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兄弟
“云端之上，那是照耀大地的太阳，与润色黑夜的月亮，我们看不见它们，它们却能看见我们，并且观测着我们。大地上的每一寸生命，都是它们的孩子，不论强弱，不论性别，不论种族，芸芸众生都源于同根。”
少年默念完这段结语，轻合上了这本《云端之上》的古籍，闭上了眼沉思了一会。这本书的封面沧桑破旧，想必已经在这书馆之中留存了很多年，但却是这个少年每次来书馆必读的一本书。
“你又来看这本书啦……”少年身旁，一名年迈的老人，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扶着装有许多书籍的木推车，微笑着对少年说道，“这本书和你都要有感情了。”
听着老人和蔼的玩笑话，男子回过头，只是礼貌地微微点点头，丝毫没有接梗的意思。
他站起身，轻便地绕开了老人，径直走到了书架前， 将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之后，一声不吭，直接离开了书馆。
“这小伙子，还是这么冷漠。”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推着推车继续整理被客人留在桌子上的书本。
他并没有因为少年的沉默感到生气，反而，他还很感激少年。这个书馆，是这片区域最破旧的书馆，古早的装潢，斑驳的桌椅，稀少的藏书，很少会有客人过来，而这个少年是少有的常客，对于一个书馆馆长来说，只要愿意经常光顾，并且真心阅读而非混茶水的人，都是他心里尊敬的人。
这位少年名叫白天，或许是他父母很渴望云上的天空给他取得名字。他低头走出书馆，强烈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但浓密的刘海还是遮住了他半只眼睛。有些自然卷的头发，一身朴素的黑衣，让他显得有些邋遢，但是他的皮肤又是那样白皙，就像是杂草丛中藏着一朵百合，低调又难逃侧现。
终于，他抬起头了，宝蓝色的眼瞳直直地望着天上的异象——一座巨大的建筑漂浮在天空上。那建筑看起来体积巨大，但却构造简单，正正方方的屋体盖着常见的屋瓦，四个面都有一扇门，但却是禁闭着。今天天气晴朗，光线打下来，那巨物还印着一个巨大的影子在地面上。
而在巨屋的正下方，有一座高耸的塔，与周边矮平的房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并且在那塔顶，似乎还在施工，仿佛一只手指直直的想够到天上的屋子似的。
而这里的人们呢，小贩仍然叫卖着自己的商品，餐馆冒着炊烟，进出的食客说说笑笑，谈论着今天又吃到了什么美味，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大家似乎对天上的屋子不感兴趣，噢应该说是习以为常了。
但是，唯独白天能感受得到那黑屋带来的压迫感，在白天眼中，这里并不是阳光明媚，反而是阴气沉沉，以黑屋为中心，不断散发着黑气，并且还从大地上吸收着什么，唯独地上的人没有受到影响。
关于这座黑屋的历史，还得从100年前说起。
这里本是个妖物纵横的世界，各种族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能力和领地，唯独毫无妖力的人类是最弱小的一个种族，一直处于最低的地位。
这里的天空被厚厚的云层遮蔽，生物们完全不知道天空是什么颜色，也不知道太阳和月亮长什么样子，只有古老的书籍有所记录，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厚度的云层。云层可以被光线穿透，却遮蔽着大地生物的眼睛。
但传说，云层之上，存在着掌握大地的天神，他们在云上观测着世界，控制着世界。而人类是唯一可以接触到神仙的种族，他们每年都要登上世界第一高峰进行通神，所以在不少妖族领地，也有专门负责祭祀神灵的人类。
在100年前，天上的云层突然破了五个大洞，从天上降下五座巨屋，本以为那是神临，但它们却将无数靠近的妖族吸收吞噬，持续了七天。第八天，黑屋的门缓缓关闭，虽然没有再吞噬妖族，但仍然对妖族有着致命的威胁，任何妖族进入它们的领域，将释放不出妖力，连生命力都要被缓缓夺取，而人类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于是，人类感觉到这是天神的恩赐，大部分的人类都搬到了巨屋影响的领域之内，其中也有不少受聘于妖族对黑屋进行研究的，黑屋下的高塔就是这批人建造的研究所。人们将这个黑屋称之为“圣屋”，而妖族都称之为“蛊屋”。
一百年过去了，人类在这里过上了不少安稳日子，而且他们还把巨屋降临日定为了节日，称之为“降居节”，不仅是因为那东西长的像居住的屋子，也赐予了人们安居的地方。
眼看着，第一百周年的降居节马上又要到了，人们更是要轰轰烈烈地举办一番，所以街上的人们都格外开心，而沉闷的少年就显得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前方的人群突然变得吵闹起来。
“小兔崽子，给我站住!”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叔抄着擀面棒，追着前面一个披着黑斗篷，还背着比自己还大的木编背包的小男孩。
那个小孩满脸慌张地跑着，嘴里还大口大口咀嚼着肉包子。
白天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惊，随后又轻叹一口气，立马迎了上去，而小男孩看到了前面的少年，眼睛里也放着光，朝着白天伸出了双臂。
就在路人慌张躲开之时，白天一个矫健的侧滑，一把抱住了这个小男孩，接着一个转身，从衣兜中掏出了两个铜币直接甩向了那个大汉。
要说不愧是做买卖的大叔，拇指大的铜币在空中立马被他锁定，他同样矫健地来个刹车，单手漂亮地接住了这两枚铜币。
接住了男孩的白天一个转身，便迅速地朝着反方向离开了现场。那个大汉站定看了看手里的铜币，确定了是真家伙之后，也心满意足地往回走去，咧嘴笑道：“不亏不亏，还赚了一铜币。”
而街上的人们刚刚还看着这紧张刺激的一幕，随后又见怪不怪地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不过是个小屁孩偷吃肉包子的碎事罢了。
不过，白天背着男孩一路小跑，一只手还捂着小孩的背包，竟然直接跑到了大街的尽头，冲出了城门，也离开了黑屋的领域范围，随后钻进了树丛之中。
“小宝，你怎么回事”白天跑到一片草地，立马就把小男孩扔在了地上，指着他的鼻子就恶狠狠地训斥起来。
小宝委屈兮兮地坐在地上，背包也被甩在了一旁，斗篷滑落，他背上竟然露出了一对半透明的翅膀，像是蜻蜓翅膀的纹路，又有点像蝴蝶翅膀的形状。
“对不起哥哥，我看到他们的肉包子，太馋了就忍不住想尝一下，结果～”小宝低着头可怜巴巴地解释着。
“我说的不是你偷包子，在蛊屋范围内，你要是不舒服，第一时间就来找我，我是不是这样说过。”
“是……”
“那你还有时间偷包子，你翅膀都冒出半边了。”原来，白天根本不是在责怪小宝小偷小摸，而是在怪小宝没有照顾好自己。
“对不起嘛好哥哥，我下次一定注意！”小宝可怜又带点撒娇的语气，加上人畜无害的眼神，白天也绷不住严厉，还是温柔起来。
“好了好了，你没事就行。”
他摸着小宝的小脑袋，随后站起身来并脱下了黑色斗篷，在他背上竟也伸出了一对银白色的蝴蝶翅膀。那翅膀的纹路清晰可见，又仿佛有脉搏一般，散发着一阵一阵的光芒。
随后他牵起小宝的手，二人的身体竟然极速地缩小，变成了拇指大小，继续往森林深处飞去。
其实，白天和小宝都是虫族的妖精，而白天是世上唯一一个不受黑屋影响的妖，他还能将这种能力分享给其他妖精，只是有时间限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也没有将这个能力告知除小宝外的第三者，它们兄弟俩就经常这样混进人类的城镇中。
“最近巨蛊的黑气变浓烈了许多，不仅是吸收大地妖力的速度急剧加快，连影响范围都扩大了不少。”白天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难怪，以前哥哥给我化身人类的能力都能坚持半天，但是今天却只坚持了……”小宝眼珠子转了一圈，“两个时辰呢。”
白天笑了笑，随后又沉下脸色，“而且我脑中对云端之上的景象也愈发清晰了起来，结合古籍里的描写，仿佛我真的看到过一样，二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小头突然笑着回答道：“我都说了，哥哥肯定是天神下凡!”
“那样的话就好了，”白天一边说，一边面露难色。
看着满脸忧愁的白天，小宝安慰道：“自从哥哥救我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如果对以前的事情没有头绪，我们兄弟就过好现在，不挺好的嘛！”
自二人认识起，小宝就知道，白天现在失去了自己身世的记忆。他仅凭借着云上模糊的梦中景象，以及蛊屋对他奇怪的吸引，一直在寻找着身世的线索。不过，小宝并不希望白天还沉浸在过往之中。小宝自己也没有了亲人，他现在只想着和白天哥哥一起生活，这样就够了。
听完小宝的话，白天还是摇了摇头，他知道小宝的心思，不过他的执着也是有自己的原因。
“其实我寻找自己的身世，并不只想知道自己的根源在何处，父母是谁，我更多想探索云上的秘密，大陆上所有生物对云上都有无限的憧憬，我也一样，既然我的记忆和云上的世界有关，那我总有一天也要登上云端，蛊屋就是切入点。”
“那哥哥要爬到蛊屋上去？”
“没有那么简单，最近我除了去书馆看书，也去了很多趟蛊屋研究所，那边守备比较森严，我得找到机会潜入进去，找到蛊屋相关的讯息，到最佳的观测点，挖掘出蛊屋的秘密。”
“好！小宝也要帮忙！”大宝举起手，大声地喊道。听到“潜入”这个词，这可就涉及到小宝最感兴趣的地方了，“我们一起到研究所探险去！”
“这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到时候你一定要听指挥！”
“遵命！”小宝一兴奋，摆开了白天的手，差点失去了平衡，栽到路边的野草上面去，但白天以矫健的身姿，又直接将小头拉进了怀里，再接上一个俯冲，直接钻进了前方一棵大树的树洞之中。
这里，便是兄弟暂居的家，他们到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年。因为这片区域离蛊屋太近，所以不属于任何妖族的地盘，也就没有传统妖族的维护，只要白天这只天赋异禀的蝶妖在，便没有任何野生天敌能起到威胁。
进入树洞后，白天稳稳地落在了地板上，小宝则直接滚上了床榻。以白天他们现在的体积，这里也是个大别墅了，楼下的仓库已经存满了虫族的主要食物——昆树浆，屋子里有许多木制小家具，还有两片巨大的昆树叶，也就是它们的床褥。
“好期待三天后的降居节啊。”小宝直接坐起身，拿起边上的昆树浆就大口饮起来。
白天边说边坐到了自己的小书桌前，同样喝起了树浆，“怎么，你又要做什么恶作剧？”
“咳咳咳！”
小宝听了，吓得被树浆呛到。他擦了擦嘴巴，“不要直接拆穿我嘛。”
白天插着手，“那我还要故意装作不知道？”
“你就是不知道。”小宝坏笑着直接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不然你又要开始操心了。“
要知道，往年的降居节，兄弟俩都有去，但每次小宝都能闯一些小祸，比如在在圣屋的壁画上面涂鸦，或是躲到圣屋模型里面，在大游行的时候突然钻出来，不过每次都有白天打圆场。这些，白天都习以为常了，身为哥哥，只要弟弟不出现危险，能够满足的胡闹都尽量满足。只不过今年，他的注意力都在黑屋之上。
白天轻轻坐到木制的书桌前，拿着裁剪好的纸张和削好的炭笔，记录着今天观测到的情况，一边写，一边抬头看着树洞外这天空上遥远的巨物。
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座巨屋的门似乎有了一些松动，里面竟有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兽爪伸了出来，紧紧握住了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