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终于重逢
宦官依照惯例,直接把陆瑾辰带进了内殿,皇帝笑着拍了桌案,招呼着:“阿辰过来,你看看这些京城贵女可有合你眼缘的?”
陆瑾辰惶恐施礼:“圣人就不要拿微臣开玩笑了。”
皇帝笑了:“我可没拿你开玩笑。你若再不娶妻,等到元日,姑姑回京,又念叨让你早日娶婉清。”
见陆瑾辰半晌没说话,皇帝好奇地问:“阿辰,我们一起长大,从没见过你对哪个女子上心?你究竟心悦怎样的女子?我也好替你留意着。”
陆瑾辰见实在躲不过,只好说:“总要能说得上话的。”
皇帝思索了半天:“你不会是想要能和你一起讨论公事的女子吧,这个恐怕是有点困难。”
陆瑾辰嘴角上扬:“骑马也骑得很好。”
皇帝探究着看着陆瑾辰:“你确定这说的不是个男子吗?你该不会是…”
眼见皇帝越猜测越离谱,陆瑾辰索性直说:“微臣已有心仪的女子,请圣人不必再为此烦忧。”
听到这个爆炸消息,皇帝被惊得半天没合拢嘴,随即更加好奇:“从没听你提起,究竟是谁家小娘子?”
陆瑾辰站起身施礼:“请圣人谅解,微臣还未向她表明心意,也不确定她的想法,所以还不想让旁人知晓。”
皇帝不确定地问:“你是单恋?”陆瑾辰不置可否地坐了下来。
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拍了拍陆瑾辰的肩膀:“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想当年你中探花,骑马游曲江时,收到了多少女子的手帕!”
陆瑾辰敷衍着:“那都是过去之事。只今日之事还请圣人保密。”
皇帝着急了:“如果实在不行,我直接给你们赐婚。”
陆瑾辰苦笑着:“总归要她自己愿意才好。”
皇帝提醒:“婉清那里,你要想想怎么处理好。她在姑姑身边侍奉了十年,姑姑让你娶她的执念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陆瑾辰皱着眉说:“这次我定要好好找她谈谈。”
皇帝叹了口气,看来他这个兄弟情路还漫长着呢,突然想起让陆瑾辰过来的重要事,“上次替你挡刀的周许,他的伤养好了吗?要不要太医去给他诊治下?”
陆瑾辰起身谢恩:“微臣多谢圣人好意,昨日已经派医者去复诊了,说是没有大碍,只要不剧烈运动即可。”
皇帝欣慰点了点头,“那明天让他进宫吧,他既救了你,我想亲自见他,当面赐给他恩赏。”
“多谢圣人!”陆瑾辰起身谢恩。
暮色降临,周许刚吃完暮食,陆瑾辰就来了。
“什么?皇上要见我?”周许大吃一惊,陆瑾辰笑了:“对啊,专门嘉奖你。”
“进宫可不许似在家一般无礼!”周晏之忍不住嘱托。
“放心,明日我会亲自带她去见圣人。再说阿许又不是在京城长大,又非朝官,想来圣人也不会怪罪。”陆瑾辰安慰着。
周许倒也不是紧张,只是作为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对于皇帝的印象只是存在于书本上,这次能见到真人,心里多少有点兴奋和期待。
这种期盼的心情在第二日见到皇帝本尊时,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周许看着眼前这个穿了一身半旧袍子,随意地坐在榻上的青年男子,与京城里的贵族子弟并无二样。仔细看看还有点眼熟?
周许忽然忆起这不是几个月前,在茶馆里坐在陆瑾辰身边那个人吗?
“阿许,快向皇上行礼!”陆瑾辰见周许愣在那里,连忙提醒她。
周许幡然醒悟,立即跪下:“草民周许叩见皇上。”
皇帝笑着说:“你身上还有伤,快快起身,赐座。”
周许看着皇帝虽然穿着随意,但依旧气度不凡,毕竟他也是掌管着整个国家的命运的人。
皇帝也在打量着周许,想起在茶馆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如此刻一般懵懂的模样,很难联想到他还有奋不顾身、勇敢救人的一面,不仅如此,就连“束河冲沙”的方法都是他最先想到,果然“人不可貌相。”
皇帝和蔼地问:“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周许规规矩矩地答道:“谢皇上关心,草民已经好了。”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瞥见在站一旁的陆瑾辰,他的眼神从进内殿起就没有离开过周许身上。
皇帝温和地问:“这次宣你进宫,主要是为了感谢你舍身救了陆瑾辰,他不仅是我的兄弟,更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才能毫不犹豫地推开他?”
周许眨了眨眼睛,回忆了片刻:“草民当时什么也没想。”
皇帝笑着说:“那就是本能反应,看来阿辰于你而言,很重要?”
周许点点头:“他似我的兄长一般。”
皇帝看了看陆瑾辰瞬间冷却的脸,笑着问:“无论如何,你救了他,立了下大功。还有治理淤泥的方案也有你的功劳 。所以你想要什么奖励?”
周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陆瑾辰,扯了扯他的衣袖,陆瑾辰弯下腰,凑近周许的耳边,周许轻声问:“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陆瑾辰玩笑道:“只要不是天上的星辰。”
周许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皇帝看着对面耳鬓厮磨的两人,越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想,无奈地笑了笑。
周许微笑地说:“我阿耶喜欢射箭,我想求皇上赐一把上好的弓箭。”
皇帝拍了拍一旁的扶手:“孝心可嘉,准了,还有呢?”
周许摇了摇头,皇帝笑着说:“只奖励一把弓箭太少了,剩余的奖赏我会命人直接送到你府里。”
周许起身叩谢皇恩。
看着一同离去的两道身影,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回可给我出了个难题。”
陆瑾辰亲自把周许送到了周宅大门口才离去。阿橘阿桃赶忙迎上来,搀扶着:“家里来了贵客,等小娘子许久了。”
周许疑惑地看着一脸兴奋的婢女:“我在长安才玩了几天,没有认识什么人啊?”
一直走到厅堂门口,见周晏之正在招待一个青年男子喝茶,男子转过身,见到周许,立刻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周晏之见周许还愣在原地,忙介绍:“阿许,这是赵言舟,你也没认出来吧。”
周许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轮廓分明的帅气男子,哪里还有当初跟在她身后跑的药罐子模样。再想到他就是父母给自己议亲的对象,周许觉得有点尴尬,这怎么像后世相亲的场面,瞬间眼神不知往哪放。
赵言舟微笑地看着这个让自己恋恋不忘的女子,这双灵动的双眸依旧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还是和小时一样顽皮,爱扮作男子。
看着周许躲闪的眼神,赵言舟轻声笑着:“呦呦还是和儿时一样,不喜叫人。”
周许听了,急了,瞪着赵言舟:“不许叫我呦呦。”说完转身跑了,急得阿橘阿桃跟在后面喊:“慢点,不能跑!”
赵言舟一脸莫名其妙,不知自己错哪了,把人还气跑了。
周晏之忍不住笑着解释:“阿许几年前就不许人唤她呦呦,因为这个小名,学堂里有人戏称她小鹿。”
“原来如此!”赵言舟这才恍然大悟。
周晏之提醒:“还不去哄哄,小心她不理你。”
周许这会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脚把面前的小石子踢得老远,生气着:“为何没有人告诉我,赵言舟也来了长安?”
阿桃阿橘面面相觑,明明小娘子刚回来那日就提过,只是她当时根本就没仔细听。
赵言舟轻声走到了周许身后,两个婢女知趣地悄悄退下。
“你们说他为何也来长安呢?”周许自言自语地说着,随即又长叹了一口气。
“呦呦为何叹气?是不想见到我吗?”赵言舟突然出声。
周许听到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倾斜朝后仰去,赵言舟急忙弯腰搂住了她。
两人的脸此刻凑得很近,赵言舟甚至能看到周许脸上细致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觉得自己此刻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
周许愣了片刻,马上反应过来,起身推开了赵言舟。
两人的氛围有点尴尬,赵言舟面对突然落空的怀抱,有些失落地开玩笑:“我有这么吓人吗?”
周许嘟着嘴:“谁让你在背后偷袭?”
赵言舟在石凳上坐下后,拍了拍旁边的凳子:“你要一直站着听我说话吗,我又不是夫子。”
周许磨蹭了半天,勉强坐下了:“你要说什么?”
看着周许不情愿的模样,赵言舟扶了扶额头:“我三个月前来长安参加科举,幸不辱命,获得武状元头衔,被封羽林军羽卫一职。今年长夏时我去过你汴州的家中,知道你来了长安,我刚到长安,就来寻你,可你又去了洛州。近半个月我都在郊外训练,今天刚结束,听说你已经回来了,我马上就赶来见你。即便是这样,你还不想见我吗?”
听完着这长长的一段话,周许心也软了,犹豫了半天:“那你不许再叫我呦呦。”
赵言舟看着眼前这小鹿般清澈的眼神,心生无限爱怜,轻声说:“好,在没有其他人时,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呦呦这个小名,我记了十年。”
周许看着眼前温柔的目光,移开眼睛,羞涩地点了点头。
赵言舟笑着伸手摸了摸周许的头发:“明日我休沐,可以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里?”
周许抿了抿嘴:“阿兄担心有冲撞,不让我出门。”
赵言舟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放心吧,明天我来接你。”
周许高兴地点了点头。
东厢房的小厅内,周晏之怒其不争地看着赵言舟:“你就这样惯着她?打小你就这样,一到阿许这里,你就没有原则了,她以后岂不是要被你惯上天了?”
赵言舟无奈地说:“我也是想哄她高兴,再说了,我会惯着她,这不也是向你和归元兄长学习的吗?是不是?”
周晏之被气笑了:“好吧,她在你眼里就是个宝,你还是早点把她娶回家吧。”
赵言舟赧然地笑了:“还请晏之兄长在她面前多多帮我美言几句!”
周晏之哼笑着:“我可以给你创造机会,让你带她出去玩,但是天远必须跟着。至于阿许自己的心意,这个我可管不了。”
赵言舟抱拳:“这已经很好了。”
第二日清晨,周许早早醒了,还赖在床上不愿起身,阿桃阿橘匆忙进屋:“圣旨到了,要小娘子接旨呢!快点起身。”
等周许赶到厅堂时,传旨的宦官已经坐在厅堂,和周晏之聊了好一会,见周许已到,立即起身:“周许接旨。”
屋内所有人瞬间跪在地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许因参与治理洛州河道淤泥有功,且护御贤王陆瑾辰有功,特赐上好弓箭一把,鎏金錾花空心银钗一把,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五彩游鱼铃铛杯一对,软烟罗八匹,江南云锦八匹……”
周许听到皇帝大手笔赏了这么多,内心激动不已,起身接旨时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
恭送完宣旨的宦官,周许迫不及待地看着满屋的赏赐,正想着自己要如何分配。
周晏之走了过来,吩咐袁管家:“把这把弓箭和鎏金錾花空心银钗安排人尽快送回汴州,最好能赶上元日,其余的东西清点好后入库房。”
周许嘟着嘴:“弓箭和鎏金錾花空心银钗送阿耶阿娘这是理所当然,其余的我也不想要,就那银子能分我一点吗?”
周晏之用手指点点了周许的头:“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将来你嫁人时都添在你的嫁妆里,御赐之物代表无上的荣耀,所以要好好留着。”
这话真让人无法反驳,周许悻悻地闭上了嘴。
周晏之拿起御赐的弓箭,细细地看了看,这把弓箭绝不普通,它有着古铜色的弓身,好似一轮上弦弯月,弓身上面零星的镶嵌着几颗精美的宝石,虽然简单古朴,但却尊贵而又不显低调的奢华。
那银色的弓弦虽然已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却丝毫不见半分松弛,依旧是紧绷在弓身之上,显得既优雅又庄严。
“果然是好弓!”周晏之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