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给他找老师
黎婉清听完聂氏的叙述，不由想起一段话。
能说服一个人的从来不是道理，而是南墙。
能点醒一个人的，从来不是说教，而是磨难。
聂氏叹了口气：“她现在变了许多。”
黎婉清嗤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些都是黎羽柔咎由自取的结果。
说她冷漠也好，说她无情也罢，黎婉清的心里并没有一丝同情。
要知道，在原剧情里，黎府的结局可是诛连九族。
她不欲再提及黎羽柔的事，打从骨子里厌烦此人。
“娘亲，我饿了，突然好想吃你做的打卤面。”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聂氏一听到女儿饿了，风风火火的就往外走。
黎婉清笑着摇摇头，她娘还真是可爱。
只是……
她想到聂氏和黎元之间的关系，一阵头疼。
两人的关系僵硬了十八年，虽不至于形同水火，却也好不到哪去。
这些年，聂氏除非涉及到女儿的事，不然根本连睬都不睬黎元，更遑论跟他和睦相处。
平日里二人相处，全是黎元主动往聂氏跟前凑。
黎婉清猜测他心里始终是有聂氏的。
不说其他，就冲着二人分房十八年，而黎元也能做到独守空房。
京中哪个勋贵不是三妻四妾，而黎元至今也不过一妻一妾。
即便府中有刘姨娘这个妾室，听闻黎元也从未召过她伺候。
黎元这边无需费心，重点还是聂氏能不能解开心结。
黎婉清一时陷入沉思，她有心想撮合两人，却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黎婉清用过晚膳后，就直接去黎元的书房找他了解朝中局势。
立储在即，自二皇子被贬，如今朝中的局势，统共分了三拨人。
其中大部分人一边倒的支持二皇子，少部分人支持十皇子，而至始至终保持中立的人，不过寥寥几人。
一个成年的皇子和一个尚在襁褓的皇子。
哪个可能性大，自以为聪明的选择随大流站队。
不过，选择拥护十皇子的臣子，也不是毫无考量的。
二皇子虽聪颖过人，生母又是皇贵妃，身份何其尊贵，但奈何他身体不好。
他自小身体孱弱，且长年喝药，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让他躺上几日。
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就突然崩了。
黎婉清跟黎元了解朝中局势后，暗自咂舌。
这裴晏还真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呐！
皇上把他抛之脑后便罢，这朝臣竟也没人记得？
或许也不是没人记得，只是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没有母族帮衬，二本人又没有什么亮眼之处，不怪别人不选他。
想着想着，她突然脑中一亮。
她又跟丞相老爹打听，朝中那些中立之人都有谁。
丞相一一为她例举，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与李太傅。
“李太傅？”
李太傅乃无数学子之典范，尊为天下之师。
其声名显赫，且德高望重，为天赤朝廷培养了无数人才。
李太傅既不参与立储之争，也从不偏颇任何一方，从始至终都保持中立。
他的地位超然，他的举动不仅仅代表他自己，也代表了天下学子的站队。
“二皇子和十皇子都有意拉拢李太傅，他为人正直，自然不屑于理会这些。”
“爹爹，你与李太傅关系如何？”
“从前是极好的。”
“现在呢？”
“点头之交。”黎元略带犹豫，才说出这四个字。
“是因为柳南和的缘故么？”
黎元点点头：“你也知道，柳南和当初便是我推荐给他的，可他后来却因柳南和而名声受累。”
想到老友近况，他又忍不住叹息：“太傅本是天赤极富盛名的大儒，曾经他的太傅府门庭若市，无数学子慕名去他府上拜师，有幸能进府听他授课者皆是人中翘楚，便是无缘进府的，也以能瞻仰大儒为荣，可现如今……唉！”
现如今，太傅的府门前门可罗雀。
真正有才学的人不敢去，怕影响前程。
没有才学的人，李太傅又看不上。
最后干脆府门紧闭，概不见客。
名声于文人而言，何其重要！
曾经那些冲着太傅的名声而来之人，如今也因为太傅的名声而去。
黎婉清心里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搓手手。
好激动。
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那个……爹啊。”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尴尬，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
黎元看她这副暗戳戳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
“你又想要干嘛？”他满脸戒备的看着她。
“哎呀！爹……爹……”黎婉清这声爹爹拉的老长。
她伸出恶魔的爪子，揪住黎元的宽大的袖摆摇啊摇。
“爹爹，你就帮帮女儿嘛。”
黎元用力扯了扯被揪住的袖摆，扯不动。
他无奈，只好放弃挣扎。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我先听听。”
心道，肯定准没好事，这次说什么都不同意。
他兀自端起一杯茶，闷了一口。
“爹爹，你再给李太傅推荐个徒弟呗！”
“噗！！！”嘴里的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喷了一地。
黎婉清一脸无辜的眨巴眨巴眼，幸好她躲得快，差点殃及无辜。
“你说给谁？”
“给李太傅！”
“推荐什么？”
“徒弟。”
黎元重重地一甩袖摆，大喝一声：“不行！此事万万不可能！”
黎婉清掏了掏，快被震出耳鸣的耳朵。
“爹爹，淡定，淡定，你这般激动，实在有失文人风度。”
黎元努力压制皱的老高的眉头，强忍着没有再发作，又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压压火气。
待稍作冷静后，这才缓声问：“说吧！这次你是想让我推荐谁？”
“爹爹，是七皇子裴晏。”
“砰”
这次没有喷茶，而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黎婉清瞅瞅地上碎成几瓣的茶杯，默哀三秒钟。
“七皇子？你几时认识的七皇子？”
“打从进宫就认识了。”
“哦。”
黎元低头陷入沉思，将七皇子的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
“七皇子此人，我不甚了解。”黎元实话实说：“我只知他是皇上某次醉酒后，无意宠幸了一个宫女后，方才生下的孩子。”
黎元原本对此事并不知情，七皇子向来没有存在感，他也从未过多关注过。
他知晓这件事，纯属偶然。
好些年前，同僚欲请他喝酒。
他当时便拒绝了同僚的邀约，因为他早已发誓此生不再碰酒。
同僚再三邀约，他盛情难却，只得实话实说。
同僚知晓了他因酒与夫人心生隔阂的缘故，自然也不好强求。
后来那人话题一转，又神神秘秘的跟他挤眼，暗示皇上也曾有此类似的经历。
他好奇，便顺嘴多问了一句。
他的印象里倒是没有听过这类传闻。
那人这才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皇上有一子，排行第七，乃是酒后乱性，与一宫女所出，那宫女福薄，难产而死。
黎元当时听到的只有这些了。
黎婉清点点头，附和：“七皇子生母确实是难产而死，后来他又被交予一位老宫女抚养，如今十三岁，住在清和殿。”
“清儿，你为何突然想推荐他做太傅的弟子？”黎元满心疑惑。
“此子天资聪颖，性子冷静，倘若有名师加以指导，将来必定不凡。”
“评价这么高！”
“那是自然，爹爹，你要相信我的眼光，这次肯定不会看走眼。”
黎婉清见黎元一脸怀疑的眼神，突然想到柳南和。
“爹爹，你不会是想说柳南和吧？”
黎元没吭声，反正就是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爹爹，恕我直言，柳南和此人，人品是不好，但是你不得不承认我的眼光，他无论是才学，容貌，还是举止言谈，绝对是拿得出手的。”
黎元沉默，他自是知晓女儿此话所言非虚。
柳南和除却人品低劣，这一点不谈。
实话实说，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博学多才，足智多谋，且容貌上乘，举止得仪，望眼整个上京，他也绝对是个人中翘楚。
所以他当初才会轻易答应女儿，将他推荐给李太傅的。
即便如李太傅这般，教过的学子千千万，跟柳南和接触不过片刻，就立即将其收做关门弟子了。
黎婉清见他神情，知晓他是被她说服了。
其实，她也知道他的难处，想要再说服李太傅谈何容易。
何况七皇子乃皇室中人，如今又处于争储的风口浪尖。
倘若李太傅贸然选择七皇子为弟子，不免引旁人猜测，李太傅是否站队七皇子。
李太傅深知这其中要害，自然不可能轻易答应。
黎婉清见他犹豫不决，心内焦急。
她思忖片刻，想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主意。。
“爹爹，倘若你能让太傅答应收七皇子为弟子，你和娘之间的事我来解决。”
黎元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瞟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没吭声。
黎婉清再接再厉，添上一把火：“爹爹，您难道就不想与娘亲和好吗？”
然后她又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我知道了，难不成，爹爹是嫌弃娘亲年纪大了，心里早已有了旁人？”
黎元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娘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这话可别让你娘听见了！我对你娘的感情十几年如一日，我怎么可能会变心。”
“那您考虑一下，您也知道，娘亲最是听清儿的话了。”黎婉清又装作不经意的念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黎元心神一敛，仿佛被点醒了般。
一语击中梦中人！
他怎么就没想到，女儿是夫人的眼珠子，是心头肉。
若让女儿从中周旋，那他与夫人岂不是……
黎元越想越激动，想想就觉得马上能苦尽甘来了。
“好，此事就照你说的办。”黎元痛快的点头应允。
黎婉清狡黠一笑，正中下怀。
古人诚不欺我，打蛇打七寸，攻其要害。
黎元也不是拖沓之人。
这边答应了黎婉清的事情后，那边便上了李太傅的门。
李太傅此时正坐在正堂，悠哉悠哉的品茶。
他很闲，闲的发毛，他的府中许多年没这么清静过。
打从他的名声受损后，但凡优秀的学子再也没有踏入过他的府门。
他不怪他们，对于文人而言，名声至关重要。
偶尔在他府门前徘徊的，资质过于平庸，他也没有那个意愿去为他们答疑解惑。
他一生清廉正直，做人做事都做到极致。
他认真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盛誉整个天赤。
不求上比孔子，至少也是傲世群雄。
谁承想，老了，老了，闹出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每每想起那些个污言秽语，他便恨不得咬牙自尽才好。
上次黎元找到他，要联手将柳南和踢出朝堂，他二话不说便直接同意了。
柳南和不除，难消他心头之恨。
这次黎元又来上门，他心里其实老大不乐意。
不过他是读书人，无论心里有多厌烦，表面上还是得注重礼数。
他无可奈何只得同意黎元的上门求见。
黎元来时，其实内心挺探讨的。
唉！没办法。
一个是夫人，一个是女儿，他今天只能豁出去自己这张老脸出去了。
“相国大人，此番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李太傅面上不显，客客气气的询问。
黎元尴尬的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太傅大人，黎某此次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哦？”李太傅奇怪：“相国大人，但说无妨。”
“黎某人想给你推荐一个弟子。”
“哦！”李太傅随口应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你要给我推荐弟子？”李太傅一蹦三尺高，怒目圆瞪，胡子气的一翘一翘。
“啪”他重重的在八方桌上拍了一掌。
“相国大人请回吧，恕老夫恕不远送！”
什么躬亲有礼。
什么文人雅士。
通通见鬼去吧！
黎元连声安抚：“太傅，你莫要生气，你先坐下，听完细细道来。”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后李太傅还是先败下阵来。
他冷哼一声，甩甩袖袍，一屁股坐上凳子上。
“你先消消气。”黎元殷勤的为李太傅倒了杯茶，见他饮尽，这才娓娓道来。
“太傅，上次是我不该，千不该万不该，将柳南和推荐给你，害得你名声受损，我实属大罪。”
太傅皮笑肉不笑地，斜眼瞥了他一眼：“哼！你也知道不该？”
“太傅，你不得不承认，柳南和人品虽然不好，但是他这人确实才华横溢，要不然你当初也不会立马就同意收他为徒了，他心智谋略确实比我高，要不然我也不会被他骗的团团转。”
李太傅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看走眼罢了。
黎元瞧他神色缓和了一些，这才小心翼翼地说：“我这次为你推荐的这个，才智绝对不在柳南和这下，而且他的年龄不过十三，太傅再稍加教导一番，这将来……”
黎元这次留了余地，并未将话说死。
七皇子是朽木还是美玉，他一概不知。
一不知七皇子为人如何，二不知七皇子才智如何。
全靠对女儿的信任，虽然她不止一次的坑爹。
“你明日将他带来我看看，行不行再论。”
太傅犹豫半晌，还是松了口。
黎元识人的眼光不会错，他既然说好，那指不定真的好。
当然，柳南和除外，连他自己都看走眼了，也怪不得他。
“带不了。”
黎元很为难，七皇子只怕不能随意出宫吧。
李太傅惊讶：“什么叫带不了？他不良于行吗？”
李太傅思衬：倘若是残缺之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是。”
“那究竟是为何？”
“他是七皇子，没有皇上的应允，不能随意出入宫廷。”
“什么？七皇子？”李太傅大叫一声，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啊，对！”
“黎元，黎相国，如今朝中正是争储的关键时候，你让我收个皇子为弟子，别人会怎么想？”
李太傅脸色通红，越想越气。
“你个老小子，这是要将我往风口浪尖上推吧！”
“太傅，你冷静下来，收他为弟子，只好不坏。”
“给我个理由，我倒要好好听听，你要如何狡辩。”
“七皇子聪慧过人，再加上你的教导，将来必定不凡。”
“咱们都是中立派，将来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十皇子继位，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如果从中杀出七皇子这匹黑马呢？”黎元说到这里，心跳突然有点快，他脑子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这是何意？”
“我心里隐隐有个感觉，朝中如今的局势，对我们有利无害，如果……”
如果怎么样，黎元留了个悬念
李太傅看见黎元的眼睛里散发出异样的神采。
他纵横官场几十年，一下子就猜出他心中所想。
皇上有四子，一贬，三皇子彻底与皇位绝缘。
一弱，二皇子虽成年，身体却羸弱，这样的身体素质……
三幼，十皇子尚在襁褓，这把持朝政的人会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唯有这七皇子，再合适不过，他年近弱冠，天资聪颖，若稍加教导……
李太傅思及此，心里一阵热血沸腾。
若成，他将来是储君，那他就是太子太傅。
若不成，照如今自己的处境，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了。
他心里还有个最隐秘的想法，倘若能扭转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那再好不过。
他不是圣人，谁不想名垂千古，谁又想遗臭万年？
以前那些觉得厌烦的事，如今再细细想来只觉得隐隐的骄傲。
他很享受高坐神坛，地位超然，受人尊崇的那些日子。
与其如现在这般，遭人背后耻笑，不如赌上一把。
下定决心后，他眼神坚定地看着黎元：“好，我答应你，明天我就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