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过春节
除夕夜,皇帝在宫里举行了家宴,除了太皇太后、皇后和其他嫔妃外,陆瑾辰和今日刚刚抵达长安的王昶,仪王和宣德王李赢也在场。
一阵弦乐歌舞后,皇帝照例是一番新年的贺词,众人挨个向皇帝和太皇太后敬酒。
太皇太后笑道:“人老了,就希望儿孙都能平平安安。哀家看了看,现在也只有赢儿和昶儿还未定性。皇帝也要给他们安排点正事来做,否则总是游手好闲,始终无法长大成人。”
皇帝听着太皇太后别有深意的话,微微一笑,“是孙儿疏忽了,阿昶我今日已经和他谈过,待过完上元节,他就去刑部上任。至于阿赢,前两日朕得知汴州郡下陈留县县令因病作故,既然皇祖母希望他能有所作为,那上元节后,阿赢就去陈留县。”
李赢和王昶同时起身,向皇帝谢恩。
唯有陆瑾辰紧皱眉头,陈留县属于汴州郡下。
正月初一,赵言舟去宫里参加完开年大朝会,正式开始新年假期。先给直属领导刘春拜完年,又陪同周许一起给周晏之拜年。
今年过年,陆瑾辰的父母在钱塘老家未回,府里只有他一人,除了必须拜年礼节外,他一直未出门。
王昶见他府里过年依旧冷冷清清,丝毫没有过年的喜庆,忍不住劝慰,“表哥,瞧你这年过得没滋没味的,赶紧给我找个嫂子,也好让家里有点人气。”
“你若嫌冷清,就回宫里去!”陆瑾辰冷眼道。
“好了,别赶我,宫里更冷清!”王昶悻悻地说道。
正说着,林秀进来,递上一封拜帖,他打开一看,原来是赵言舟和聂峰明日欲一起到府中给他拜年。
“上次我让你请的那个厨子呢,让他明日过来府里。”
“是。”林秀领命。
“谁明日要来?你还特地从外面请厨子了?”王昶一脸好奇地问。
“到时你就知道了。”陆瑾辰看着手里的拜帖,淡淡地说道。
赵府后宅,聂清如和聂峰一大早就来了,周许笑言:“今日给陆尚书拜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聂清如撅着嘴,“我才不会强人所难,既然他心里没有我,我为何还要因为他而别扭呢?今日就算是给长辈拜年。”
周许“噗哧”一笑,“想不到你通透明理,我总算是放心了。”
周晏之、周许、赵言舟和聂峰兄妹一起出现在门厅时。
陆瑾辰一眼看到人群中身着桃红色糯裙、外面披着白色的毛绒斗篷的女子,厚重的斗篷下她身影越发单薄。
许是过年的缘故,她今日穿着格外喜庆。
陆瑾辰指着身边的人,“这是我表弟,王昶!”
周许愣了下,移过目光,虽然梦中的模样已记不清,但依旧是玩世不恭的性子。
一番客套的拜年话后,陆瑾辰挽留他们吃午食,周许原想推辞。
王昶大大咧咧地说:“我表哥昨日就已经请好庖厨了,你们若是不留下,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众人见盛情难却,也不再客气。
不出一刻钟,桌上已摆满了美食,消灵炙、红虬脯、浑羊殁忽、汤浴绣丸肉、蕃体间缕、缠花云梦肉、炙烤嫩鹅,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菜上齐后,陆瑾辰特意命人打开一坛美酒。
王昶热情地招呼大家,“大伙可尝尝这道菜,这在长安寻常可吃不到,这是我表哥特意寻苏州厨子做的,炙烤嫩鹅。”
周许本没有留意桌上的美食,听完他介绍,大吃一惊,手中的筷子也掉了一只在地上。
她抬头,刚好对上陆瑾辰深邃的目光。
“你怎么了?”见她愣住,赵言舟好奇地问。
她这才回过神来,低声说:“无妨。”
一旁的下人又重新递一双筷子过来,她早已心烦意乱,无心吃饭。
她心里安慰自己,只是一道碰巧在梦里出现过的菜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陆瑾辰心中颇有疑虑。原想着她在梦里就爱吃这道菜,特意请来厨子只是想让她吃好点,他就心满意足。结果她非但没吃,反而很震惊的模样。
周许回到家中,心里很烦闷,自到长安后,她总觉得和梦里的场景有诸多相似之处,包括陆瑾辰对她的态度,毫无缘由地好。
连聂清如这种不拘小节的人都对她说过,“陆尚书对你真没话说,你与他也没有交集,为何只见几面就让你称呼他兄长?”
“他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周许淡淡地说。
如果非要说是周晏之的缘故,欺骗别人可以,但骗不了自己。
她洗漱完,早早地上了床,正闭上眼睛胡思乱想时。
突然落入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只见赵言舟笑意隐隐地看着她。
“你今日心事重重,可以告诉我吗?”
她看着那清凉的双眸,抿了抿嘴,艰难地说:“如果你做了一个长长的让人难过的梦,醒来后发现,现实居然和梦中有诸多相似之处,你会不会害怕现实又变得似梦里那般结局?”
赵言舟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既然是梦,那肯定是无法改变。现实中我们也只能改变自己能改变的,接受自己不能改变的,多思也无益。”
周许叹了口气,“那我要如何做才能不去想它?”
他狡黠一笑,“我帮你。”
“你?”她怀疑地看着他。
赵言舟嘴角轻轻上扬,眼神中带着挑逗的光芒。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青丝,然后在她的额前停顿片刻,仿佛在默默传递着他的情感,用轻触说出他的心意。
“可以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语气里透着一丝丝的担心,希望能得到她的回应。
周许紧紧地抱着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发出了无声的邀请。
他的呼吸愈发粗重,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侧,让她更为紧张。
他看着她白皙的皮肤一点点染上红霞的颜色,终于吻上了那个柔软的、细腻的、带着微微的凉意和温润的嘴唇。
先是极轻的吮吻,辗转厮磨,接着舌尖仔细描绘她唇瓣的形状,过了片刻舌尖轻灵地一挑,让这个吻更加深入……
不知过了多久,周许有些缺氧,嘴唇开始微微发麻,却本能地渴求着更多,这种亲昵的缠绵简直让人舍不得推开……
他离开时,两人都微微喘息着,呼吸交错着吹拂在对方脸上,吹起暧昧酥麻的热潮,两人嘴唇挨得很近,不到半寸距离。
他凝视着脸上几乎红得要滴出水来的周许,喘息了许久,身体里异样的情潮终于缓慢地褪去。
他伸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你只需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总会在你身边。”
周许点了点头,安然入睡。
新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上元节,赵言舟拉着周许去街上看花灯。
家家户户彩灯高悬,集市上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说长安大也大,小也挺小,在拥挤热闹的人群中,周许和赵言舟居然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个人。
陆瑾辰一眼看到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心中虽酸涩,却也安慰着自己,出来逛了半天,好歹算是见到了她。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周晏之问道。
赵言舟笑道:“阿许想去河边放许愿灯。”
“那一起吧。”
一行四人穿过热闹的集市,来到渭水河。河边站满了祈福的人群,河面上已有许多点点漂流的许愿灯。
周许小心翼翼把点燃的灯放在水面上,看着顺水漂流的许愿灯,她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放在嘴边,虔诚地许着愿望,希望上天可以保佑她爱的人平平安安,希望现实可以一直这样平安顺遂。
看着周许虔诚的模样,赵言舟不禁莞尔,她心思如此单纯,真希望她能梦想成真,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
陆瑾辰在一旁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攥紧了拳头,自己心心念念想出来见她,现实和梦中一模一样,明知见了心里会难受,却依然还是想见,真是无可救药。
上元节刚过,聂清如耐不住家里再三催促,终于回了徐州。
周许刚刚送走了她,还未从离别的愁绪中抽离。
赵言舟下值回来,谈起今日朝中官员都在议论修德王李赢去了汴州郡陈留县做县令的事。
修德王李赢?去汴州?她心里惴惴不安,梦中的李赢不是勾结了回纥人欲谋反吗?
她思量再三,坐在桌案前,快笔写下了一封书信,和赵言舟一起去了周府。
周晏之接过书信,疑惑地问:“是给阿耶的信?”
“是,让天远带着几个下人快马加鞭,务必要亲自送到阿耶手中。”周许神情凝重地说。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兄长,你对修德王了解多少?”周许看着他。
周晏之仔细回忆着,“没有直接接触过,以前听你陆兄长说过,眼高手低,不务正业,才华配不上野心。”
她叹了口气,“我担心他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他去汴州,恐怕会对阿耶产生威胁。所以你让天远明日就出发,务必把信送到阿耶手中。”
“你为何会有此顾虑?”
她不想提及梦中事,只是敷衍地说:“你按我说的去做即可,防患于未然。”
回家的路上,赵言舟看着若有所思的周许,“那个人曾经在你梦里做过坏事吗?”
她转过头,直视着他,“也许梦和现实有差别,可我不能拿家人性命去赌,所以我才要提醒阿耶。”
他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理解地点了点头,“我支持你。”
次日午时,鼓钟响起,周晏之和陆瑾辰一起走出皇城。
陆瑾辰看着等在城门外的下人,笑着问:“怎不见天远来接你?北辰还想着要和他一起切磋切磋。”
周晏之环顾左右,低声说:“是阿许,她疑心修德王去汴州,恐对我阿耶不利,特意写了信让天远今日亲自送回去。”
“她又没见过李赢,怎会有此想法?”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看她态度十分坚决,所以今日一大早就让天远回去了。”
陆瑾辰深思熟虑了一番,看着周晏之,“我请你协助我一件事。”
聂清如离开了长安,周许在家里闲来无事,正在和阿桃一起玩双陆,阿桃已经接连输了三局。
周许摇了摇头,叹息着:“还是换阿橘来吧。”
阿橘刚坐下,还未开始。
门房下人带着修竹到了,修竹抱拳行礼,“郎君请小娘子过去一趟。”
赵言舟还未归,周许吩咐阿橘,“待郎君回来,你告诉他,兄长有事寻我,我回府了。”
“是。”
周府后院东厢房,周晏之看着坐在一旁神情肃然的人,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打算什么。
正想着,修竹已经把人带到。
她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陆瑾辰,心里一愣,疑惑地看着周晏之,“兄长寻我,所为何事?”
他勉强地笑了下,“是你陆兄长有事想问你,我才寻你过来。你们俩谈,我就在隔壁。”
“哎……”周许还未开口,他已经出去了。
“坐。”陆瑾辰看着她局不安的模样,轻声说:“听你兄长说,你给你阿耶送了一封信,让他提防修德王。你见过修德王李赢?”
她咬了下嘴唇,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觉得修德王会对你阿耶不利?还是你有听谁说过?”
她抬头看着他探究的目光,心里一阵慌乱,舒了一口气,“只是,只是听兄长说过,听说他不无学术,不务正业。”
“就凭这只言片语也值得你亲自写信让天远快马加鞭送回汴州?”他凑近她,“你觉得我好糊弄吗?”
周许看着他玩味的目光,心里不由一阵恼火,随即挑眉,“我怎么想,这是我的事情;我给父亲写家书,这是我的家事。我为何要向你交代?陆兄长为何要对此刨根问底?”
陆瑾辰看她双眸瞪得似铜铃一般恼怒的模样,他舒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这涉及到国事,我和皇上都知此人有异心,但没有证据。我以为你知晓旁人所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