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大概有五六秒的时间。
岑雾的耳边除了不远处人群发出的惊叹声, 再没有其他。
他没有回应。
一颗提到高空的心倏地直直坠落,失重的难受感觉袭来,随着夜间的风一起, 将她的身体和血液都吹凉。
眸光无声息地黯淡, 后悔难堪的情绪悄然涌出,呼吸不顺, 她慌乱垂下眸,想收回抱着他的手。
炙热蓦地熨帖她的肌肤。
手被大掌包裹,指腹摩挲带来不陌生的粗粝感。
下一秒。
被她鼓起勇气抱着的男人转过了身, 带着她,单手拥她入怀,另一只手像对待易碎的陶瓷品一般小心地轻抚上她脸。
眼神在半暗的夜色中交汇。
有莫名的委屈涌出鼻尖变成隐隐绰绰的酸意, 岑雾唇微颤, 想别过脸。
但被他半强势地锢住,动不了。
她的睫毛不停眨动,直到像覆满了温柔的吻落上她额头。
“为什么会这么问?”薄唇又轻吻过她眉眼,梁西沉捏了捏她的脸。
“嗯?”
脸被抬起,岑雾重新撞入他有如长夜的深眸里,那里面似乎蓄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心尖不受控地一颤。
差点,她就要脱口而出当年听到了谢汶和他的对话, 但那话噎在了嗓子眼。
“为什么?”指腹摩挲她脸蛋, 梁西沉深暗眼眸一瞬不瞬地将她紧盯。
岑雾的心跳得快了起来,全然不受控制。
唇晦涩地动了动,她努力挤出声音:“那个帖子……”
“看着我说。”
本能要偏过的脸被他掰回,目光再相撞。
只一眼,岑雾莫名有中就要窒息的感觉,手心里满是汗。
他在等她继续。
好几秒。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可是……”像被他蛊惑,却也是为自己保留了退路,她在心跳如擂中低声说,“你……们是我朋友,我在乎你们怎么想。”
“也在意我?”
流星雨未停歇,不远处的欢声笑语也仍在继续,低低的一句无比清晰地被送入了她耳中。
岑雾心跳毫无预警地漏了拍。
一瞬间,她竟有中说不出的紧张,紧张到指甲又无意识地掐进了手心里印出痕迹。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的目光仍在她脸上,在等她的回答。
然而她的喉间偏偏像冒了火,几次张嘴也挤不出声音。
梁西沉薄唇微挑:“怎么不说话?”
岑雾指尖倏地用力。
良久。
她轻轻点头,在他沉暗的眼神下。
一缕笑意自眼底掠过又很快隐匿不见,梁西沉将她的脸抬起:“为什么会觉得我讨厌你?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会讨厌你?嗯?”
明明是她想知道答案,不过几句话而已,反倒是换了过来。
岑雾脑袋有短暂的空白,说不出话。
梁西沉等了几秒。
“你高三时,我有没有给你寄东西?”指腹轻按她唇角,他再问。
岑雾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脑子里,当年收到他包裹的画面适时清晰浮现。而直到现在,那日的心情她仍记得清楚。
“……有。”她缓着呼吸,小声挤出声音。
梁西沉蓦地就哼笑了声。
他刮她的鼻子:“如果我讨厌你,为什么要给你寄东西?”
顿了秒,他好气又好笑地捏她的鼻子,带着略微惩罚的力道:“又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他微低头,到底是没忍住,轻咬上了她的唇:“岑雾,你有没有良心?嗯?”
微微的刺痛感自唇齿间漫开,但岑雾感觉不到疼,只是觉得有股难以形容的酸意涌了出来。
耿耿于怀深藏了多年的心结,一朝被他安抚,消失。
“真的?”她眨着眼睛,有些没出息地想哭。
她仍抱着他,指尖攥着他的衣服,这一刻像个小孩,执着地想听他再说一次:“真的么?”
她仰着脸望着他时,潋滟的眸里好不委屈的模样。
原本想欺负她的心思到底是败给了她,手捧住她侧脸,梁西沉用薄唇去压她的,用这中方式给她安全感:“真的,没有讨厌过你。”
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按向胸膛,恨不能按进骨血里。
他低而慢地清晰吐字,很想刻到她心里:“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
时隔八年。
当初生日那天细细埋入心脏里的那根刺,终于也在生日这天被拔出。
岑雾的鼻尖一下涌出了难忍的酸热。
她猛地埋入他胸膛里,用力地抱住了他。
梁西沉搂着她,手掌轻抚她后背。
“不信我?”喉结滚动,他轻笑着问。
岑雾直摇头,尽管极力克制,但声音仍有些颤颤的瓮瓮的:“相信,”她又重复,一字一顿,“相信的。”
梁西沉低笑:“那还误会我?”
他捏她的耳垂:“这些年,你就是这样认为我的,是不是?”
被他捏过的地方悄然发烫。
岑雾身体蓦地颤栗了下。
梁西沉敏锐感知,捧起她的脸让她重新看着自己,微的挑眉:“看来是了。”
“……”
岑雾想说不是,然而话到嘴边,又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
她噎住。
直到他的手再捏上她的脸,眼睛盯着她问:“岑同学,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他叫她一声岑同学,仿佛回到了当年,他站在早餐摊前,也是这样问她:“岑同学,我长了张杀人放火吃人的脸?”
少年的脸和如今成熟男人的脸在这一刻重合。
而她这样想着,他的话再幽幽地落了下来:“杀人放火,吃人,怕我,觉得我讨厌……朋友,岑同学,这就是我在你心里的形象?”
“……”
淡淡的一句,像在控诉,岑雾突然间心虚不已。
她的脑袋有点儿混乱,以至于一时没细想,也没敢深看他的眼神,而是脱口而出:“你……生气了?”
梁西沉望着她,扯了扯薄唇,轻描淡写:“没有,我生什么气?谁叫我长了张不被信任的脸?”
岑雾:“……”
她咬唇。
心跳得极快,胸腔里忽然聚集了难言的热意,冲向她四肢百骸的同时,又想冲向她的脸。
须臾。
“梁西沉……”她轻声叫他。
梁西沉垂下眸子,睨着她,要笑不笑的。
岑雾心跳再快。
唇咬了又咬,在几乎就要留下齿印时,她松开了不知何时攥在一块儿的手,再一次鼓起勇气,在清醒的状态下,不是被他蛊惑,而是大胆主动地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脚尖踮起,唇与唇之间只剩一张薄纸的距离。
呼吸交缠。
“梁西沉……”她有意地放软了声音再叫他。
梁西沉喉结蓦地凭空滚了滚。
眼底再添暗色,他没有应声,只是搂上了她的腰托着她,不动声色地让她和自己亲密无间。
岑雾没有察觉。
第一次这样靠近他,她浑身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眼里只有近在咫尺的这个人。
她没有过感情经历,唯一的喜欢从年少到现在都只给了他。
她不知道情侣间要如何表达,也不知道正常的夫妻是怎么相处。
但她知道,这一晚,他哄着她陪着她,想法设法地让她开心,解开她的心结。
她也想付出,也想让他是开心的。
她是没有经验,但她会学。
而此刻她能想到的,只有吻他。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颤颤地闭上眼睛,她用她的唇主动地去厮磨他的,轻含慢吮,又探出舌尖慢慢地和他纠缠,和他亲密无间。
唇很软,软得让人沉溺。
“梁西沉……”她睁着水润的眸再望向他,在心跳狂乱地几乎要炸裂时,细喘着说,“谢谢你,今天的生日,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谢谢你给我过生日,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原来从来都没有讨厌过我。
喉间突然有些哽咽,眼眶有酸热汹涌,她情难自禁地再抱紧了他,声音微颤:“我很开心,真的。”
“我……”
终究还是没出息极了,她的眼前浮起了水雾。
“梁……”
话被吞咽,在她主动再贴上他唇的时候,她的后脑勺被扣住。
“以后每一年生日我都会陪你。”她听到他说。
夜色浓郁,流星雨点缀。
她被梁西沉抱在怀中,极尽温柔缠绵地吻。
-
回到家是凌晨快两点。
怀中人已经迷迷糊糊睡着,大概是今晚情绪波动太大哭了那么久的缘故。
梁西沉抱着她进了卧室,小心地将她放上床,盖上被子,瞥见她仍有些红肿的眼睛,他起身进了浴室拿了干毛巾用热水沾湿。
“唔。”她皱眉,脑袋转着要别过脸。
单手将她脸蛋固定,梁西沉俯身,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敷一敷眼睛舒服些,明早起来不会肿。”
她应该是听懂了,不动了。
薄唇微勾出淡淡笑意,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动,只是指腹情不自禁地摩挲她的脸,又将她的秀发别到耳后。
敷完,他忍不住吻上她的唇厮磨:“我有事出趟门,很快回来。”
想了想,他又用微信给她发了消息。
起身要走,不经意的一眼,床头柜上一本佛经映入视线。
梁西沉眸色淡淡。
到了地下车库,上了车,他习惯性地叼了支烟在嘴角,脚踩油门疾驰离开,在遇见一个红灯时停下摸出打火机将烟点燃。
他搭在车窗上的左手摸出手机,点开一个隐藏多年的视频。
烟雾徐徐,朦胧脸廓。
他低垂着眸,神色晦暗难辨。
到了医院,早就等着的徐越州瞧见他,啧了声,摆明了阴阳怪气:“哟,这不是我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沉哥么。”
梁西沉踹他一脚,言简意赅:“换药。”
徐越州朝他翻白眼,但要准备的东西早就准备好:“衣服脱了。”
梁西沉解开衬衫纽扣,露出左手臂,语调淡淡的:“别让人闻到味道。”
“谁闻出来了?”徐越州瞧了眼他渗出血的纱布,皱眉,“你这都又出血了,能不被闻出来?不是让你注意着点儿?”
他来了气,冷笑:“我他妈真没见过比你还不听医嘱的病人。”
梁西沉懒得理会。
徐越州差点儿就被他的态度气出心脏病。
“滚吧滚吧。”麻利地换完药,他嫌弃地赶人,等人真站起来要走,他又诶了声,“陪我值班呗,聊会儿?”
梁西沉睨他一眼,喉间溢出低笑:“我要回去陪老婆。”
徐越州:“……”
想问他什么时候有的老婆,人已经走远。
他没好气地骂了声。
回到公寓,床上人仍和离开时一样睡得安静,纤瘦的身体蜷缩着侧躺。
梁西沉放轻了脚步,去了外面的洗手间避开这次出任务时的伤口冲了个澡,确定身上再没有消毒水味,他换了睡衣上床。
怕吵醒她,梁西沉动得很轻,在躺下后伸手将她捞进了怀中。
“晚安。”他低头亲她发丝,声音有意地压低。
-
次日。
岑雾在生物钟的影响下醒来,才睁眼,锋利的喉结映入眼帘。
恍惚了两秒,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梁西沉紧抱在了怀里。
这是结婚一个月以来,她第二次和他同床共枕,第一次在他怀里醒来,上一次,他醒来时她还在睡。
岑雾眨了眨眼。
鼻尖净是他的气息,不知怎么,她忽然间心跳有点儿快,脑子里,昨晚的一幕幕重新清晰回放起来。
让她的眼底不由自主地就溢出了笑意。
一颗心怦然直跳,情不自禁的,她唇角翘起,抱着他腰的一只手小心抬起,指尖缓慢又悄悄地想去碰他的喉结。
还没碰到,手腕突然被力道温柔地扼住,温热的唇在吻上了她指尖。
下一瞬,天旋地转,她被男人压在身下。
薄唇流连,携着清晨男人沙哑性感的声音一起将她撩拨——
“今天我们约个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