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父亲
陈辉走在大街上,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便朝回家的方向赶路。走在行人道上,远远的看到一位大爷慢慢的推着三轮车,一个小斜坡就将他给难住了。他瘦得如同一根木柴一般,陈辉迎面走了上去,说:大爷,我来帮你吧。
陈辉帮忙推上斜坡,老人上了斜坡后赶紧接过,想要自己推走,无奈力气不足,差点自己连着车一起滑下,还好陈辉扶住了他。他半信半疑,眼睛里透出一点怀疑的气息,陈辉看出了他的意思,便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偷你的东西,也不要你的钱。
他才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声:“望江北路。”
望江北路距离这里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但陈辉看着他这样的状态,接到家中也不知得何时,他便让爷爷坐在后边,后边是他还未买完的一点甜品,看得出来像是手制的,放在一边,空出一边让他坐,陈辉则坐到前面去。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自信满满,觉得这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一踩下他便觉得自己大意。
车子发出粗涩的声音,他卖力的骑着。老人则在后边劝他让自己来就行了,但陈辉怎么会放弃呢?他只是说了声没事,然后继续前行,余光望着车后爷爷的脸,便搭起了两句话,这才知道爷爷和老伴每天都做手工的甜品,然后由爷爷负责到路旁卖,由于这路段的行人车辆流动较为频繁,所以卖的也多,但就是离家有点距离。儿子儿媳常年在外,工作也没有太大的起色,便想起自己还会一点甜品手艺,可以赚一点外快。一开始的生意还算不错,后来随着机器的发展,这种街头的手工甜品也很少人买了,他叹息着,但却依旧和生活进行积极的抗争。
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小巷,才到他家所在的巷子,巷子很深,旁边是农田,爷爷的家门前亮着一盏灯。到家的时候他熟练的轻推开木门,木门破旧不堪,尽管轻推却还是放出吱呀的声响。
屋里的一切都很陈旧,他的老伴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灯,坐在小椅子上,缓慢的用手撑住桌子,慢慢起身,说:“回来了。”在弱小的灯光的下,好像看不到陈辉。
爷爷说:“是啊!还好今日有个奴仔帮我。”
“那你得多谢伊。”老奶奶轻声说,陈辉默默的走出门,在黑暗里,连个背影可能都看不清楚。小村庄一般在这个时候灯便都关闭了。陈辉一个人的走在路上,而道路上的车流依旧匆忙。这个小城市,也许不会安静下来,每个人匆忙的来往,朝着生活的方向奔波着,大多数门店关闭,而夜市刚刚开始,忙碌的人们在夜市小摊里停留,脱下一天的疲倦,端起一小杯啤酒,将夜色和自己的所有思绪融入酒香里。
陈辉赶到家已经十一点了,父亲坐在沙发上,严肃的表情就像冬天里的黑夜一般。
“你去哪了,这么晚,又去哪混了。”父亲还是尽力的压着自己的情绪。只不过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难听。
陈辉只和平常一样说了一句:“没有,刚在路上有点事。”然后便准备上楼。
父亲被他无所事事的样子捅破了情绪的火药桶,提高了音量,说:“那你早上呢?你早上在忙什么?你有什么忙得比去上课重要吗?”
陈辉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向楼上去。
陈辉回到房间,听到房外父亲生气的说着,母亲则在旁边不断的劝说。陈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就变成这个样子,他没有过分的恨意,只是有些不解,然后洗完澡,趴在床头。只开看一盏小小的台灯,倚靠在床板上,不知明月已高挂于天空,而窗帘遮挡住了小部分月光。
陈辉的父亲推开门,低声说道,抱歉,我又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你妈已经说我了。
他回过头,准备走出门,陈辉才说,爸,对不起,以后课我会认真上的。
长达一个多月的假期已经结束了,分到不同的宿舍,将六楼右半边插入七楼宿舍新的床铺,向宇和一光依旧上下铺,而泽涛其他宿友则在左右邻居宿舍,搬进那个宿舍时,向宇和一光两人就如同陌生人一般,其他人也没理他们俩。笨重的行李收拾完之后,一光恨不得走出这个宿舍,他一秒钟都不想待。吃晚餐也都和之前的老宿友一起吃。泽涛就有点不舍的神情写在脸上,感叹着再说着这个无语的决定。
梓域还在旁边安慰着说,没事啊!反正都在隔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们。
晚上夜修放学,林倾一如既往站在楼梯口等一光。便询问他换到新宿舍的情况,一光只是摇摇头。这也在林倾的意料之中,但看得出来换到新宿舍后,一光还有些闷闷不乐。
到宿舍后,一光就一个人的躺在床上。向宇也坐在旁边,整个宿舍也就他们两人熟悉了。其他人还在一旁相互说笑,一光则想起了以前的场景,泽涛敲着他们的门,之前的几个宿友站在走廊。看着对面3624已经亮起灯光,泽涛还在感叹着。梓域便又来开他的玩笑。
“都站在走廊干什么。”走过来的教官大喊着,挺着一个啤酒肚。
他是出了名的烦人,大家都只能散了回宿舍去,他要求的点名也都要严格站好,放下手中的活,站在所在床铺前。点完名后,一光便躺在床上,要是在3624,他还和好友聊上几句。泽涛又走了过来,因为之前要睡前他常给宿友说一句晚安,已经习惯了,在熄灯前几分钟还专门过来说。说完,哨声就响起。一光躺在枕头上,而宿舍还有他们欢笑的讨论声。而只有这一角,是无比安静的,一光轻闭上双眼,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浸湿了枕头。
高二的作息时间又进行了一次调整,到达教室的时间又提前了5分钟。这并不是让一光头疼的,最为头疼的,还是物理这一科目,一直困惑着一光。一光越努力的复习,上课认真的听课,但一做起题来,却总得不到几分。这让一光的自信心越来越低,他给自己立了计划,每天放学后再学15分钟物理,除了晚上时间比较紧张,自己回到宿舍抱着那本物理书,物理练习题,在熄灯后坐在楼梯口。
早上五点多便起床,在食堂买了个面包便往教室走,一光去了几次,才发现教室在五点半的时候就已经来电,所以一光便掐好时间点,卡了时间到教室刚好五点半。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一光已经感到有点不适。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感到头常,没有胃口。林倾看着一光停下筷子,问:怎么了,要不去医务室?一光挥挥手,但走出食堂的那一刻他感觉已经天昏地暗,炙热的阳光伴随着暑气直冲脸庞。
最终,还是被林倾带去医务室。一光一开始还跟医护人员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累了而已。不过很快被林倾驳回,差点晕了还说没事。
医护人员询问了他近期的休息情况以及饮食情情况。一光撒谎说:“每天熄灯我就睡了,早上很晚才去教室。”
林倾马上就拆穿他,说:“早上我有时候偷偷上楼去的时候,班里零星几个就有你在内,还说很晚去教室。”
“同学!说谎你也得看人啊!你虚弱成这样,还说没事;黑眼圈这么重,还说很早休息。”医护人员摇摇头,说,我开个调整药方,记得多休息一光只是点点头,拿着几包药片便走出去。校园里即将进入午休时刻,值日老师在巡逻。林倾回宿舍之前还再三叮嘱他要休息,一光总是点头说明白,但多多少少带有点敷衍。
一光总是不肯说,林倾准备去问问之前的宿友。因为和一光聊天,聊起朋友时,也无非就是那之前宿舍的几个人。下午下课,林倾便去问泽涛,发现泽涛也是如此,这个主意还是泽涛先提出来的,晚上熄灯坐在楼梯复习到十二点,早上五点多起床。一光物理差,所以就学起这种方式,学校本来给学生安排的功课就已足够多,高强度的学习终于压垮了他。
要如何才能让一光放松下来?林倾想了很久,在自己目前有的印象,一光就像一个怪人。每天都只和零星的几个人一起,不喜欢结交朋友,常常就扑在题海里,没有喜欢的东西,这让自己都无从下手。走在路上,忽然一闪,他好像就喜欢音乐。要不怎么去参加比赛,唱歌呢。林倾在这个时候感觉自己记忆力特别好。高二学生的周末仅从星期六下午四点放学开始,留宿生星期日不能离开学校,所以星期六下午的周测做完便得出去,晚上六点前必须回到学校。林倾也将陈辉和思烨联系上。
来到一光教室门口,学生拿着一小袋昨晚未洗的衣服便往楼梯口冲,难以掩遭回家的喜悦,男孩子则抱着篮球往篮球场跑,梓域他们也拿着篮球来找一光,一光摇摇头,说有时间下次去。
梓域还劝他说不能当一个书呆子,要多去外面走一走,玩一玩,运动运动。
陈辉走进去,抢走了他的笔和练习本,说:“你要干嘛?成仙啊,还是成为下一牛顿。有必要吗你,身体都顾不好还想考好?”
“大少爷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你不是日程很紧,日理万机吗?”一光开玩笑的说。
校门口早又陷入了车流的堵塞,沿着公路走,再转入小巷里。走到尽头,有一间小小的音乐店,店里只有几个刚放学的小孩。这应该属于附近的某个村庄,大家还是在用cd和磁带,再高档一点的,也就随身听了。
一光看着那几排磁盘和磁带,挑了一盘喜欢的找老板结账。顺便聊上了几句,老板是这个村里一个特别喜欢音乐的人,年轻的时候他与其他年轻人一样对未来有着几分不太切合实际的梦想,组建一个乐队,赚着零工,外快的钱养着音乐梦想。他抱着那把吉他,像是在拥抱一个一直陪伴他的老友。他轻轻的擦拭着,说这把吉他就像他的兄弟,像生命,陪他流浪了好久,流浪过很多城市的街头。
一光看到老板已经只有成熟,岁月收走了年轻,但没有收走他对音乐的热情,一聊起音乐,就像大海那翻涌不停的浪花,是他对音乐的无限热爱。老板看着一光拿着的光盘,是一个不知名的民谣歌手,老板拿起吉他弹起那张cd里的一首歌,一光也跟着打起拍子,哼唱起来。
陈辉和思烨则戴起耳机,听着最爱,林倾则看着旁边柜上的音乐品,时间在这一刻慢了下来,只有音乐,洗涤了生活的浮躁。一光停下后,在店里逛了一圈,墙上还挂着一些歌星的海报,还有一片是挂着老板年轻时候的照片和乐队的合照。林倾在一个音乐盒面前停下来。上边是一对站在行光的某条道路上的情侣,还有一个小小的路牌,还有城楼的缩小画。
陈辉这时候大喊着:你们俩个在哪,准备走了,时间快到了。
林倾便转头,一光站在过道里看着,和她一起离开。
陈辉则和他们走到学校门口,一个人回家。母亲在厨房忙活着,今天星期六,晚上的补习功课依旧排得很满,母亲专门熬了汤,一听到陈辉开门的声音便回头笑着说:辉儿,我熬了汤,等我加一点盐就可以了,可鲜了。然后做回过头忙去,熟悉的背影总是出现在这个地方。
陈辉帮忙清洗厨房。母亲边炒着最后一道蔬菜,也让陈辉打电话给父亲回来吃饭。陈辉打电话过去,父亲却说让他们先用餐,他那边还要处理一些事务。便匆匆的挂断了电话。母亲听到陈辉回答后炒完菜便拿起一打包脑,一边乘菜到盒里,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这老头,都什么岁数了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还以为自己年轻呢。然后提起盒了便准备出门。
陈辉则让母亲,休息会,让自己去就行。陈辉拿过盒子,但母亲还想站起来自己拿过去。陈辉摆摆手,然后跑出门口,骑着自行车就走了。晚上行光这个小县城车流依旧很急,东二十字路口还在堵着,阵辉停靠在旁边等看红灯想着:还好自己骑的是自行车,绕着人行道走。
到父亲的公司下,虽然不是什么高楼大厦,但至少是他奋斗了到目前为止的成果,一楼的员工区灯都熄灭了,只有二楼的一小灯光正亮着,父亲低着头,而桌上一大叠白纸文字的文件,一份接着一份的过,陈辉敲了二楼的门。走进去,而父亲依旧一点反映都没有。陈辉将饭放到桌上,说:“爸,快吃饭了,不要对不准三餐。”
“行!”父亲边说着边看文件,手一边打开看饭盒。
吃了一口看一眼文件,就这样饭都没仔细的吃。突然一楼传来敲门声,父亲瞥了一眼,又放下手中的餐具,拿起文件便往一楼走,说:“饭等会再吃。”
陈辉看着父亲,还有桌上吃剩的饭。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就是父亲工作和生活的真实写照吗?就连晚上或者白天,早餐或者晚餐都已经忘记了。岁月流过时,普通人奋力一搏与生活进行坚定的斗争,争一秒夺一秒,试着用自己的力量写出不一样的故事,奔向着美好的目标,以不同道路和不同的形式,顾不上短暂的停歇。陈辉将盒子盖上,避免饭菜凉了。
那个人是之前便谈好的顾客,但商业这东西,还是谨慎,他坐下仔细的阅读了一篇,确认无误之后才签下字,跟陈辉的父亲握了手,然后离开,陈辉父亲习惯的将客户送到门口,等他走后才进店里。
父亲重新回到自己房间,双手向上放松的舒展,脸上却在这过程中显出了皱纹,他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打开盖上的饭盒,津津有味的吃起来。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多父亲吃饭的声音,陈辉才缓缓的问一句:“老爸,搞定了?”陈辉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父子两人坐在房间里,几步的距离,却恍惚隔得很远,他只是觉得他应该打破这一片寂静,却不知该以什么方式打破,有些无头绪的开了口。
“嗯,这个客户终于搞好了。”他吃着饭,然后停下了筷子,停顿了一会,才缓缓的问陈辉,“辉儿,你考不考虑报春考。”
陈辉听师兄说过,春季高考在1月进行,高三下学期考,考完之后这个成绩去报名大专,夏季考完后,大专就不能报了,只能本科。陈辉思考片刻后,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只见窗外的月亮依旧是缺的一半,夜幕早已笼罩。记得那时候踏入行光一中开始,他觉得自己至少也得是本科以上的“人才”。他想反驳,觉得他自己怎么会大专呢。但他问自己,内心真有把握吗?他不确定,只是想起每一次考试,学校都会给出一条本科预计线,他每次都在这条线上来回走动。他看到父亲的脸,浮现出岁月留下的一个东西,叫沧桑。沧桑的经历抹去了稚气。
陈辉等待父亲吃完,将饭盒带回,回家的路上,不断的思考。过红绿灯都发了呆,绿灯亮起还愣在原地,后方车辆鸣笛他才匆匆的让开。
母亲已经站在门口等他,眺望着,仿佛可以看得很久。但其实模糊的视线里并不能看得很远,陈辉距离越来越近她找见得着,还是透过昏黄的路灯光。母亲继续唠叨唠叨着,吃个饭都不空闲。喃喃的说,“八九不离十,肯定是你爸又忙到这么晚,也不想想自己的孩子还没吃……
餐桌上的饭菜都被盖上,但还是被母亲一一拿去厨房热一热,米饭依旧保温着。母亲也还没吃晚餐。晚餐后陈辉帮忙洗完碗筷便回到房间,搜索着春季高考,全国优质职业技术学院,各届春季高考真题……的确比平常的题目简单的多,三大主科,他细想着,也许可以冲一冲。
夜色渐渐深,但行光一中的教学楼的学生刚结束一天的学习,向宇最近都是铃声刚响便往小卖部跑,所以一光便让向宇先走,一光等到十点十分才慢慢的离开。
宿舍里空调虽然打开,但八人的宿舍依旧闷热。一光便走出宿舍,站在走廊,三面宿舍楼灯光透过窗户,只有六楼左边的一间的房间是黑暗的。泽涛和梓域也走过来。倚着围栏,梓城边喝着茶水边说:我问了几个帮巡逻的朋友,新到3624里面的都是混混,打架啊什么的,被抓了。处罚后把整个宿舍都拆了。”
“要不下去看看,反正点名已经点好了。”泽涛说。
一光回房间叫向宇,邀请他一回3624看看。但向宇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宿友的手机游戏,梓域进到宿舍内,喊了一句:“战神项羽”要不要和我们回老宿舍一趟。”向宇有点不解的样子,摇了摇头。只有他们三人去了,六楼的人早已是十分陌生和稚嫩的面孔,嬉笑的在走廊跑着。梓域冷笑着,“呵!一看就还没被一中玩弄过的,还是太年轻了。”说得像一个老油条的样子。
走进宿舍,纸张与垃圾凌乱一地,虽然不算很多,但在黑暗中依旧能依稀的看见。泽涛看了看手表,催促着,因为熄灯的时间已经到了。一光走到后阳台,那个时候,一光在一个人睡不着时就会走到后阳台,看看寂静的一片。食堂的灯亮着,与之前的景色一模一样。
月亮缺了一半的高挂天空,潮湿的,模糊的现出了之前的样子。而铃声却将回忆轻轻敲散了。
陈辉的日记(节选):
在我们很多时候的记忆里,父亲都是严肃的。坚强得如同高山一般,在我们成长的路上,就是这样记忆的,很多时候,一个背影就能从另一方面折射出来。我们仿偏忘记了,父亲也是一个小男孩走过来的,只是我们被他表现出的父亲的模样覆盖去了。我曾以为父亲根本不明白,不理解我。后来在他沧桑而又略显微纹的脸上,我才读到了,他用他的时间,给我未来指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