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的主意
我知道我还没有资格跟丁长春叫板。他是摆明了要和我过不去,并且我自己也是很清楚的,无论我如何的努力,终究还是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但丁长春是大我有十多岁的长者,这样和我计较,难道他就不会觉得丢份吗?
也许,他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星期天,我照例没有去上班。在我感觉,我现在在城关镇已经是一个被边缘化了的人,所有的工作,有我没我都无关紧要。所以,我依然固执地给自己“特批”了法定假日。
父亲很难得的也没有去上班。吃过了早饭,他便坐到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我想我应该跟父亲谈谈我的事情。现在我被困在了一个复杂的问题当中,那种无力的感觉,真的让我很郁闷很不舒服,心里也很憋屈。
我殷切的替父亲沏了一杯茶,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
爸,我上次将那个u盘交给你,那事现在到底有没有个结果?冯新庄我是不清楚,但我见马彦红他现在依旧在天天上班,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父亲转过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平静的说,你急什么急。很多事情是急不得的。
但我能不急吗?就因为这件事情陈婷已经被调出了城关镇,而且看样子丁长春对这件事情也不会轻易的作罢。我不敢说未雨绸缪,但至少心里总要有个底吧。
我仔细的斟酌了一番,然后很小心的说:其实,不是我急。我觉得吧,如果这件事情还没有落实,不如就不要再去追究了。都是一个单位的,事情闹大了,以后不好见面。
父亲很诧异的看着我,沉声问道,你现在是想改变之前的决定了?当初,你说这件事让你气不顺,一定要追究到底,现在怎么又变了?
我颇为尴尬的挠挠头,苦笑着说道:不是我想变,是形势比人强啊。现在丁书记给我穿小鞋,我如果再坚持追究下去,他还不知道会怎样对付我呢。
父亲的脸色一正,看着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
这次我没有再去考虑措辞。我很详细的将我第二次去冯家岔所做的工作跟改良农田土质所需肥料费用的事情都告诉了父亲。我还给他说了村子里的情况跟村民对这件事情的积极态度,以及县上开了农业农村工作现场会后,县上领导对冯家岔村工作上的的肯定。最后,我才告诉他,因为那段录音的事情,丁长春将陈婷调出了城关镇。
父亲听完我的话,将眉头深深的缩在了一起,不再说话。
沉默在这一刻开始蔓延。那种很揪心的急切心情将我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吧,父亲终于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他习惯性的用手指叩着茶几,很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如平啊,这件事情其实也怪我。我没有想到丁长春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大做文章。而这一切又跟我和他的立场是脱不了干系的。说白了,他是借你的事情来给我立威。你答应村上肥料费用的事情,既然刘长江已经答应了,你就不必操心了,我想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现在麻烦的是给你提供录音的陈婷。她被这件事情给连累的调出了城关镇,这事解决起来有些麻烦啊。对了,陈婷跟你关系怎么样?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刚准备回答,一直站在一边听我们说话的母亲抢着说道:陈婷是女的,很好的一个姑娘。到咱家来过,很勤快很漂亮的。老贾啊,这件事情你可无论如何都要帮帮她啊。
父亲抬头白了母亲一眼,继续问我:录音的事情我告诉过你要保密的,怎么又会让丁长春知道了呢?他这种人,一旦揪住了你的小鞭子,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事情是这样的。我被冯虎他们打的住进医院之后,陈婷便将这段录音拿去给丁书记听,希望丁书记能给我主持公道。但丁书记不但没有给她好话,还说让陈婷将录音销毁,坚决不能将录音的事情告诉我。那段时间陈婷的心里很矛盾。她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医院看我,就每天都守在我病房的门口。后来,她主动将录音给了我。也许她早就料到丁书记会为难她的,但她还是坚持将录音交给了我。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开始变的沙哑起来,眼泪也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我微微低下了头,继续说道:陈婷被调走的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陈婷她怕我难过,就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是后来她的调令已经下了,我才听单位的同事们说起的。
站在一旁的母亲很气愤的说道:这个丁长春怎么是这样的人啊?以前他给老贾当部下的时候还人模人样的,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都快退休的人了,还跟两个小娃娃过不去,他还是个人吗?
父亲摆手止住了母亲的话,再次的沉思了起来。
半晌,父亲才缓缓的转过头,很严肃的对我说:如平,陈婷的这件事情就是我出面怕也是有些难度的。人事局的局长杜平安跟丁长春是一路人,既然现在调令已经出了,估计他会咬得更紧的。万一不行,我先想办法将陈婷借调到部里来,等过段时间再找机会解决吧。
父亲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到:人家是为了你才被调走的,你是应该为这件事情负责的。路坪乡是全县最边远的乡镇,离县城有九十多公里,坐班车都要走四个多小时。如果她真的被调去那里,怕是以后要找个对象都难呢。
父亲的话让我不由的一笑,小声说道:这个倒是不用您老操心的。有我在,她是不会找不到对象的。
父亲狠狠的白了我一眼,说,我先看看能不能把她留在城关镇,如果万一不行,就按我说的,让她先到部里来吧。
我迷惑的看了父亲一眼,问道,部里?那个部里啊?
父亲很生气的瞪了我一眼,冷声说:组织部,我现在的单位。
说完,父亲端起了茶杯走进了书房。母亲一笑,对我说:如平啊,组织部好啊。人家都说组织部是批发官帽子的单位。等陈婷到了那里,也给你发个帽子。
妈,你胡说什么啊。我可不想要什么帽子。万一是绿颜色的,我就是哭也来不及了。
母亲笑的弯下了腰,父亲也在书房里笑出了声。这时候,我感觉家里真的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