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的重逢
周许话音刚落,身边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几声“不可!”
周通、王昶、林秀和周归远异口同声地反对。
周许恳求着:“我只是去云州城,不去回纥,我保证不出城!”
说完,她的目光看向了在场的人,希望有人可以支持她的决定。
周围一片沉寂,王昶看到她眼底的失落和无助,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针了一下。
“阿许!你清醒一点,如果你出了事,我们怎么办?你想过阿耶阿娘的心情吗?”大兄长周归远痛心疾首道。
周许抿着嘴,眼圈红红的,极力忍住不哭,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
她走上前,轻轻地拉着周通的手臂,哽咽地说:“阿耶,我不想再有遗憾了,我不想让他和赵言舟一样。”
周许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鼻尖上挂着一颗泪珠,盈盈欲滴,显得楚楚可怜。
周通看着她伤心垂泪的模样,心痛又无奈地劝说着,“你去了云州又有何用?你帮不了他。”
“阿耶,我想去看看他,我就想陪在他身边。”周许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过了良久,周通红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周许的头,满心爱怜地看着她,“你从小到大的请求,阿耶何时又拒绝过你呢?”
周许欣喜地抬起头,明亮的双眸闪过一抹喜色,隐隐带了些许期待,“阿耶同意了?”
周通无奈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你可以去,但务必记着,若你有事,阿耶这把老骨头也要跟你去了,阿耶不舍得你。”
周许抱着周通,含泪点了点头。
王昶转身对周通拱手行礼,“若节度使信得过,我可陪她一起去。”
周通欣慰地点了点头。
周许感激地看着他,这个一路走来始终都陪在自己身边的好友。无论是去华山,还是这次回汴州,他总是在重要时刻给予自己坚定的支持和无私的帮助。
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喃喃地说:“谢谢你!”
王昶看着她眸光明净清澈,如同山间清澈见底的泉水,笑着说:“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是啊,他们之间的互动总是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温暖,让彼此都能感到宁静和安全。
当晚,确定了要去云州后,周许和王昶即刻收拾了行囊,清浅,江枫和林秀是必须跟上,周通另外派了孟霜和穆尘专门保护周许。
次日,在晨雾弥漫时,周许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父母和兄长,和王昶一起带着侍卫踏上了去云州的路。
在所有人都认为云州形势很紧张时,赵言舟正忙着准备组织“团练”。
原来他到达云州的第二天,一股回纥人刚来过朔阳县,人不多,只三十骑,抢了一个镇子。
等官员带着部众赶到,那回纥人早走了。更早之前,去年收秋粮时,还遭了两次回纥劫掠,被抢了不少粮食。
赵言舟在听完了朔阳县雷帆给刺史王毅的汇报后,晚上在官舍里对着舆图研究了许久。
次日,赵言舟便和王毅,江晔和县令们提出了“团练制”。
因前朝也曾在一些地方设立过团练使,故而王毅及州府官员和县令们对他提议能接受。
只有长史江晔略皱眉,“赵司马此策甚好。只是这样,会不会加重了百姓徭役?”
赵言舟拱手:“长史所虑极是。不过团练可每县为一团,每镇为一队,百姓不离家乡,不用远程跋涉,可省了路途上的时间,农时各镇组织互帮互助,农闲时则演练兵阵。”
王毅大手一挥,豪爽地说:“云州作为北部门户,担负着守土之责,这一点本就与内地不同。本官自当上表朝廷,乞求能在赋税上宽免一些。”
有了王毅的鼎力支持,赵言舟拿出舆图,和众人一起研究“边防”。
靠北边的镇子是重灾区,要特别关照,一般离着州府近的、大的富裕镇子、小的偏僻镇子等都不同。
三个县令都是实干之人,对自己下面村镇都很了解,赵言舟与他们商议着确定了每镇团练人数,团练军与正规军不同,人数都没法一致。
县令们都脸上露出笑容,这位新来的司马年岁虽轻,但却是敢作为的,不似先前杜若,妥妥就是一虚职。
这个时候农忙刚过,这事要马上操办起来。等到了秋冬,又是游牧民族犯边的“旺季”,保不齐回纥人什么时候又来了。
王毅又说起这次“团练征兵&34;”的注意事项,语气郑重对各位县令说:“我们这团练与朝廷征兵又不同,万不能把安民之举变成了扰民之举。各位回去亲自去各镇与百姓说一说,大家守的是自家的土,卫的是自家父母妻子。
赵言舟站起来,对几位县令团团一揖,“如此就拜托诸公了。”
几位县令赶忙站起来还礼,连道惶恐,又表决心。
自那日后,赵言舟便和州府司兵参军陈绪一起,日日训练着州府的军官士兵,再从中择优挑选派往各县负责团练的人。
陈绪能明显感觉到自赵言舟来了以后,军官士兵们训练的热情高涨,感觉有了用武之地,不似从前那般懒散,毫无斗志。
刺史王毅对赵言舟表现感到欣慰,王姝见他最近心情舒畅,笑吟吟地问:“阿耶近日不再愁眉不展,反而面露喜色,是有何喜事?”
王毅眉头上扬,称赞着:“新来的司马赵言舟颇合我心意,不怕苦,有能力,敢作为,是个难得的人才!”
王姝眼底闪过一丝柔情,嘴唇上扬,羞怯地问:“可是那日陪阿耶一起在酒楼喝酒的那位新来的郎君?”
王毅看到了她脸颊淡淡的红晕,意味深长地说:“那日就是专门为他设的接风宴席。近来天气渐热了,你可多准备些解暑汤药给官兵们送去。他近日正在带兵。”
王姝听完,整个脸都涨红了,娇嗔地说:“阿耶净会开玩笑!”
王毅看着她脸上露出少有的女儿态,呵呵地笑了。
隔日,赵言舟和陈绪正在练武场巡视操练的官兵,练兵场是一个宽阔的平地,太阳高悬在头顶,把炎热的光芒倾泻而下,照得练兵场一片明亮。
这一片将士们身穿铁甲,手持兵器,脸上带着坚毅和冷酷,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英勇的气息,时而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练兵场另一头,可以听到铁器撞击的声音,刀剑交错,刀光剑影在阳光下闪烁。士兵们挥舞着兵器,熟练地施展各种招式,他们正在练习对战。
这时王姝带着婢女迎面走了过来,陈绪忙低头拱手:“小娘子来了。”
王姝微微一笑,“不过是带了些解暑的凉茶,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我让人放在那边的树荫下了。”
王姝笑意粲然地看向赵言舟,杏眼含春。
陈绪赶忙介绍:“这位是新来的司马赵言舟。”
她微曲膝行礼,柔声地说:“见过赵郎君。”
赵言舟亦颔首行礼。
王姝见他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失神间,欲用手里的帕子擦去,还未碰及,赵言舟往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用手抹了抹自己额头。
王姝这才回过神来,浅笑着:“是我越矩了。”
“无妨。”赵言舟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俊朗的脸上中带着微微的冷意。
看着王姝离去的背影,赵言舟微微舒了口气。
陈绪这几日和赵言舟熟络了,顺势调侃道:“怪不得刺史操心小娘子婚事这么多年都没结果,原来她喜欢的是你这种类型。”
赵言舟板着脸,“不要毁人清誉。”
陈绪摇着头啧啧几声,感叹着:“我可没胡说,这小娘子平日里只喜欢医人制药,虽经常来州府,但也只是送药看病,待所有人都清冷矜贵,礼貌又疏离。但她看你的眼神不同。”
赵言舟不待他说完,转身就走。
“哎,等等我。”陈绪连忙跟上。
夜色朦胧,庭院幽静,夜风阵阵吹过,窗内的烛光微微地跳动,摇曳的灯影将窗纸映照得忽明忽暗。
赵言舟坐在窗前,他摊平手里笺纸,开始给周许写信,也许这些信永远都不会送到她手里,但它们却承载了一个人的思念。
周许和王昶带了两辆马车,天远和江枫,孟霜和穆尘轮流赶着马车,日夜不停地赶路,中途马匹都换了三次。
王昶看着周许眼底的淤青,和眉眼之间的憔悴,忍不住劝道:“这些日子你在马车上都没有好好休息,你不用这么赶,长安距离云州本就比我们近,表哥还早我们几日出发,我们肯定是赶不上他了。”
周许摇了摇头,“赶不上也罢,我想早点到那里。不然我心里总无法安心。”
王昶看着她睫毛下掩盖的失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低垂的乱云从夜空缓缓掠过,凄凄凉风吹动纷乱的树影,簌簌声响里夹杂着起伏不定的虫吟声,犹如细雨般绵绵不绝。低矮的山岗被冷月映照得一片明亮,路边的坟莹残碑渐行渐远。
周许坐在马车里,背靠着隐囊,头歪在清浅的肩上,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眉头紧皱,嘴里时而说着梦呓。
王昶忧心地上前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她猛地惊醒,坐起身喘着粗气,瞳孔微缩,眼前似乎还残留着梦中那真实而骇人的场景。
王昶忍不住揽过她的肩,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一场梦,醒了就好了。”
周许眼圈红红的,嘴唇也有些泛白,颤抖地说:“我梦见他……”
王昶扶紧着她的双臂,看着她湿润的双眸,摇了摇头,“这只是梦魇,你都不知道自己病了吗?”
周许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疲惫地说:“我怎么了?”
“你发热了!”
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庞,有气无力的话语和越发单薄的身形,王昶既生气又心疼。
他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到了下一个镇上,你务必得好好休息,病好之前不要走了。”
“我……”周许刚要说话,看着王昶脸上的阴云,默默地闭上了嘴。
次日,在晨光绚丽,万物初醒之时,王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个桃园镇。镇上只有两条街,清晨的街上是静谧的,店肆商贩稀疏的立着,生意也冷清。
大伙来到镇上唯一一家客栈,清浅扶着周许下了马车,周许看着东边红日的霞光,忽然眼前一黑,直接就向后倒过去。
这时一个身影箭一般地冲过来,伸手将她接住抱在了怀里,“阿许!阿许!”
“郎君!”清浅惊喜地叫道。
等周许悠悠转醒时,已是日薄西山,她勉强地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床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周许以为自己在做梦,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阿许,你终于醒了!”
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如同一片盛满了爱的海洋令人无可抗拒,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周许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成串的泪水从眼窝里涌出来,然后越涌越凶,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陆瑾辰连忙将她扶起来,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周许用拳头打着他的后背,哽咽地说,“你为何要让我担心?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瑾辰眼眶微红,耐心地哄着:“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别哭了,别哭了。”
安抚了许久,周许终于停止了抽泣。陆瑾辰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颊上还有未擦去的泪水,令人心生怜悯。
他叹息一声,慢慢地凑近她,用温软的唇吻去了她的泪。
陆瑾辰的气息近在咫尺,相贴在一起的身体异样的酥麻,瞬间蔓延而至胸腔,让周许的心弦颤动不已,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陆瑾辰仿佛得到了鼓励一般,又浅浅地吻在了她那盈润樱红的唇上,柔软清甜,如棉花糖般,吻得仿佛浅尝辄止,却又在慢慢加深力道,吻得人心乱如麻。
吻着她清甜的双唇,鼻尖飘过她身上的清香气息,陆瑾辰只觉得一向沉稳自制的自己,仿佛随时有可能失控。
周围一切安静极了,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