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
亲情,是什么?
朋友,是什么?
爱,又是什么?
我不曾品尝,未曾拥有,更不懂得。
——朱珠
分割线…
今天早上的玉城格外的热闹,一大清早,一家茶楼门口就围满了人。
还未看到里面什么情况,就听到一个粗犷的嗓子在喊。
“各位都过来看看,看看,你说我见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便让她在我家店里做事,包吃包住,每个月还给10文钱。
可她不但不感激,还在我店里偷钱。
你们看看,这才来了我店几天,就偷了50两银子,这要不是我儿从她房间里搜出来,我还不信钱是她偷的!真的好心当驴肝肺啊……”
楼潇潇从人群外面挤了进去,就见一个穿着粗衣麻布的姑娘躺在地上,头发凌乱,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一张脸埋在了膝盖里。
另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拉起衣袖,正在扯着嗓子说自己的冤屈。
看热闹的人听着这一面之词仿佛像看到了整个事情的真相,唧唧喳喳的对着地上的人指指点点。
“来来来,大家都来看看这张脸,可不要也跟我一样倒了这八辈子血霉。”
牛妈蹲在地上,一手扯着地上的人的头发往后一拉,一张恐怖的脸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围观的人倒吸声一片,显然被地上女子左脸上那块狰狞的伤吓到了。
“天啦,怎么会有长的这么丑的女人!”
“果然,人丑多作怪!”
“太恐怖,我要是长成这样我宁愿去死!”
“看的我都要吐了,实在是玷污了我的眼睛。”
“……”
女子双手拉住牛妈的手,一边因为疼痛而五官扭曲,一边用力想要将脸藏起来。
可显然,力气的悬殊让她只能被迫接受周围给予她的一切。
无数双眼睛看到的只有她脸上的伤痕,而无人看到她眼里绝望的神情。
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没人会听她辩解,也没人不会被她的脸吓到。
好像犯错的那一个人一定是长的丑的那一个。
是绝望的,可又能怎样呢?
除了接受,只能接受。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等骂够了,打够了,也就过去了。
朱珠抓着牛妈的双手渐渐松开了,她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着这场暴风雨过去。
头皮上的剧痛突然断了,她整个人失重的跌落在地上。
“你干什么!”
“这人偷了钱,你大可送官,没必要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被人突然阻止,牛妈显然十分愤怒,指着楼潇潇道。
“那真不好意思,我就喜欢多管闲事。”
茶楼里瞬间出来了四个男人站在了牛妈的身后。
楼潇潇看着那几个出来的人,满不在乎的轻哼了一声:“要我说,你这般羞辱此人,却不送官,莫不是有什么隐情?还是不敢送?”
这话一出,围观的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牛妈显然眼神一慌,又立马镇定:“你不要血口愤人啊,我可是有人证物证的!”
“那如此,为何不送官?”
“我,我那是……因…因为……”
周围的讨论声渐渐升起,牛妈的手掩饰不住的慌张了起来……
她磕巴了一下,佯装镇定道:“我看她一个姑娘家,若是送官了,前途就毁了,我那是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楼潇潇食指划过额角落下的秀发,唏嘘道:“还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牛妈也不管楼潇潇说了什么,扯着嗓子道:“倒是你,突然半路出来,莫不是跟她一伙的?”
“呵……”
还真会倒打一耙。
周围讨论声好似又倒向了牛妈,对着楼潇潇议论纷纷了起来。
楼潇潇双手环胸,满不在意的道:
“对,我跟她是一伙的。”
那声音并不洪亮,却像是一声闷雷,让她于惊讶之中霎那间抬起了头。
眼前背脊挺立,迎光而站,秀发于清晨的风自腰间飘起,却于她心底落下。
一身张扬的红衣在初晨的阳光下穿透了她的眼睛,于她心肺之中跳动之处烙了一个鲜红的洞。
“大伙刚刚听见了吧,做了这等不要脸之事,竟然还敢上门来,来人,给我打!”
那句话像是给牛妈打了一针底气针,让她瞬间膨胀了起来,撸起衣袖就朝着楼潇潇挥了拳头过去。
一身两百斤的肉果真不是白长的,拳头挥过来之时还带着风。
只是……两百斤的当真不是白长的,楼潇潇不过一个错位,两百斤的肉来不及刹车转身……
砰!
像是一头猪被人扔在地上一样,扬起了一股尘埃。
周围看戏的终究是看戏的,看到这里,终于给了牛妈“面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哎呦哎呦……”
只有牛妈一人躺在地上喊着,毕竟是两百斤的肉,想要站起来,着实需要点时间。
但一只脚踩在了这“时间”上,牛妈的胸脯稍微离开的地面,就被楼潇潇一脚给踩下去了。
吃了一嘴的土。
“呸呸呸……”牛妈吐了吐,只能稍微扬起脖子喊:“你们还看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站在门口的四个男人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个个举起拳头朝着楼潇潇挥了过去。
楼潇潇纹丝不动,只是稍微一个躬身侧立,一拳头就直直的打在了第一个男人的腹部上。
男人顿时整个身体都躬了起来,如同一只煮红的虾,口水横飞,撞到了门框上,直接晕了过去。
她抬起踩在牛妈背上的腿,又重重的踩了下去,一个借力,整个人飞身旋踢,直接秒杀!
牛妈被这一踩,口吐白沫,想晕又被楼潇潇一把拽住了头发,脑袋被迫扬起,一张鼻青脸肿口水直流……
“人我带走了,你要是觉得冤屈,可以去报官,我住在东坡客栈。”
楼潇潇说完,一把扶起朱珠,走出了人群,头也不回的将那些议论之声抛在脑后。
“觉得这两人怎样?”
李青硕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一抹红衣问道。
半天不见有回响,左右一看,欸,人呢?
张望了一下,才看到肖雨靠在人群之外的屋檐下,懒洋洋的靠着,哈欠连天。
但目光也是朝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
李青硕走了过去,靠近轻问:“你也觉得那两人不错是吧?”
肖雨伸手将李青硕的脸推开,摇了摇头。
“原因?”
“红衣女子心有正义,不会干,灰衣女子胆小懦弱,干不来。”
李青硕背着手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我觉得,她们会干,也能干。”
肖雨微不可见的扬了眉尾。
但李青硕并未给出解释,只是神秘道:
“要不要打个赌。”
肖雨显然对这种事没有兴趣,转身准备走。
李青硕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等会。”
从腰间摸出了三个铜板,放在了他掌心。
“诺,给你买馒头。”
肖雨诧异,这人身上竟然还有钱!
李青硕以为玉雨肖是看不上这三个铜板,不多由的加了一嘴。
“虽然不多,但这是我全部家当了。”
“哦。”
“……”
李青硕没说谎,但肖雨不信。
—
“你先暂时住这里吧。”
楼潇潇带着朱珠回了客栈,她从自己的包袱里拿了一套衣服出来。
“你先洗个澡,换个衣服,衣服可能会有点长,先将就一下。”
朱珠有些局促又不安的站在门口处,竟没伸手接面前的衣服,也没开口说话。
楼潇潇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说话的嗓音不由提高了几分。
“拿着啊。”
朱珠整个人一个激灵,吓了一大跳,更加不敢动了。
楼潇潇蹙了一下眉头:“没长胆吗?”
朱珠两手交织在一起,拇指快要把自己另一个拇指的皮都给抠下来了。
楼潇潇一手扯过她的手,把衣服放在她手上,看到她始终垂着的头,不由自主的声音轻道。
“去洗吧,我去搞点吃的。”
衣袖被拉住了,很轻的力道,只要她稍微用力,就能将衣袖扯出来。
她忽而想,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会这么胆小如鼠呢?
又要经历什么,才会时时刻刻垂着头呢?
像个永远做错事的人。
朱珠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为,为什么?”
声音是干的,哑的,像是二胡拉的低音区,凄凉的,萧瑟的……
为什么?
楼潇潇不由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
“不知道。”
朱珠看着红衣,听到这让她诧异的回答,没有松手,也没有在开口。
楼潇潇有些无奈道:“真不知道,你就当做是我一时兴起想当英雄吧,乖,去洗吧。”
她拉住那只皮肤裂开的手,将衣角扯了出来。
现在刚入秋,这双手就已经如同冬天一样,干糙的裂开了,裂开之处很深,伤口的旁边已经沉积成了黑色。
这是那种很早以前就裂开伤口迟迟不愈合导致的。
房门关上了。
“客官,你今日的房钱还没交呢?”
“我不是说了,过两日定会给你吗?”
“客官,你看,我们店里也是小本生意,赊不起账啊。”
“本姑娘看起来是那种会少你钱得人吗?”
“竟如此,那客官就把今日的房钱结了吧。”
“你!”
“客官该不会是没钱吧?”
楼潇潇气的不行,但又无话可说,只能是咽下这口气道:“今日午时定会给你。”
小二也不能太过为难客人,便又嬉皮笑脸点头哈腰的说了两句好话离开了。
朱珠并没离开一步,也因此,门口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着手中的衣服,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从小的话本子告诉她,英雄喜欢救人于水火,但她此生,活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话本子里的英雄。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英雄。
她拿起手中的衣服闻了闻,没有什么特别香味的,就是一股洗干净的气息。
可她仿佛从这股干净的气息里闻到了自由自在的空气。
她紧抿的嘴角在微微上扬,但很快,嘴角又被拉扯了下来,她眼眸之中的光亮还未亮起又暗淡了下去。
她不由想,英雄能坚持到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