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蒋老爹住下了
“娘子!”
蒋逢华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忽然急急拍起了大门。“爹,娘在洗澡。”
蒋孟云把大门打开,见到了气喘吁吁的蒋爷爷和气愤不已的阿爹。“爷爷。”
蒋孟云低声一喊,她对这位偏心眼的爷爷不怎么亲近,因为他平时对他们一家并不好。“怎么了?”
刘欣田泡澡泡得晕乎乎,快睡着了,冷不丁听到了有人喊她,赶紧擦洗身体,穿上衣服走出来。“把床铺收拾下,爹先住书房。”
蒋逢华简单吩咐一句。“爹。”
刘欣田也装模作样地喊了蒋于水一声,摆出大方得体的态度。“还有热水吗?”
蒋逢华假装没看到女人松垮棉布衣物下过度丰腴的身形。蒋于水右手握拳,尴尬地扭头咳嗽了两声,“老三,快让她去铺床吧。”
“锅里不多了,你去添点柴火,再烧些水,你们爷俩洗个澡。”
刘欣田接过几欲燃尽的灯笼,吹熄了里边的蜡烛,把油灯递给蒋逢华。待刘欣田走后,蒋于水略显疑惑,“你媳妇好像变了。”
“明天再说吧。”
蒋逢华将门口的一口箱子提进来,暂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书房内,蒋孟云和蒋孟胜靠在桌边打瞌睡,被娘亲摇醒了,脸上有些茫然,“爹回来了?”
“是啊,还有你爷爷,打个招呼就回去睡觉。”
刘欣田拉着两个孩子,推到了堂屋。自己去翻找之前放在柜子里的破旧棉絮,再铺层新床单,让老爷子也体验体验自家最争气的三儿子以前过的穷日子。床铺整顿好了,刘欣田一出来,就看到爷孙大眼瞪小眼的场景,尤其是蒋老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可没想到分家后,孩子们能穿新衣服,脸上都长肉,变白嫩了。孙子辈太多,他可顾不上,因着不喜欢老三性子冷淡,平时也没怎么和他的孩子说话。“好了,小云小胜,回床上睡觉,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刘欣田内心深处有些鄙夷又有些同情蒋于水,器重大房二房又怎样。当没有价值的时候,不肖子孙就能将他弃之如敝屣。“知道了娘。”
蒋孟云也不大喜欢爷爷,牵着弟弟的手回了东厢房。“爹,你就安心住下吧,有什么需求跟我们说,万事有逢华呢。”
刘欣田给老爷子倒了杯温热的水,瞥了一眼进进出出倒洗澡水的某人,笑着同蒋于水说话。蒋逢华接收了眼神,却并没有说话。倒水是不累,可是要提很多桶水倒出去又是另外一件事了。他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件事:这女人洗澡太费柴火了。蒋于水有心事,没有注意到儿媳妇的小动作,只当是她真心实意,“三媳妇有心了。”
“那我去陪孩子睡觉了。”
刘欣田匆匆撤了,可不想跟老爷子说话。说实话,她是个利己主义者,没多大方无私。赡养老人是义务,可也看这老人的行为值不值得后辈对他更好。就目前情况来看,她有些悲观消极,当然也希望更好。刘欣田只觉半睡半醒间,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抬头男人也躺着了,油灯的映照下,脸部轮廓更显得深邃迷人。中间两个孩子又睡着了,她摇了几下蒲扇,没忍住又打盹了。蒋逢华靠在床头,一时无法入眠,想起刚才在老宅看到那乱糟糟的场面,简直是鸡飞狗跳。两房嫂子差点没把居中的堂屋给拆成两半,根本不考虑还有个老人在场。“明天去地里锄草。困,我先睡了,不管你。”
刘欣田猜到这糟心的表情,肯定是看那两位妯娌大战给郁闷坏了。“哦。”
蒋逢华吹了油灯,不再多话。刘欣田不问老爷子为何只得了一箱衣物就来了自家,显然是照顾到了自己的面子。可是她半点也不关心分家的事,也许是早有预料了。那两位嫂子,也不是什么善茬。诚然,为自己考虑是可以理解,但是把老爷子赶出他亲手建造的房屋,那可是大不孝了。嗬,差点忘了,他们眼里是没什么礼义廉耻的。蒋逢华越想越觉得失望,从前可没觉得两位哥哥有什么不大好的。只是如今,晚上这一场分家大戏,算是明白了,不是兄长的默许,或者说不加以约束,又怎么会造成这样荒唐可笑的结果呢?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想到身边的孩子,蒋逢华觉得安心许多,握住蒋孟胜的小手,渐渐睡着。次日清晨,蒋逢华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发现自己竟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头脑有些昏沉,这是怎么回事?“阿爹,娘说你发热了,这是刚熬好的药汤。”
蒋孟云站在床边,床头柜上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我无事,你从厨房端来的,烫到了吗?”
蒋逢华伸手拉住女儿的小手,左看右看,见并无烫伤,神色才缓和。“是娘拿木板托着送来的。今天蔡伯伯来看的病,爷爷下地除草去了,娘亲刚好去洗衣裳了。”
蒋孟云把他要关心的事都说了。“知道了,小胜呢?”
蒋逢华心底舒了口气,幸好,没有出现剑拔弩张的情形。“在喂鸡崽。阿爹先喝药吧。”
蒋孟云知道阿爹也讨厌喝药,所以更要听娘亲的话,亲眼看着阿爹把药喝完。“小云,你这般看着,我怕是喝不下了。”
蒋逢华笑了,对于较真的女儿,显然态度更好些。“娘说了,喝不下也得喝,要不然以后你不管你的饭。”
蒋孟云把刘欣田的话原原本本地照搬一遍。“真是……不可理喻。”
蒋逢华右手按揉着太阳穴,真是头痛啊。才说了几句话,声音就有些嘶哑,他疲惫得很,想起昨晚并没有什么异常,怎么会忽然发热呢?“蔡伯伯说,阿爹忧思过度导致身体累垮,忧思是什么意思?”
蒋孟云看得出阿爹那皱眉疑惑的表情,交代了那时听来的话。“没什么,就是想得太多,脑子生病了。”
蒋逢华指了指自己的头,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那阿爹不许胡思乱想,我和小胜会很听话的,刚才煎药我也有看火加水!”
蒋孟云听了这话,立马扑了上去,变得紧张起来。蒋逢华哑然失笑,坐起来捧起药碗喝了一大口,五官挤到一起,果然苦。他本能想倒掉剩下的药汤,可是孩子还在一旁看着,倘若不做个榜样,他们也会有样学样。想到这里,蒋逢华不得不闭上眼睛一口闷了。“好厉害呀!这是饴糖,娘说阿爹只有喝完药才可以吃。”
蒋孟云的夸奖,如同讽刺,从抽屉里掏出树叶包裹的饴糖,只露出暗黄的一角。“我又不是孩子!”
蒋逢华眼皮一跳,对于刘欣田的安排,极度抗议。“可是阿爹你怕苦啊。”
蒋孟云把饴糖交到他手里,蹦蹦跳跳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并不好看的马尾辫。2280蒋逢华叹了口气,摊开树叶,方形的饴糖静静地躺在手心。他都能想到刘欣田说“你爹只有喝完药才可以吃”这话时,那恶劣的坏笑。孩子会听话懂事,可是她不听话懂事啊。头疼……蒋逢华认命地含着饴糖,甜津津的味道立即盖过刚才药汁的苦涩,这时候,他不觉得自己被误当小孩子了,不苦就行。拉开刚才的抽屉,他把里边的一张创口贴和一条纱布细带取出来。他要给受伤的食指换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