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疯魔次郎
藤元很快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煮粥、晨练、吃饭、吐纳休息、修炼……
没有隆丰广义的日子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甚至有时在修炼的过程中,他真的会忘了隆丰广义这个人,忘了自己正寄人篱下的状况。在那一刻,他的身体在承受剧痛中成长,他的心灵在唯有剑意中强大!
过了半个月,隆丰武士庄外有快马停住,听那马嘶,正是隆丰广义的座驾。
藤元正在进行上午最后一轮的马步桩举剑修炼,专心于身法与吐纳的配合,对于隆丰的进门没有丝毫的理会,这让隆丰多少有些尴尬。
直到午饭时,两人才有了机会说话。
隆丰广义脸上掩不住的笑意,望向藤元的眼睛中还闪现着未消尽的兴奋,这对于一向冷静的隆丰广义身上是极难见到的。
藤元微笑着:“大叔,我们要搬家了吧?”
“咦?消息已经传开了吗?”广义有些意外。
藤元打马虎眼:“倒也不知道有没有传开,乡民们都会有些猜测和传闻啊。”
“哦,这次竟然猜对了呢。”隆丰广义也微微笑着,“在杉夫人的动议下,元就城主将迁回吉田郡山城,我们也将随城主搬家了。”
广义见藤元并无意外,自己反倒是在意料之外了,大概是为了“扳回一局”,他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大概是百姓猜测不到的吧。吉田国经家督派人提亲,有意将女儿美伊小姐嫁与元就大人。”
“哦?”藤元有了些兴趣,“元就大人答应了吗?”
“还在考虑中,据说是杉夫人有些反对这婚事,元就大人是如何考虑的就不得而知了。”
隆丰广义的话语中有着一丝得意,仿佛对毛利元就颇为自豪。这让藤元心中有些生气,难道隆丰广义也忘了,有田中井手的战斗是藤元的父亲藤甲为毛利元就量身定做的一场战法游戏!
想到此处,藤元也不顾隆丰的得意,毫不客气道:“元就大人现在纠结的问题不是杉夫人的反对,而是政治上的考虑。吉田家是依附于东面的尼子,而毛利一向与西面的大内交好,大内与尼子都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元就大人在这桩婚姻上作出的任何决定都不会给毛利家带来保障,而是更大的危机。如此看来,这第二件事也并不是什么喜事。”
隆丰广义嚼到一半的饭团一下子停在原处,惊讶的望着藤元,仿佛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只有八岁的小藤元,而是那深藏不露的藤甲先生,这小孩子的心智和分析能力绝对是传承自其父的天才!想到此处,他口中那只嚼了一半的饭团竟生生咽下喉咙,噎得他赶紧捧起了水碗。
藤元若无其事的喝着米粥,淡淡道:“如果你不愿我早夭,就不要做些举荐我的事。我年纪还小,谋略见识远不及我父亲,而且我也打算追求至尊武道,政治的事情,都是骗人的把戏。”
“至尊武道??!”隆丰广义又愣了一下,尴尬的点头,他不知道藤元口中的至尊武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来应该跟天下第一番的称号或者至尊剑圣之类的相似吧。武道一途有头无尾,修炼之道万苦艰难,本无尽头的事又哪来的至尊一说呢。看来,藤元还是小孩子啊。
“当然是小孩子啊,难道真把他当成藤甲先生了?”隆丰广义脑海中冒出这奇怪的念头后,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吃过了午饭,隆丰广义便藤田阁老罗着收拾屋子,各种需要打包的衣服兵刃,五谷粮食,甚至还有锅碗瓢盆堆了不少。藤元拎着竹剑,摸着鼻尖:“不用我帮忙吧?”
隆丰看了他一眼,当然知道他本就不想帮忙,便点头道:“嗯,练习去吧。”
藤元笑着转身,回到庭院中,等着中午的大太阳,又开始继续他的修炼。
傍晚时分,隆丰广义终于打包差不多了,回头望向院子中央的藤元,眉头微微皱起。他走到藤元身边,望着那大幅度的下蹲和笔直的举剑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不禁教训起来:“这是什么姿势?你的至尊剑术就是这般滑稽吗?”
藤元皱了皱小鼻子,眼睛朝着隆丰一翻:“常规剑术的拼杀中,步伐的配合至关重要,我们一向锋利的刀剑进行进攻,如此的战法,相较于轻盈与稳健的步法,显然不是非常匹配,我需要更加强大的下盘力量。这一式的马桩步正好能锻炼腿部肌肉的强韧度,虽然难看,却只是基本练功法子,真正战斗时是用不上的。我现在需要的是力量,不是美观。”
隆丰微微点头:“倒也有几分道理,难道你要创造所有的修炼方法吗?”
“我还没那么不自量力。”藤元喘息着,“搏众家之所长之前,我只要稳固根基。当然,在这之前,我定会想出一式自保的剑招。”
“好吧,你多加努力吧。”隆丰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不以为意。
吉田郡山城位于江之川与多治比川之间,靠着吉田盆地背面的郡山建立而成,有着不到二百年的历史,毛利本家家督幸松丸便居此城。毛利元就带着亲信随从回到了这里,成了三岁的家督幸松丸的“后见役”,成立真正掌握毛利家实权的人。毛利家的阪广秀、桂广澄个渡边胜等人本是支持元就弟弟相合元纲掌权的一些老臣,之前的有田中井手之战被元就占了头功已经让他们几人大为光火,此次又有杉夫人牵头将大权交给元就,几位老臣更为火大了。倒是志道广良、口羽通良等少壮派经过有田中井手的胜利后更加佩服元就,大力支持元就掌权。权力这东西总是有这样的法力,整个吉田郡山城的气氛都被它玩弄的怪里怪气。只是可怜了相合元纲这个木讷的毛利家三公子,他背后一群老臣支持其掌权,可他自己却自愿放弃机会,让二哥担当重任,自己回老窝相合庄去了。
对于毛利家的内部别扭,藤元只是冷冷的看着,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更倾向于哑祖避世的政治观,对于这些政客们勾心斗角的战争感到厌烦。就事论事,相合元纲明显不如毛利元就更适合这个位置。那相合元纲,藤元是远远的见过两次的,与毛利元就的儒雅姿态完全不同,相合元纲雄武有力,一副悍将模样,被人称为“今义经”想到源义经的悲剧下场,藤元实在不认为这“今义经”的称号有何可值得高兴的。看着这位相合元纲那真诚的笑,藤元已经开始为他悲哀了。
摒弃杂念,武道为尊。
在隆丰广义新分到的小宅院了,没了原来那庄子的广阔。进了大城市,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不讲究了,毛利元就拨了两个家丁帮着打理,每日收拾的干干净净。在府中后庭有一处小小的道场,藤元几乎全部时间都泡在这里,整日穿着紧身小衫,光着脚丫,手持竹刀,横切纵劈,练到紧藤田阁老处,还不时大喝几声。最初时,隆丰广义还偶尔前来观看,可每次来都只能看见藤元半蹲式的举剑,一动不动,没有半点意思,索性也不理他了。最初时,周遭邻居还不时被那脆生脆气的大喝声惊住。慢慢的,人们也都知道了,这隆丰府上有个小公子,整日里疯魔的练剑,不时的会发出喝声。
也不知是谁嚼的舌根,竟然还为藤元编出了身份,说是隆丰广义的私生子,叫做犬夜丸。还有人说,这隆丰大人本身是了不得的武士,还为犬夜丸请了更为神秘的剑术高手,日夜相伴指点。坊间还给这位练功拼命的犬夜丸取了个诨号,叫做疯魔小次郎。当然,也有人颇为喜欢这位疯魔小次郎的,因为他每天清晨起床练剑,第一声叫喝的声音非常准时,成了人们准备起床的预备声。
对于这些流言,隆丰广义与藤元都置之不理,毕竟解释起来也颇为麻烦。吃饭间,隆丰也曾郑重的表示了歉意,藤元笑道:“只是不知大叔你的嫡子是哪位啊,还有你为我请的名师又在哪里啊?”两人相视大笑。
藤元与隆丰,对彼此而言,成了越来越重要忘年交。有时候,藤元看着在道场练剑的隆丰广义的那藤田阁老坚毅的脸,真想对他说些什么。说些什么呢?关于武道吗?还是关于毛利元就?该怎么说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