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弦虞与姜岐然久别重逢，又拿到了珠玑命，一扫之前的抑郁和疲惫，整个人容光焕发起来。
明夭纠结万分地盯着她，试探着问道：“弦虞，假如你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是编织而成的美梦，现实往往残忍见骨，你会怎样？”
作为弦虞的朋友，明夭当然不希望弦虞一次次被人更改记忆，哪怕那个人是弦虞深爱着的崔凌，而且弦虞失去记忆后明显要比恢复记忆更加快乐。
明夭不敢擅自利用上古魔器恢复弦虞的记忆，但没有人想永远生活在虚假的泡沫美梦之中，如果弦虞坚定不移地想要恢复记忆，就算会得罪崔凌，明夭也要帮自己的好朋友一把。
现在就看弦虞想不想了。
弦虞愣了愣，有些低沉地答道：“如果能够一直生活在美梦之中，谁愿意醒啊？明夭，我说这些话是不是不太符合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也是，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一个永远充满活力永远阳光开朗的人，但是，我醒来的时候身受重伤，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是姜岐然把我捡回了姜家。姜家作为四大修仙世家之一，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有岐然护着我，依然有许多人不断针对我，他们刺杀我，诬陷我，算计我。我只能不断变强，把那些人打趴在脚下。进入天虞山之后，我恋慕像师父这样的强者，是因为他天下第一，可以保护我不受到任何伤害，在我被算计被诬陷的时候，他会站出来，将那些欺负我的人像捏蚂蚁一样捏死。渐渐地，我发现我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强大，他冰冷外表下的温柔与包容，以及他赤诚的心，才是我最喜欢的。如果这是一场美梦，就让我陷入这场梦中永远不会醒来吧。”
明夭想起原著中，崔凌得知弦虞可能被博情宗的人伤害，一人一剑灭掉了整个博情宗。
是啊，崔凌不允许别人伤害弦虞，但如果伤害弦虞的人，是他自己呢？
明夭最终还是没有帮助弦虞恢复记忆，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磋磨解决吧。
南丹的身体恢复好之后，姜岐然打算带着小丹和龙凤胎回到姜家。
明夭在后面踌躇不已，头微微低下，掩饰住烦乱的表情。
姜岐然善解人意地回过头来，浅笑着问道：“明夭，你想和我一起去姜家吗？”
明夭惊喜地抬起头。
“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但是，我可能付不起住宿费……”
“姜家不缺你那点住宿费。”
明夭粲然一笑。
弦虞握着闪闪发光的珠玑命，朝他们挥手告别。
“岐然，明夭，等我替师父疗完伤，我就去看你们哈！”
如今妖怪肆虐人间，各大仙门加强了防守，而姜家在姜岐然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每个姜家子弟勤修苦练，常常组队出门执行任务，保护附近凡人的安全。
翠阙仙境比以往更加密不透风，妖族无法轻易混入，明夭也就安心地在姜家定居下来。
明夭一边帮着南丹带娃，收拾那些骗南丹感情和身体的渣男，一边替姜家锻造灵器炼制丹药，回报姜岐然的收留之恩，日子还算惬意。
当初金蟾对明夭说：“你的资质很好，本来应该是炼器天才，但炼器是一门心术。心者，心无杂质，充分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术，一定的方法和合适的程序。要想炼制上等的灵器，内心必须至清至明，可是你的内心迷失在雾霾之中，所以你的炼器术永远也无法臻于完美。”
明夭想要保持内心至清至明，可是她总觉得心头萦绕着一团散不开的迷雾，就算用上探照灯也无济于事。
但她进步还算明显，已经能够锻造出中高阶的灵器和丹药了。
仙盟大会很快就要举行，到时候各大修仙门派以及修仙世家要派出最杰出的弟子上台切磋，如今正值妖族猖獗的特殊时期，仙盟盟主上官紫枕提出一个建议，说是要在这次仙盟大会上，把各门各派表现最为出彩的弟子挑选出来，建立“先锋任务队”，到最危险的地方执行斩妖除魔的任务，保卫天下苍生。
作为仙界第一门派的天虞山掌门崔凌觉得这个建议可行，其他门派之主也纷纷点头。
姜岐然询问明夭想不想去参加仙盟大会。
明夭指了指自己妖化的红眼睛。
“我要是去了，那群人肯定活剐了我！”
“难道没有办法恢复原样了吗？”
“我快要到金丹期了，或许那个时候就可以压制妖性。”
姜岐然赠送了一大堆有助于突破境界的灵丹妙药给明夭，因为时间紧迫，他带着别的姜家子弟先出发了，并表示他会在仙盟等着明夭。
临走时，他去看望了龙凤胎一眼，女娃娃似乎极不喜欢他，一看到他就哇哇直哭，甚至直接张嘴咬住了他的食指。
他离去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虽然转世后的莫澜失去了所有记忆，姜岐然对她而言相当于一个陌生人，但她依然下意识憎恨着他。
不过，姜岐然之所以留下莫澜魂魄，也不是为了再续前缘，只是为了护她一生平安喜乐而已。
此时南丹正在梳妆打扮，今天她与一个姜家子弟约好了要去城外赏花。
南丹似乎特别吸引渣男，不过，这次明夭暗中观察了那个姜家子弟，发现他总算不是骗钱骗感情的渣男了。
“妹妹，这件红色的衣裳好看还是这件橙色的好看？”南丹自问自答，“我还是觉得白色的好看……”
明夭将小小的汤圆喂到龙凤胎口中。
“阿韧吃一个……”。
“阿姿吃一个……”
她搅了搅碗里剩下的汤圆，一抬头，龙凤胎眼巴巴地瞧着碗里的汤圆，黑黝黝的大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剩下的都是我的！”明夭三下五除二地将那些汤圆吃了个干净。
龙凤胎愣了愣，同时哇哇大哭起来。
刚换完衣服的南丹走过来，在龙凤胎脸上依次吧唧亲了一口，“乖宝宝，汤圆吃多了不消化哦！”
明夭赞同地点点头，在龙凤胎哀怨的目光下，又给自己盛了碗汤圆。
“小丹，你的厨艺真是太厉害了，平平常常的汤圆也能做出不一样的滋味，你想过开一家菜馆吗？”
明夭由衷地赞叹着，她以前还以为南丹没有什么特长，修为也止步于筑基期，而且都是依靠双修得来的，但这些天的相处让她渐渐发现，南丹拥有一手高超的厨艺，家常菜也能让她做出御膳大厨的味道。
“菜馆？”南丹有些意外，“小时候倒是想过，那时候四处逃难，每天饥不择食，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菜馆，每天有吃不完的美味佳肴，但现在，哪有那个闲工夫啊！”
南丹急着去见自己的情郎，笑吟吟地将龙凤胎递给明夭。
前段时间明夭给花染意发了一个传音纸鹤，询问她是否对明念的魂魄动过手脚，不然为何明念这辈子会如此倒霉。
南丹走后没多久，明夭收到了花染意的回信。
“看来我猜对了，明念是因为扶桑木芯才会成为如今的天道眷顾者，根本不是因为他积攒了百世功德。我当时用寂灭鼎把扶桑木芯从他魂体中取了出来，明念就恢复了他本来的煞星体质。你不知道，我所认识的楚奚，不仅自己多灾多难，还牵连了身边的人。后来楚奚得到了扶桑木芯，是自己幸运，别人倒霉。他百世行善积德，或许是希望不断帮助别人，弥补自身煞星体质对别人造成的伤害吧。听我的，小徒弟，赶紧离他远一点吧！前世我可是被他害惨了。”
明夭咬牙切齿，这个花染意，为什么要取走扶桑神君的木芯！
明夭是在三天后突破了金丹期，天雷滚滚，累得她外焦里嫩，那些被她放在附近的地瓜也全都熟了。
进入筑基期和元婴期时，是明念耗费大量灵力和天材地宝才能将她救回，这次她差点又步入了鬼门关。
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回头一看，南丹抱着龙凤胎担忧地站在门后面。
她咧嘴一笑，晕了过去。
睁开眼时，眼前是浩瀚寂寥的星空，如皎皎的银粉撒落在成片的黑曜石上，四周落针可闻。
原来南丹让她的情郎将晕过去的明夭放到了屋顶上，美名其曰：吸收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
明夭大声质问：“我又不是真正的神仙，吸收什么日月精华啊！”
怪不得昏迷时一直瑟瑟发抖，原来是屋顶上的寒风吹得。
南丹稀里糊涂地问道：“可你是妖怪啊，妖怪应该也能吸收日月精华吧。”
明夭指了指自己已经恢复正常颜色的眼睛，愤愤道：“我现在是个正常人了。”
这是一座不见天日的牢狱，自望天瞭建立以来便一直存在，延续了神界旷世闻名的炼狱“七难殿”的风格，这个牢狱也取名为“七难殿”，一共有七个地下宫殿，取名为“日月殿”“星宿殿”“灾焰殿”“恶水殿”“邪风殿”“亢阳殿”“罗刹殿”
日月殿之中，日月运行失实，时光加速流逝，一个刚刚出生的凡人婴儿在日月殿待上一个时辰，出来之后就已老死。其他殿的恐怖程度与之相比不相上下。
此时，日月殿之中，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匍匐在地，宛若一个死人。
昂藏七尺的雪衣仙人缓缓走进日月殿，他低垂眼睑，目光如实质的湖水一般缓缓落在白发男子的身上，颇有些悲悯的意味。
“白夜……”
空灵缥缈的声音在日月殿中回响不绝，匍匐在地的男子终于缓缓动了一下，显示出他还残留着一丝丝可怜的生命力。
怎么说呢？当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抬起头来时，那张脸带给别人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他已经老得不像样了，或者说，不成人样了，眉毛又白又长，连睫毛也变白了，整个神瘦成皮包骨，满脸都是老人斑点，眼珠子浑浊得只剩下一片肮脏的灰色，似乎原本黝黑清凉的眼瞳融化在眼白之中，满口的牙齿已经掉光，与其说眼前这个人是一个老人，不如说他像一头兽，一只即将老死却仍旧心怀不甘逗留人间的白泽神兽。
望天瞭的长老夺走白夜手中的神器之后，就把本就快要老死的白夜扔进了日月殿，使他加速老化而亡。
白夜张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你放心，我已经杀了那个长老，洪荒盘我也已经帮你夺回。”雪衣仙人将白底黑字的八卦盘交到白夜手中，“你可以安心去了……”
白夜阖动着发白的嘴唇，手指也蜷曲在一起。
“怎么，还有未了的心愿吗？”雪衣仙人似是无奈，似是同情地摇摇头。
“我知道，你依然记挂着叶清禾是吧？”
白夜蜷曲的手指缓缓松开。
“她死的时候，我的确在场，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因为，死人的事情，没必要再知道。”
“况且，她的遗言与你并没有关系。”
雪衣仙人半跪在地上，凑到白夜耳边说道：“她临死前说的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夜的双眼半睁未睁，过于洁白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最终，连手指也不动了，整个人归于死寂。
他手中的洪荒盘却仿佛感知到主人临死前波澜起伏的心绪，刹那间四分五裂，化为一堆黑白的灰烬。
雪衣仙人久久注视着已经化为白泽原型的白夜，他的躯体连同灵魂仿佛渐渐虚化成一缕白烟，愈发捉摸不透，触手难及。
他走出日月殿时，一个眉眼鲜活神情灵动的少女猛地冲到他面前，担忧地问道：“师父，白夜仙尊怎么没有出来？”
雪衣仙人正是伤势痊愈的崔凌，而明媚少女乃是弦虞。
崔凌摸了摸弦虞的头发，身上虚无缥缈的气质似乎淡化了不少。
“从此世间再无白夜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