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解药
这夜，方京元留宿在安和宫，没有回去。
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姜希微，生怕她再出一点差错。等到夜深了，她睡得稍微沉了些，他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孙思愈还在偏殿等着他。
他到的时候，孙思愈正坐在凳子上，一手支着脑袋打盹，时不时还吧唧一下嘴，溢出几声梦呓。
方京元走过去，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
“嗒嗒嗒——”
孙思愈迷糊着睁开眼，看到眼前人是方京元后，立刻清醒了过来，坐直身体的同时还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公主才睡着？”
方京元“嗯”了声，随后从袖袋里掏出一方锦盒递给了他。
当日他知道大长老派人对她下了百日梦后，立刻就让人给孙思愈传了信，并嘱咐他切不可对第二个人说起这事儿。他虽对着大长老说的冷酷残忍，好像全不在乎族人的身家性命，但心里到底还是不忍的。毕竟，族中很多人都并无不轨之心。
若是让姜徵或者姜昱知道了她中毒这事儿，一定会震怒，还会下令追查到底，届时九方家的秘密就再也藏不住，也就到了全族覆灭的时候了。
孙思愈接过锦盒后搓了搓脸，让自己更加清醒。
他从锦盒里拿出一枚丹药，放在鼻间仔细闻了闻，又问道：“可有配制的方子？”
方京元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怎么说？”孙思愈挑眉问道。
“我已经知道配制百日梦那人的下落了，也已经派人去找，一旦找到立刻就将他带来都城。”
大长老临死前虽然将这百日梦的解药交了出来，可他还是不放心，怕他提前在解药里动了手脚，因此并不敢贸然给她服用。好在他已经知道了二叔的下落，到时让二叔再重新配制解药，那时才是万无一失。
孙思愈问药倒是有些惊喜道：“哦？那敢情好啊！我想见这配制百日梦的人想了很久了。他一定是个药学上的天才。到时说不定还能跟他讨教讨教医术。”
方京元看了他一眼，凉凉道：“恐怕不行。他这一生只一心钻研毒药，对治病救人这事从不感兴趣。”
孙思愈不赞同道：“毒医本就是一家，能在其中一道上取得成就者，对于另一道也会触类旁通。你那位故人虽说不为人看病，但必定也是懂医术的。”
方京元对此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随你吧。”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孙思愈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公主小产这事儿与百日梦息息相关，你这件事儿你可要告诉公主？”
方京元的身形顿了顿，随后抿唇道：“自然是要告诉她的。”
孙思愈纠结道：“虽说这事儿非你所愿，但终究是与你有关。若告诉了公主真相，你你就不怕公主会怪你甚至恨你吗？”
方京元闻言，摇头道：“你不懂，若真是你说的那样，她将孩子的事情都怪罪于我，那才是最好的。”说完，便大步走了。
内室里燃着一支蜡烛，发出的光亮并不清晰，但也驱散了夜的黑暗。
是姜希微让人留的。自小产之后，她便开始怕黑，就算是睡觉的时候，房内也要燃着烛火。
方京元踩着昏黄的烛光轻手轻脚地回到内室，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睡梦中的姜希微。
百日梦的毒还未解，她依旧睡得不大安稳，此刻眉心还是皱着的。
方京元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两指轻轻将她眉心的结揉开，又想起方才孙思愈说的话。
阿霁现下将失去孩儿的过错全都归咎于己身，重重愧疚自责压在她心里，长此以往，她又如何能受的住？
与其让她这样受苦，他当然愿意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反正她本来就恨自己，再加上这一重，无非是更恨自己一点。但这些都没关系，她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这事儿本就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让人对她下了毒。也是他粗心，没有及时察觉到她怀有身孕一事，才让她独自一人忍受千般苦楚。
无论何种惩罚，对于他来说，他都受的心甘情愿。
正出神间，姜希微嘤咛一声，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方京元见状，立刻俯身凑近她，轻声问道：“阿霁，怎么醒了？可是做噩梦了？”
姜希微是做了噩梦。梦里，那个死去的孩子拉着她的手，天真地问她：“娘亲，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发愁了？”说完，眼角就流出了血泪。
偏它边哭还边对她道歉：“娘亲，对不起，是孩儿的错孩儿以为，娘亲会很欢喜的真的对不起娘亲，孩儿不是故意要让娘亲苦恼的”
姜希微闻言，眼泪流的更凶，她张口想要跟它说很多，可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她想说她很欢喜，她一直都很欢喜的，她也不是不喜欢它更没有不想要它。她想让它回来，她一定会好好待它，让它不再受苦。
可她越是着急，就越说不出话来，急得她只能掉眼泪。
那孩子见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给她擦眼泪，说道：“娘亲不要哭，现在孩儿走了，娘亲以后就再也不用苦恼啦！”说完，它又低落地垂头。良久，才又抬起头看着她道：“娘亲，你要好好保重。孩儿孩儿这就走了。”说着，抓着她衣袖的手就慢慢松开了。
姜希微立刻伸出手握住了它的小手，她说不出话但始终在用力的摇头，握着它的手也丝毫不敢松懈。她怕一旦她稍稍松了手，它就会消失不见。
但大概是她用的力气太大了，弄疼了它，它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
姜希微一惊，手上的力道便立刻松了几分，但同时也将它整个小小的身体紧紧抱在了怀里。
那孩子似乎是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敢相信地、怯生生地说道：“娘亲，你这样抱着我，是不是说明，娘亲你也不是太讨厌我？”
姜希微用力点头。她从来，都没想过不想要它啊！
见她点头，那孩子立刻就高兴起来，伸出小手笨拙地拍了拍她哭得不断抽搐的背，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娘亲还是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