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只想见你
果不其然,安乐公主回来,听完婢女燕儿的陈述后,开始是难以置信,随后怒火中烧,竟敢给自己唯一的儿子下药。
她当即带人怒气冲冲来到了郑婉清的院内,听到了房间里疯疯癫癫、又哭又笑的话语,虽然此刻依然对她恨之入骨,但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安乐公主带着婢女面见了皇帝,阐明了整个事情的始末。皇帝听闻后大为震惊,即刻命人将郑婉清和婢女燕儿送去了远在山西的崇福寺修行,如果没有召令,不得回京。
下早朝后,皇帝找来了陆瑾辰,颇为生气地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告诉我,如果不是姑姑来禀明实情,你是不是还准备一直留她在府中?”
陆瑾辰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个事情,我本就想让母亲来处理。”
话音刚落,有宦官报:“太医来了。”
“请进来。”
皇帝指着陆瑾辰,“我可是把太医院的首席太医叫过来了,让他给你看看,身子可有损伤?”
头发花白的太医,一边给陆瑾辰把脉,一边摸着花白的胡须说道:“御贤王体内已无任何催情药物的痕迹,但身体在极寒之处时间太长,属于寒湿邪气侵袭人体,我开几副温中祛寒的中药,多吃一段时日,便可调养好。”
皇帝听完,催促太医赶紧开药方,接着吩咐宦官:“每天把药熬好,端进内殿,我要亲自监督着他喝完。”
陆瑾辰无奈地笑了笑,拱手:“让圣人担忧了。”
说完了正事,皇帝看着陆瑾辰一直面色不佳,又起了好奇心:“我看你近日情绪不高,郑婉清属于咎由自取,自毁前程。现在姑姑也不会逼你娶她了,你和周家小娘子有进展了吗?”
陆瑾辰恳求着:“请圣人不要再把她和我联系在一起。”
“这是为何?”皇帝不解地问,“难道她不喜欢你?不应该啊,就凭你这张脸,应该很少有女子能拒绝你。”
见陆瑾辰还是默不作声,皇帝急了:“要不我直接给你们两个人赐婚?”
“不可!”陆瑾辰阻拦道,随后黯然地说:“她已经有婚约了。”
皇帝看着陆瑾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怒其不争地说:“她是有婚约,又没成婚,你既然如此喜欢她,为何不争取?”
陆瑾辰自嘲地说:“他二人有情,我又何必做棒打鸳鸯者呢?”
“好吧,我只是担心,你一日不娶妻,姑姑会逼你娶其他的女子。”皇帝叹息着说。
转眼正月十五,是上元节。今夜的长安不似以往,大街上早早地就挂满了灯笼,到处都是火树银花,好像随便一伸手就可以捧住一手的碎碎星火,流光四溢。冠盖京华,人来人往,一辆辆精致典雅的马车川流不息。
街道上人流如织,万人空巷,出来闲逛的人们猜谜语,挑灯笼,抛绣球,放许愿灯,无比热闹。走在人群中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在空中荡漾,也不知道声音的内容是什么,只听到嘈杂一片,震耳欲聋。
赵言舟和周晏之在周许的一左一右护着,避免她被人群挤到。
周许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长安夜景,一双盈盈美目溢满了惊奇和喜悦,四处张望。赵言舟看着她娇憨可人的脸庞,忍不住用手搂住她的臂膀,脸凑近她的耳边大声说:“呦呦,我喜欢你!”
周许转过头,笑着用手掩着脸,掩饰着羞意,往周晏之身边挤去,赵言舟赶紧笑着跟上。
周许来到一个人头攒动的摊位前,这里挂了好些灯笼,老丈对着人群大声说:“猜中三个谜语,可获得一盏彩灯”。
周许看中一盏憨态可掬的兔子灯笼,忙着伸手:“我来猜!”
老丈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少年,笑着点了点头,开始出题:“请问岳父贵姓?”
周许想了想:“不识泰山!”
老丈笑着:“很好,再来一个,无边落木萧萧下,猜一个字。”
周许眼珠转了转,一旁的周晏之和赵言舟又帮不上忙,“一个日字”,周许大声地回答。
老丈连连称赞:“好才华,最后一个满花落地不惊心。猜一人名。”
这个可把周许难住了,一旁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摇了摇头,“谢安。”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周许回头一看,高兴地喊:“兄长,是你!”陆瑾辰微笑地点了点头。
老丈一看都是熟人,爽快地让周许选一盏彩灯,周许毫不犹豫地指着那盏可爱的兔子灯。
终于拿到了心仪的彩灯,周许心情很是舒畅,围着陆瑾辰问道:“兄长也是出来看花灯吗?”
陆瑾辰笑着点了点头,心里一个声音,“今天上元节佳节,我只是想出来看看你。”
一行四人穿过了繁华热闹的集市,来到渭水河,河边站满了祈福的人群,河面上已有许多点点漂流的许愿灯,周许小心翼翼把点燃的灯放在水面上,看着顺水漂流的许愿灯,周许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放在嘴边,虔诚地许了着愿望。
看着周许真诚的模样,赵言舟不禁莞尔,“呦呦心思如此简单,希望她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快乐地生活下去。”
赵言舟抬眼,瞥见站在周许斜后方的陆瑾辰,嘴角含满笑意,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正在许愿的人,心里瞬间有了些许担忧。
逛完集市,放完灯后,陆瑾辰和他们在崇仁坊门口别过。赵言舟一直把周许送进了她的小院,正欲转身离开,周许叫住了他:“你今晚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赵言舟转过身来,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片刻后,抬起头直视着周许,深情地说:“呦呦,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嫁我好不好?”
周许看着赵言舟的笑眼,慢慢地靠近,踮起脚尖,轻吻上了他的侧脸
温软细腻的触感瞬间刺激了赵言舟的心,这一刻,他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呦呦亲他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看着周许转身跑进房屋的背影,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一路上,丁冲看着自家郎君一直在笑,一直在傻笑,摸着脑袋寻思着,是不是要找个郎中给他瞧瞧。
上元节已过,工部去洛州修建遥堤和横堤的敕书和公验已下,陆瑾辰带着工部官员在城门外,送吴侍郎一行人去往洛州,如同去年赵尚书送陆瑾辰一般。
陆瑾辰看着吴侍郎有些花白的头发,安慰着:“这封信你交给刺史孟益,如需援助,我信他会帮你;实在解决不了,可命人八百加急送信给我。等你这次平安归来,定让你在长安享清福。”
吴侍郎笑着:“属下谢过陆尚书好意,定当竭尽全力办好差事。”
陆瑾辰笑着点了点头。
皇帝见工部的人少了,但年后工部事情多又繁杂,怕陆瑾辰忙不过来,笑着问:“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帮手?”
陆瑾辰轻笑着:“去哪找帮手呢?”
皇帝凑近,低声说:“周许人聪明,脑子又灵活,在洛州时就表现很好,又当过你的助手,要不要让她再来工部帮你一段时日?等吴侍郎回来后,她若不想再留,那就算了。”
陆瑾辰踌躇了半天,叹了口气:“再说吧,她是个喜欢自由的人,恐不喜皇城里的约束。”
皇帝见状,心里暗笑:“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有戏。”
这时,殿外宦官走近,皇帝点了点头,一人走进殿内,跪地禀报:“据属下近期查到,仪王和回纥人在城里的风月场所有交集,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派去的人没能探到进一步消息。”
皇帝听了,“再加派人手,密切关注仪王一举一动。一有异常,马上来报。”
陆瑾辰思量着:“回纥自两年前战败后,老实了不少,现任崇德可汗是亲中派,那细作只能是崇德的叔父牟羽可汗派来的。”
皇帝嗤笑着:“牟羽这次长脑子了,居然还能想到利用仪王,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转眼太阳西斜,陆瑾辰回到府里,看到院内摆满了箱子。安乐公主正带人安排明日的行程,抬头看到走近的陆瑾辰,感叹着:“新年已经过完了,我和你阿耶明日就回钱塘。我把清浅留给你,她善知人意,又懂得克己复礼。你一人在长安要照顾好自己。”
陆瑾辰眼眶有些泛红,点了点头。
“有一点你要牢记,不是母亲要逼你,你是陆家几代的独子,你的父亲已经快五十岁了,陆家的宗亲,叔父辈们都在盼着你能早日成婚,诞下陆家嫡传的继承人。母亲再给你两年时间,如果你在二十五岁之前还未订下亲事,那母亲只能亲自给你订下了。”
陆瑾辰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第二日午时,陆瑾辰在城外烟雨亭内,送走了安乐公主和父亲,看着远远离去的一条长长的队伍,终于长舒了口气。
哪知,才刚回到家,就发现王昶坐在自己院子里,独自下着棋。
“你怎么来了?陆瑾辰没好气地问。
“我不是看姑姑姑父都回钱塘了,怕你一人在家寂寞吗?所以就搬来这里陪你。”王昶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你今年不再出去放荡、寻求自由了吗?”陆瑾辰反问。
“外面的世界我也已经看够了,今年皇兄不让我再走远,非要留我在跟前。也罢,遥望燕京万里长,江南虽好非故乡。我和皇兄说,从明日起跟你去工部。”
看着王昶漫不经心的模样,陆瑾辰颇感头痛。
上元节后,转眼到了三月,周许无聊地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旁,看着一旁的芭蕉青绿鲜嫩,芳心犹卷,颇像少女暗怀心事,惹人怜爱,不禁叹了口气,感叹着:“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阿许是为谁而愁苦呢?”周晏之笑吟吟地走近,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周许撅起小嘴:“我高兴着呢,有什么好愁?”
周晏之笑着:“好好好,是我愁,是我在愁晚上言舟要过来,要准备什么暮食。”
“真的吗?他今晚过来?”周许笑逐颜开地问,
“瞧你,还说不是在想他?”周晏之打趣着。
周许被说中了心事,瞬间红了脸。
晚上赵言舟带着周许爱吃的百花糕、玉露团来了。周晏之劝着:“你最近这么忙,干嘛还特意跑去迎春楼给她订这个,她若想吃,天天都有时间出去买。”
赵言舟笑着:“是我的一番心意,给阿许赔罪,最近都很少有空能陪她。”
周许夹起一块炖羊肉,放进赵言舟碗里,笑着说:“你何罪之有?”
“没能抽空来陪你。”
“我赦免你了,多吃点菜。”
赵言舟一边看着周许,一边笑着把肉一口包进嘴里,连连点头,“好吃!”
周晏之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你们感情好,在我面前好歹也收敛一点。”
周许笑着看向赵言舟,二人偷偷讪讪而笑。
“你们近日为何这么忙?”周晏之不解地问。
赵言舟不好明说,只是略带过,“圣人又安排了其他任务,短时间内我们都会很忙。”
周晏之点了点头,转身问周许:“御贤王前几日问我,说圣人很是认可你在洛州的表现,近日工部人员紧缺,圣人问你还有没有兴趣去工部,帮陆尚书一段时日?”
周许一听,能去皇城,很是兴奋,随后又想了想,看了一旁的赵言舟,轻声问:“你希望我去吗?”
赵言舟看着周许明亮的双眸,轻叹了口气,“如果你想去,你就去,不必顾虑我的想法。”
“那你也支持我去吗?”周许兴奋地笑起来。
赵言舟想起陆瑾辰看向周许的眼神,眼角的笑意渐渐淡去,“我支持你的想法。”
周许用手托着下巴,一想到早上要卯时起床,瞬间有点犹豫,“我怕我早上起不来,还是先考虑考虑吧。
赵言舟见状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等我们成婚以后,你永远都不用早起,想几点起床都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周许瞬间脸红了,羞涩地问:“我几时答应要与你成婚?”
赵言舟笑着:“好好,是我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