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实力征服众人
陆瑾辰看看身边只剩下周许、吴郎中、技术人员魏工,还有一个是孟刺史派来的协助人员宋英。
宋英是洛州人,年近五十了,为人风趣,健谈,任司马一职二十年,最关键是,往年每次汴河的治理,他都有参与。
陆瑾辰让宋英带着大家先四处转转,洛州城最大的市场是东市,东市位于洛阳城的东南部,占地面积较大,商贾云集,商品种类繁多,是洛阳城内的主要商业中心。
南市和北市较小,南市位于城南,北市位于城北,主要经营日用品和生活必需品。
汴河位于城南,距离南市不远,宋英带着几个人步行经过南市,南市不及东市大但也热闹。
天气虽热,街上还是人流如织,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铁器敲击声,胡饼店拍打面团声,声浪嘈杂,熙熙攘攘。
快到集市尽头时,街上人少了许多,旁边巷子里传来了一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可怜的儿啊,你就这么走了,让我怎么活下去!” 巷子里围了一圈老百姓。
两个妇人走出巷子,边走边感叹:“可怜啊,才六岁就淹死了 ,这汴河真是去不得。”
陆瑾辰点点头,几个人走进小巷,眼前的情景让周许心里侧然。
在一个简陋的屋里,木板上躺着一小人,全身盖着白布,一妇人伏在孩子身上,哀哀哭泣,旁边围观者无一不为之动容。
周许身旁一老人摇了摇头,低声叹息:“可怜人啊,前两年孩子阿耶走了,现在这小郎君也去了,这妇人真是命苦啊!”
正当众人唏嘘不已时,原本在哀嚎的妇人声音停了,昏倒在地。
陆瑾辰忙上前,掐她人中,宋英和吴郎中也上前帮忙,但是妇人还是没醒。
旁人叫道:“快请医师,快请医师!”
一中年男子慌忙说:“药肆彭医师前两日刚回老家了,如何是好?”
一老者上前试了试妇人鼻息,缓缓摇了摇头:“没救了,没气了!”众人惋惜不已。
周许向陆瑾辰请示:“下官知晓一法子,或许可救此妇人。”陆瑾辰看了一眼,点点头。
周许上前查看,妇人颈动脉有搏动,但意识丧失,没有呼吸,看来是强烈情绪引起心脏问题,随后便按照标准cpr程序进行胸外按压。
周许游泳不错,在大学还专门学过基本的急救方法,只是没真正用到过,这回赶架子上架,心里颇有点忐忑。
按压了30下,周许低下头,开始人工呼吸。
周围一片吸气声,都瞪大了眼睛,陆瑾辰也皱起了眉头。
一老者气急了,上前欲拉起周许。
陆瑾辰阻拦:“这是道家法术,以生人渡气,可救人!”
老者将信将疑看向周许。周许又开始了新一轮胸外按压。突然一声呻吟,那妇人竟然活转了过来。众人舒一口气。
周许擦了擦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说:“最好还是请个医师看看,其他的我也不懂。”
刚才欲阻拦的老者走过来,拉着周许的手,就要磕头谢罪,周许忙拉他起身。
人救活了,旁人看周许的眼光都正常了,想不到此人年纪轻轻,却道法高深。
一行人离开后随即赶往汴河。路上,陆瑾辰看向周许依旧像没事人似的,又忍不住操心。
“周主事年纪轻轻,懂得倒是很多,只是日后行事不可太莽撞,毕竟男女有别,万一今天人没救过来,那你的名声”
“性命和名声相比,陆侍郎觉得哪个更重要呢?”周许微笑地提问。
陆瑾辰看着周许平静的神色,清澈的目光,突然觉得这个飞扬洒脱的少年人看问题竟然如此简单而通透,是自己狭隘了,自嘲地笑了笑。
约莫半个时辰后,陆瑾辰带着一行人终于到了汴河边。
目前汴河河底皆高出坝外平地一丈二尺余,一旦出现暴雨连绵或者黄河水涨的情况,汴河会有决堤之患。
汴河水流湍急,走在河堤边,如果稍不留意,会有跌入汴河的危险。
周许留意到,官府在汴河边为保护沿岸人修建的短垣,已有多处因年久未修而产生了裂痕和缺口。
且汴河西岸还随意堆积着大量的泥沙,就连河流沿岸树木都被砍伐了不少。
看着这一副无人管理的场景,周许悄悄地看了一眼陆瑾辰,一脸凝重 ,看来洛州刺史要有麻烦了。
陆瑾辰看了宋英一眼:“宋司马觉得这汴河该从哪里开始修理呢?”
宋英自然明白陆瑾辰的意思,忙请罪:“是微臣的失职,这几年微臣没能做到主动承担修理汴河的责任,陆侍郎责罚。”
陆瑾辰自然知道此事也不是宋英一人的责任,这几年朝廷打完突厥打高丽,边界问题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多余的人力财力来修整汴河。
这一耽搁就是六年,去年边界终于安定下来,朝廷终于空出手来治理内患。
陆瑾辰看周许皱着眉头东张西望:“周主事对于汴河目前的现状有什么想法?”
周许想了想,说:“目前既没到清淤时节,那可以先做做别的事。其一,尽快修补短垣缺口,并加高二尺;其二,把岸边堆积的泥沙拖走,可运到需要填满的区域;其三,严禁破坏河流沿岸树木,违者要重罚。等来年春,可颁发政令要求河流沿岸要补种植树木,植树数量按户等划分,必要时,可实施奖励政策;其四,加大宣传汴河的危险,尤其针对幼儿。”
陆瑾辰见周许观察细致,思维缜密,满意地点点头:“你协助宋司马,把这几件事情做好。”
“是。”周许领命。
宋英是个很好的执行者,第二天就请来数十个工匠开始修补增高短垣。
周许写了一叠防溺水宣传标语给陆瑾辰,陆瑾辰看这字骨骼清秀、遒劲有力、清冽又从容,随即在这一叠中间仔细翻了翻,确定了三条:“就这三条吧,你的字不错,等短垣修好了,你负责把这几条写上去。”
周许侧身一看,原来是这三条,
珍爱生命,远离危险水域。
江河无情,生命无价!
生命只有一次,请远离“水”边。
看来陆侍郎中意简短、直抒胸臆的类型,和周许的想法不谋而合。
朝廷来人拨款就是好办事,宋英对此是深有体会,不过才数天功夫,肉眼可见汴河沿岸的变化。
也有不少好奇的老百姓前来观看,以往堆积的河沙都不见了,汴河两边的短垣都已经在修补加高,短垣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写了红色醒目的警示语,提示大家远离汴河沿岸。
不仅如此,洛州城内的告示栏上都贴上了告示,充分运用了举例子、打比方、列数字等修辞手法来告诉百姓,汴河沿岸危险,看好孩子,没事不要去汴河边。
百姓对此次整修汴河的行为深感欣慰,祸害了大家几年的汴河,这次终于有人来管理,还有百姓亲自给修短垣的工匠送来清热解暑的绿豆甜汤。
修理短垣工程完工那天,宋英付清了工匠的工钱,陆瑾辰自掏腰包让宋英请所有人去酒楼吃一餐。
这让周许有点意外,没想到陆瑾辰还是很懂大家的心理,担心他在现场,大家吃不好,主动推辞不去了。
吴郎中和魏工原本以为周许这个“空降兵”是来“混日子”,这段时间,周许通过“道家渡气”救人,为整治汴河沿岸出谋划策,并且在烈日炎炎下,在短垣题的一手好字,彻底改变了大家对她的看法。
陆瑾辰不在,饭桌上大家都很放得开,尤其是吴郎中和魏工,两个北方人,原本习惯了每日一喝,结果离开长安后硬是没有碰过一滴酒,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光明正大喝酒的机会,二人不用劝酒,自己就自己倒上了。
周许自知酒量不如人,主动坦白不会喝酒,只管埋头吃菜。
大伙见周许年轻,这段时间工作也是兢兢业业,没人为难他。
酒过三巡,吴郎中、魏工和宋英都喝了不少,工匠们也是喝高了互相搀扶着离开了酒楼。
周许看着醉倒在桌上的三人,无奈之下,只好请酒楼老板派了三个跑堂伙计,搀扶着这三个醉鬼回了驿站。
宋英躺在驿站床上时,还拉着周许的袖子不松手,嘴里含糊不清叨叨地说:“兄弟你知道吗,我,我半个月没回家了,我夫人,估计都忘了,忘了有我这个人了。”
周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陆瑾辰,忙拉回袖子,尴尬地笑了笑。
陆瑾辰看着床上的宋英,不知道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周许撇撇嘴,看来这酒后真言杀伤力不小啊!
次日早上,周许下楼吃堂食,只见桌上人都坐齐了。
吴郎中、魏工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宋英耷拉着头,周许端来一碗馎饦,还未来得及吃一口。
陆瑾辰看向宋英,说了一句:“既然你夫人都快不认识你,那你今日就回去陪陪她。”
宋英慌忙起身,向陆瑾辰施礼:“属下昨日酒后失言,请侍郎责罚。”
陆瑾辰微微一笑:“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今日都休息一天。”
周许心中一喜,看着碗里的馎饦也不香了,正欲起身告辞。
陆瑾辰拉住了她的手腕,周许垂眸一看,陆瑾辰看了看她碗里的馎饦:“吃完再走。”
周许无语了,这上司真不好伺候,连吃啥都要管,更何况今天已经放假了。
周许心中不满,但看陆瑾辰一脸肃穆,只好乖乖坐下来。
陆瑾辰这才满意松开手,突然觉得这少年的手腕又细又软,宛若女子,心中顿时有种异样的感觉。
吴郎中和魏工见此情景匆忙吃完,立刻告辞离开,宋英着急回家也走了,桌上只剩下周许和陆瑾辰。
二人相对无语,周许不大爱吃馎饦,但是在陆瑾辰的灼灼目光下,勉强都吃完后,起身告辞回房。
瑾辰看周许着急离去的背影,无奈一笑,我有这么可怕吗?
陆瑾辰一上午都在房间处理公务,隔壁房间安静得很,转眼到了午食的时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陆瑾辰皱起眉头,这家伙一上午都在房间,连饭都不吃了?这么累?
到洛州前,陆瑾辰以为周许性子跳脱又惫懒,没想到她对待正事很积极上心,这点出乎意料,只是闲下来后,又是少年心性,不靠谱。
周许自离开长安后,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懒觉,这一觉醒来,天色晦暗,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觉。
一看时间,已经申时了,睡了一天,还没吃午饭,在房间里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吃点东西。
刚开门,隔壁陆瑾辰也准备出门,看到周许出来,问道:“出去吗”
“嗯,去吃饭”,周许老实回答。
“一起,我请客”,陆瑾辰不经意地说,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
上司请客,不去白不去。最关键是不能拒绝。
真不愧是洛州西市最有名的酒楼,桌上洛阳牛肉汤,牡丹燕菜,鱼脍,看上去都是色香味俱全。
周许最喜这里的冰酥酪,莹白如玉,还有水果装饰,令人垂涎。
陆瑾辰见周许没吃多少菜,倒是把冰酥酪吃了个干净,难怪这么瘦。
陆瑾辰不停地给她碗里夹菜。最后周许都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碗里堆成小山。
陆瑾辰苦口婆心地劝她:“中午都没有吃饭,晚上还不多吃点?”
“你怎知我中午没吃?”周许好奇地看向陆瑾辰。
“快点吃吧,不然等晏之回来看到你瘦了,又该心疼了。”陆瑾辰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对这个少年很关心。
这一餐吃得很饱,主要是在陆瑾辰密切关注的目光下,周许不得不硬着头皮干饭,终于陆瑾辰面带微笑,满意地点点头。
周许才得以从餐桌上脱身,心想着以后再不想和陆瑾辰一起吃饭了,他比大兄和二兄更像兄长,连吃饭都要规定我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