的日子，还是不想让她太过忧虑了。
“好，都听娘亲的。”
从丽华轩请安出来，云皎皎迎头就碰上了云安阳。
云安阳跟她那没脸没皮的娘一样，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日日故意在她跟前晃悠，时不时讽刺一两句。
“看到没，巨英侯府的雁儿送来了，云皎皎，你赶紧滚出云家，去伺候你那年过五十的夫君吧！哈哈哈哈哈！我倒想看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给老侯爷生出个小侯爷来！”
云皎皎身子还没好全，在花园被云安阳堵住，眼神瞬间便冷了下去。
“你这般辱骂老侯爷，你信不信我嫁进侯府之后，在侯爷面前告你一状？”
云安阳下巴一扬，“你敢！”
云皎皎面无表情的呵笑，“听说老侯爷脾气火爆，最不喜人在背后议论他，前年有人在街上说了一句他腿脚不好，当晚，那家人就从京都消失了，你云安阳要是命大，也可以试试。”
云安阳被她呛得哑口无言，脸红脖子粗的僵在当场，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可没说过老侯爷坏话！倒是你这狐狸精，魅力不小嘛，竟引得你那湛家哥哥在府门口跪了好几日，说愿意娶你为妻，你从小就和他一起长大，莫不是，你也把你的身子给了他才叫他如此对你死心塌地的？”
说完，云安阳笑得越发欢乐，“也不知道老侯爷知道以后，会不会杀了你这不安于室的淫、娃、荡、妇呢？”
云皎皎脸色一变，冲过去，用力捏住云安阳的手腕儿，“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