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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论天下太师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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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下的天罗城早晨一片繁忙的景色,贩夫走卒来往穿梭于大街小巷。叫卖的,挑买的,开市的,弹灰的,扫雪的。晴日里的晨光播撒在百姓民居的街巷转角,照耀着金碧辉煌的罗燕皇宫的斗拱飞檐,熠熠生辉。而此时城西天水剑山脚下的一处景致却与罗燕城各处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繁忙纷乱,有的是沉稳悠长的气度。没有喧闹嘈杂的街市,只有宁静致远的大势。这里便是罗燕国国教太师院,是罗燕国思想传播传承的发源地。白墙黑瓦,木色楼阁,灰石铺路。五步一观,十步一景。不冻暖湖紫金鳞鱼成群游过,划过水面的微波荡漾起湖面的薄雾。林间湖畔房舍间,学子教众漫步其中,众人皆着一身墨衫,白色的衬衣为底,黑色发带轻束三千丝于脑后。无论男女老幼,面庞之上无时无刻具透出一股淡然。而这份景致,这种态度,皆来源于两句话。

    惊雷事,心不乱,思莫繁;

    细末端,天地现,法自然。

    这是太师院院规首页上的两句话,太师院随国朝建立至今千载岁月积淀下的是一种从容的气度。是见微知著,行既法现,道衍天机的智慧。院规并不繁复,规矩礼数也很简单。讲尊重道,求知尚学。凡事懂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了。

    此时正是太师院晨省时刻,全院自上而下,从院首到明途弟子皆不例外。无人监督,但也无人不尊。靠西的一处院落是都云轩的屋舍,他此时已是入舍弟子,轮值朝堂太师鉴执事一职一年。已不必随大多数的明途弟子一般混住杂院,可以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院落。这套院落会伴随他一直到离开太师院,或选择入朝堂理政走仕途。或一朝明悟一元法理初始境,便会搬入剑山太府之中,追随祖师精修一元道法。

    都云轩很喜欢院落中眼前这棵梅树,入冬雪后的今晨,含苞待放的花蕾陆续伸展开淡粉色的花瓣。这朵朵盛开的梅花恰如一段段千姿百态的生命历程,在他眼中衍进着千般变化,万般姿态。回相心中诸般道法典籍,一一印证。仿佛世间万千变化皆在其中,都云轩一时看得痴了。

    “噔、噔噔。”

    两声轻巧的叩门声响起,把都云轩拉了回来。

    “进来吧。”

    都云轩起身整理衣衫。

    “吱呀。”

    门开,走进一个十岁左右的明途小弟子,满脸的稚气未脱。但礼数一样不少,抬手执礼轻拜。

    “都师兄,皇帝陛下今日巡太师院,此时已驾临,指明师兄御前陪伴,院长唤你即刻前往迎客阁。”

    “就来,谢过小师弟了。”

    都云轩抬手还礼,打发了小师弟回去。

    “果然还是来了。”

    都云轩心中对于昨日朝堂之上皇帝的态度是有过盘算的,今日这位国朝新君会不会如约来到太师院?君王会不会在两百多年后的如今重新借用国教的力量整肃朝堂、对敌攘外?这些都是疑问啊,也是都云轩对今日皇帝会否来到太师院心中忐忑的点。

    国教的力量在开国以后数百年间一直是皇帝背后最坚实可靠的力量。直到两百多年前国教在罗燕域与苍云境凌天宫的矛盾中并未支持那时国朝皇帝的决策。导致罗燕域损失颇为巨大。国教太师院在罗燕域的地位就开始急转直下,直至今日太师院只在朝中管理各地人材考录和皇家祭祀仪程。但国教毕竟是国教,天水太师院乃至背后的剑山太府在天罗域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只不过现在的地位不只是超然,反而有些超脱了。

    心中理着诸般思绪,都云轩缓步来到迎宾阁内。入得门来,对着上首的皇帝陛下和院长躬身行了礼。然后便自是轻轻站到了下首一旁。院长南宫明远与小皇帝又聊了一会不疼不痒的闲话。不外是银钱够不够用,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等等。都云轩恭谨的站着听,心中却在合计着一会与这小皇帝谈话时的言辞。

    又约莫着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好像小皇帝和院长大人确实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彼此僵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因此小皇帝便把目光转向了下首,左右观瞧了几眼,即在下首的位置瞧见了都云轩。然后缓缓收回目光,把视线又看向了南宫院长说道:

    “身在皇家,少时不曾有机会来太师院求学,得闻大道真言。今日来太师院也有意寻一人带我观游一番,得偿儿时夙愿,南宫真人可否应允啊?”

    “岂敢岂敢,陛下来时即已询过都太师,此时便由他伴陛下一览吧。”

    “弟子自当谨言慎行,陛下请”

    听得院长应允,都云轩忙上前应答。随即引着皇帝陛下走出了迎宾阁,缓步转入太师院大院之中去了。

    从早晨到午时,都云轩陪伴小皇帝去了太师院的经阁、不动湖、常思林、讲堂、弟子院等处游览。一路上小皇帝屏退了左右侍卫,只由都云轩带领着,听着他的轻声讲解。自己却言语不多,只是偶尔轻轻点头,一贯的显得慵懒且悠闲。并不频繁发问,也不打扰旁人。直到午间,信步走到了外舍区的时候才提出去都云轩的外舍看看,讨一杯茶水喝。

    都云轩不敢怠慢,前头引路,来到了他的外舍。二人在舍内坐定,都云轩举碳烧水泡茶。小皇帝则把目光注视在院中那株梅花上。待得茶好,二人才展开了一段注定要改变大陆格局和天下人命运的对话。

    “都太师鉴昨日为何以国教太师鉴身份在朝堂之上回了孤的话?”

    “陛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想虎不互伤亦不伤人,当引三虎互持之势。”

    “那岂不是养虎为患,尾大不掉?”

    “陛下,伴君何尝不若伴虎,三虎互持,幼龙才有成风扶摇之机。”

    “都太师鉴对我朝局势做如何看?”

    “陛下,荒元北犯,破环江北上,占的是时运。我朝据守鬼木林一线,黑甲军虽勇短时亦不能破。此时南都必不敢举兵,南都与荒元纠缠于环江境数百年,环江乱局已定。至此南线弃环江休养生息以待时机破青江定南疆。百风口战事已稳,重在消耗,打的是国力。以此朝堂的稳定决定了百风口的胜败。东面的苍云境素来不参与诸国朝之间的争斗,但万事利弊两端。两百年前我朝与凌天宫的恩怨早已过去,恰恰因此纠葛,我朝与凌天宫多了诸多往来,可借力凌天宫联合东帝境钳制南都以反图荒元。”

    “都太师鉴,可否细数一下当今豪雄?”

    “苍云境云都凌天宫、东帝望海楼、紫雾海环珠峰、南都白崖、霸夏铜岳宫、荒元白漠白泪城、天罗城太师院。以上皆是天下武道法家一方大势力。若以罗燕域局中,则北有百风口外苦北一族,东有苍云、南有南都,西邻荒元,远有霸下,外有西寂州、石手、海中诸域等。”

    “你可信我?”

    “陛下可信,陛下两岁开蒙,三岁通读史书,五岁遍读兵法,八岁罗氏摩罗功小成,如今身在帝位,数月不发一言,开言即定乾坤,有何不可信。”

    “我可信你?”

    “臣入太师院三年,已破一元初始境,尚未入太府,已手握魂梦令一枚,来至天水都家一脉。”

    “云轩,我志在三江之外,心在紫雾海大小雾海山巅。”

    小皇帝言罢,端起茶盏起身又一次望向院中梅树,沉默良久。

    “你我今日定下十年之约,年内我必引太师院重入朝堂。南线战事稳守鬼木林黑岩城一线养精蓄锐。望你善加利用手中魂梦令,凌天宫我会与你方便。十年之期一到便是你我大展雄图之时。”

    小皇帝望着梅花缓缓说道,仿佛谈论的是午间厨子炒的是哪那一道菜肴,火候如何。

    都云轩并未言语,起身轻施一礼。

    小皇帝未再说什么,落盏抬步走出了外舍,起架回了皇宫。

    都云轩望着院子中的梅树,站了很久,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雪花很大,但风不大,轻轻的催动雪花在空中缓慢的舞动。梅花已经开了,无论风雪如何,梅花依然绽放满树,

    “细末端,天地现,法自然。”

    而自然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

    此刻的都云轩也走出了外舍,飘然远去,他的目的地是太师院最深处剑山脚下的太院。外舍中只余下那两杯微温渐寒的淡茶荡漾着碧绿的清波,仿佛时刻等着主人再次拿起的一刻。

    罗燕域东南与东帝境之间有着一处世所闻名的深渊-剑渊,此渊深达数百丈,其内终日弥漫着瘴气,人畜不得近前。传闻是上古大能之士于苍云境云都千丈崖顶剑斩妖魔开天裂地而留。北端自在云都千丈崖下,南端直抵青江。好似一把利刃随时可以切断滚滚青江洪流一般。

    南端浅处有一地下城,名曰幽都。此城背依剑渊南端而成,大部都在地下岩石之中,终日不得见阳光,城外就是剑渊瘴气。城中居民来去皆从渊壁之上一道登云石梯上下,石梯落脚之处不过一只脚掌大小,每阶之间相隔一丈左右。来往之人皆身怀武功,要么轻身之法卓绝,要么武道元气充沛。不然行到半途无以为继必有性命之忧。

    此时登云梯上竟然有一老头手提一人飞身而下,直奔幽都而来。老头弓背矮身,一头的灰白乱发,满脸的皱褶动一动都能夹死飞过的盲蚊。左手提着一个不大的男孩,右手的烟袋锅还不时的塞进嘴里抽上两口。但这些都未曾影响老头飞身向下的脚步。石梯上老头的每一次身形闪动都恰到好处,稳定且准确。

    一袋烟的功夫,老头已经下到渊底,飞身进了幽都。幽都的街道时刻亮着昏黄的海兽油灯,街上的物什招牌倒是都能看得清楚。只是街巷尽皆不宽,只容三五人并排通过。这还是主街,若是如现在老头拐进的小巷就只能来往错个身的距离罢了。

    七拐八拐,老头提着人来到一处洞舍门口。将烟袋插入腰间,右手飞快在身前点刺,手势变换之下,身前的门打开了。

    进屋后老头将手中提着的人随手扔在了靠里墙边的石床之上,砰的一声溅起不少灰尘。看起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被扔在床上的少年浑身是血,一动不动。老头弓着背走过去坐在床边,抽出烟袋,手上飞快的不知从哪又拿出了烟丝填满了烟袋锅抽了起来。吐出一口长长的烟线,老头伸手抹了抹少年脸上的血污,又摸了摸脉搏。

    “还有口气儿。”

    在忽明忽暗的烟袋锅红光映衬下,床上少年的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仔细看来,正是前日里破败土地庙遇袭重伤昏迷的白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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