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大同之法
“两位道友，初次见面。”
书院中，一处古色古香的庭院之内，张志平坐在一处大半漆黑，有的几点白净的墙壁之前。
他背对着两人而坐，当感应到了林辰等人的到来，才转过身，拱手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道。
“原来是张相公。”徐跃也不由肃然起敬。
毕竟眼前之人，无论是变法改革，还是为民争利，没有半点虚假，都是实打实的为天下苍生所着想。
此等人物，与那位太平道主一样，是一个王朝，一个时代之中，欲挽天倾的人杰，又怎能不让他敬佩？
“不知张相找我们前来，所谓何事？”虽然是林辰要求跟上去的，但都走到了这里，徐跃怎能不有所察觉。
“两位道友反杀世家之人，拜访的道门、太平之道，又是自开一道一道的人物，老夫当真是久仰万分。而此次，也的确是有着要事相求。”在一旁士子的帮助下，张志平取了一茶桌，沏了两杯清茶，伸手请坐。
“哦？倒不知张相找我们，所谓何事？”林辰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自是论道。”张志平脸色变得庄重肃穆，“老夫这些年来，对仙法也有着自己的理解，但不知是否正确，还望他人能指正。”
“哦？”
林辰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既然张相有着此想法，那我就抛砖引玉，也望张相能指引下我的道路。”徐跃沉吟了一会，率先说道。
“我的道，是罡气之道。我认为世间万物，种种皆由气而生，由气而成，所以我独创罡气一道……”
徐跃说完之后，林辰便直接挑了原先交手的陈幻说的一些观点，替代自己，发表了一些看法。
毕竟对方是凡人，自己总不能拿自己所总结的灵气三定律来跟他讲吧。
听完两人所说之话后，张志平沉吟了一下，随后叹道，“两位道友当真是惊才绝艳之辈，只是这些道路都在于个人，而老夫的道，走的是天下苍生一路。”
“张相公真的是胸怀大志，实在是让我心生敬佩。”徐跃脸上带着敬意。
“不过是一些拙劣的见解而已。”听到这番话，张志平反而摇了摇头，感慨道“哪里比得过那位太平道道主，他可以说得上是自开了一条，千古青史之中，从未有过的道路，那才是真正的天骄。”
“张相也不必妄自菲薄。”林辰在一旁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更想听听，张相的道，到底是什么？”
张志平听到此话，脸上原本有些感慨的神情，变得庄重起来。
“我的道路，起于儒家。”
“我们儒家的关键，就在于读书明志。古人有云：吾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简而言之，就是希望能通过书中的圣贤之言，让后来者能明白道理，立下志向，形成良知与道德，做到君子慎独，克己复礼，从而人人真心相待，以构建大同的世界。”
“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人心易变。虽然有着极少数强者能够自始至终，初心不改，但大部分芸芸众生，都是随波而流，碌碌无为，一生不知其方向，并且很容易就受到环境的影响而堕落。”
“毕竟贪婪、懒惰、欲求不满，这是刻进生命骨子里的东西，要是没有极高的道德操守，就很容易在纸醉金迷、荣华富贵下沉沦。”
“而一个人的沉沦，必定会影响一个群体，一个群体的道德风气不行，势必会引起整个王朝的社会风气下行，王朝的社会风气下行，人心沉沦，就会导致世道豺狼虎豹盛行，从而引发三百年的一个轮回……”
“所以在我看来，想要构建真正的大同世界，必须得要从人心下手！”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张志平最终总结了自己的办法。
“人心吗……”徐跃沉吟道，随后不由感慨一声，“张相公不愧为一代贤相，见解当非吾之能及。”
“我也是受到一位奇人启发。”张志平摇了摇头，随后继续说道，“我这十年了，不仅在修炼着仙法，还游遍了这个人间。”
“见识过的种种人，有的色厉内荏，有的恣睢桀骜，有的大奸似忠，有的忠义双全，有的聪明灵慧……而这些人的种种性格，很大概率，都受自身的环境影响，并且少时犹为重。”
“而在其中，我发现受到良好教育，从小在善良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就算再怎么变坏，也能有自己的底线。在罪恶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多数是邪恶之辈。”
“当然在时光的推移中，人心也会发生着改变，但这终究是少数。”
“上古先贤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就希望能够将教化遍及天下，创造人人如君子的道德盛世，但这何其之难……”
张志平长叹了一声，但随即话锋一转，眼睛渐渐明亮。
“但自从天上法，降人世间之后，千古定局发生变化，先贤之法，也并非没有了可能。就算教化遍及了天下，但悟透书中道理，形成了正确道德，并且初心不改的，又能有几人？”
“所以与其去教化天下，还不如直接针对人心下手！”
“哦？那敢问张相公，该如何做到这一点？”一旁的林辰在此刻来了兴趣，不由出声问道。
“这就与我所修炼的仙法有关了。我所开的一道，我把它命名为——【大同之法】！”张志平沉声道。
“血脉之中，能有生命本能，那人心之中，为什么不能有精神底色？”
“倘若一个人的精神底色，是善良、真诚、坚持，并且初心不改的，那哪怕经过岁月再漫长的流逝，无数的艰险磨砺，他也是一个十足十的道德君子！”
“精神的底色很难形成，这需要持之以久的教化与良好的环境。”听到这里，林辰看向张志平，说道，“如果不通过这个就想形成精神底色的话，那就只能通过内丹之法，直接针对灵魂入手。”
“没错！”张志平点了点头，同意了林辰的说法。
“我的【大同之法】！就是参照了太平道与道门之法所创！”
“通过不断入梦，自我改善认知，剔除我记忆、人格中的种种不足，使之到达圣人的标准，然后将这个标准，植入到他人精神之中！”
“这、这怎么做到？”徐跃听得有些懵，张志平是指，将自己的要求，强行植入他人之中？
“很简单，灵魂分裂。”张志平淡淡的说道，“我通过入梦之法，将灵魂不断分裂，然后将这圣人的标准印入其中，在移植到其他人的灵魂之中。”
“你这，应该不是灵魂分裂吧？”林辰注视着张志平，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
灵魂分裂可没有这么简单，对灵魂造成的伤害，比身躯被砍掉一部分还严重，如果张志平真这么做的话，他早就成了疯子了。
可奇怪的是，在林辰观察之中，张志平的灵魂的确十分的虚弱，还隐隐约约有着碎痕，但整个人却十分的清醒。
“准确来说，也不是灵魂分裂，而是将我自身分化的念头，不断收集炼化。”仔细思考了一下，张志平严谨的说道。
“念头？可问题是，成年人的念头是十分复杂的，你这么做……”林辰说着说着，却似乎想到了什么，陡然一愣。
成年人的念头的确是复杂的，可孩子的念头却是单纯的，而历经千辛万苦，依旧保持着一颗最初的赤子之心的人，念头却是纯粹的。
但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哪怕是圣人，也不可能完美无瑕，张志平这样任意的分化念头，他又如何能确保其是好是坏？
“这样子不是赌吗……等等！”林辰不由质疑的，可下一刻，好像明白了什么，“既然人无完人，圣人也不例外，那干脆就直接人造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的存在！”
“没错！”张志平点了点头，看向了身后的墙壁，“自从游历天下归来，我就一直坐在这里，望着这堵白墙，思索了自己人生中的不足，并且将那段记忆纠正与改变……到最后的最后，我会抹出自己人性中所有的不足，成为没有缺点的人！”
“你这，不是跟太平道主一个样吗？”徐跃听到后，不由下意识的出声问道。
前者是通过泯灭自我意识来保证公平，而后者则是通过修改自我记忆来重塑人格，可无论是哪一种，当真正走到最后一步，失去的，永远是自我！
林辰沉默了下去，他理解了张志平的说法。
简单来说，就是思想钢印！
张志平通过改变自我，塑造出一个道德模板，然后通过入梦之法，不断的分化念头，将其炼制成思想钢印，植入到他人灵魂之中。
再利用思想钢印的手段，在每个人的脑海中注入善良、真诚、坚持等优良品质，从而使得人人如君子，彻底的改变整个社会的风气，共同努力，创造盛世！
想到这里，林辰用灵觉扫过了书院，感应到了其中有不少人，都跟张志平身上有着同样的气息，不由轻轻一叹。
抹除记忆，修改人格，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折磨的事情，更别说分裂念头的痛苦，以及为此牺牲，是一件完全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张志平他们，依然照做了。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为了力量不计代价，有的人要在虚假的美梦中才能存活，而有的人却为了牺牲自己而成全他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都有着坚定不移走下去的决心和勇气，所以说，才会让这个世界变得精彩啊。’
林辰轻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张志平，沉声说道：“此法甚好，但我觉得，依然还有以下的缺点……”
……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相继走出了书院之中。
“林兄，你觉得这方法，怎么样？”徐跃沉默了良久，还是问道。
因为在他看来，太平道也好，这所谓的大同之法也罢，都要在身体或者灵魂中植入东西，他无法接受这一点。
但让徐跃没想到的是，林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有没有注意到，他面壁的那堵墙？”
“呃……大部分都是漆黑的，只有少部分是白的。”
“如果把那堵墙比作世道，漆黑与白色比作人心，那那位张相公，就是在用自己的努力，把那堵墙变成白色，并且永远都白下去，为此，哪怕付出一切的代价，他都在所不惜。”林辰淡淡地说道。
“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这个世间的道德良知，使其不被这污浊的世道，并且去改变。”林辰抬起头，望向了天空，“我也不清楚他的道路对不对，但我可以知道的是，他是一位面壁者，一位文明的面壁者，用生命去守护了道德良知。”
“……”听到这番话，徐跃沉默了下去。
可林辰见此，却是一笑道：“京城一行，也算见识了天下的人杰，既然如此，我们的旅途也算结束，日后山高水长，必会相逢。”
随后，林辰直接转身离去。
“等等！”
当徐跃回过神来时，连忙叫着，并且追了上去，穿过人群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了身影。
但在他的耳边，却有着一句话，在耳旁回荡：“接下来，就等着好戏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