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东西内战
江边的晨风把屋前的梧桐树叶吹的索索拉拉,一轮红日从江上喷薄而出,江面一片火红。韩小冲他家的喇叭早就响起来了。大铁皮喇叭在农村不稀罕,可那是在大集体劳动的时候。可是自从承包到户之后,那些大集体的财产都因为派不上用场,都被贱价处理了。小冲爹就喜欢这些东西。他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劳动的时候不忘音乐的陶冶。他也是很勤奋很好学的中年人。五金电子都很在行。大清早把喇叭开了,放一些流行的歌,然后扛一挖锄去地里翻土。他家建在池塘边,那些起早洗衣的媳妇姑娘也乐得一起欣赏歌曲了。村西头的媳妇姑娘也不辞辛劳的跑到东头小冲家的池塘边洗衣。韩金和韩钢已经起床,帮助父母亲做一些家务。在两个哥哥的鼓励下,韩铁也开始做些家务活。此时,池塘边洗衣服的女人都走光了。父母亲也早早下地去干农活了,他们将水缸里的水盛满,将屋里的地面扫干净。母亲已经煮好了绿豆粥,在桌子上用筛子盖着,已经凉了好久。他们喝着稀饭,吃着韩金从城里带回来的花卷和馒头。按照韩钢的安排,韩武去韩龙那里递交了应战文书,按照约定,双方比武一定要注意点到为止,不准闹出人命。这种事情愿意参加就参加,绝对不能强迫,万一被大人知道,阻止大家武斗,这次比武可能就会泡汤。“钢哥,我已经将应战书递交给了韩龙,武斗时间就安排在周日上午,等大人们去地里忙农活,我们就去祠堂门口的嗮谷场开始。”
韩武年龄小一些,但是有志不在年高。他表现出来的睿智似乎跟他哥哥韩文相仿。不过他哥哥韩文表现的更加沉稳一些,而他则相反,属于锋芒毕露型。另外,因为战斗前的动员会是在他家开的,当然是他举动约大家到他家开会,他哥韩文也没反对。理由当然也是他父母亲种了不少地,整天在外面忙碌,早出晚归,中午时间基本上带饭出去,绝不回来吃中饭,不然浪费了时间,地里的庄稼就给耽误了。再者,他家在祠堂的隔壁,巷子深处,是大家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冬暖夏凉。“好,韩林韩森你去把东边玩的伙伴都叫过来。韩文你草拟一下我们比武的目的和要遵循的要则。韩武书法写的好,我们在地界上写一些宣传标语。另外咱们要准备一面旗帜。”
韩林和韩森出门叫人去了。韩武在堂屋里的方桌上写标语,标语上多是东边必胜的字眼。韩武的书法没有话说,就是一个字,好。这时韩钢和韩文在里间商量武斗策略。韩文摸了摸下巴,把最近学来的古诗低声念了出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来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韩钢知道韩文念的是黄巢写的诗作。黄巢是个文武全才,而且还是个风流人物。这首诗作正是表达他虽是革命先锋,但对菊花情有独钟。想想当年唐朝乱世,农民起义军中有几个能有黄巢这样舞墨弄风骚,执剑走天涯哦。换做其他大老粗,就是杀遍长安不留活口。而黄巢却自比菊花,意图翻天覆地,扭转乾坤。韩钢佩服黄巢。“咱们走几盘棋吧。”
“好,来几盘。”
大战来临,风雨满楼。两位却有闲情雅致。韩钢是员武将,韩文活脱是个军师。韩钢喜欢看传奇,韩文喜欢看兵法。两人及时同房同族的兄弟,也是从小学一年级同学到初三的发小。两人的成绩也相差不多。只是两人志气不一,一人盼着乱世出英豪大展宏图,一人希望寒窗苦读一日中举青云直上鸡犬升天。不一会儿,在家玩的还没结婚的年青小伙子以及读书没毕业的还有读小学的小伙伴门都聚在韩文家来。韩钢招呼大家都找地方坐了下来。“各位叔侄兄弟,把大家叫过来是为了回应西边向我们挑战的事情。这次打架目的就是为了统一我们大屋韩的领导,所以首先我们也要选出一个我们东边的领导出来。”
“当然是钢哥啦。钢哥你说的算。”
“是啊,钢哥你见多识广,我们拥戴钢哥。”
“这样吧,你们的信任,我十分的感谢,本来我应该是要当仁不让的。但是,我举荐一个比我还要适合做我们东边韩的领导,这个人以后还会做大屋韩的领导。如何?”
大伙儿听这么一说,就纷纷在私下里猜测这个大人物是谁。“钢哥,你推荐的我们肯定一万个同意。无论是谁,我们既要听他的,也要听你。你就直说吧,到底是哪个。”
韩喜一直不做声,这个时候站起来表态。韩喜的情况很尴尬,按照宗房来算他是东边人,但是目前他居住的屋子却坐落在西边的地界上。按照古话讲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他自愿来这里参会的。“这样吧,我也不收不藏,不故弄玄虚了。这个领导真的非韩春莫属了。老子英雄儿好汉。要知道韩春老爷子解放前是个什么角色。大家就对为何选择他作为我们的领导就没有二话可说了。”
韩春老爷子解放前可是手刃土匪的狠角色,这个大家都有耳闻。只是大家对韩春平时的谦和表现司空见惯,丝毫看不到老爷子当年的风范。韩春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对小孩还是老人都表现出少有的亲近感。人家在外结交朋友是一回生,二回熟。对韩春来讲,大家一见面,就能跟他掏心窝子,亮亮心窗。“今天,我就把话说出去了,韩春就是我们的领导,就是我们的老大,大家表个态,有不同意的站出来说一声。”
按照韩钢目前的威望,大概有几个有异议的也不敢当面发难。“说出的话,吐出的口水。君子之言,一言九鼎。大家既然把韩春看作老大,那么就是看得起我,今天韩春不在,大家暂时听我的指挥。”
于是韩钢把明天的战役做了布置。“具体来讲,我们明天的东西之战是阵地战,不是游击战。但是阵地战也能借助一定的战略战术演变为游击战,游击战随时又能转化为阵地战。这要看敌我的态势。敌强我弱,我们打一会儿就跑。敌弱我强,我们集中力量,围而歼之。”
大伙儿听了韩钢的一番话十分受用,想起来这场挑战也绝对不是这么容易。对方有很多年龄大身体强壮的青年,真不是好惹的。既然韩钢表现的这么胸有成竹,大家就听指挥和领导。“大伙儿听我讲,大家也别着急,帝国主义是纸老虎呢。我看他们好多人都是我初中的同学,也有比我高一年级,但是在学校里他们还对我点头哈腰呢。这样说吧,打架一定要狠准。看准了要害,一定下得了狠心。不然,时机白白浪费。这次东西之战,我相信能够打赢,我也基本确定将来二十年三十年大屋韩的基本态势。简单一句话,就是东强西弱。就是我们东边人说话算数。下面,韩木,韩林,韩文,韩武留下来,其他人都回家。喔,韩喜,留步。”
韩钢拉住韩喜,走到厢房里嘀嘀咕咕,耳语了一番。一会儿,韩喜就哼着曲儿走了。韩钢把留下来的人召集在一起,分布了制造弹药武器的任务。另外还就武器的种类分了组,各组组长分别招呼好自己组的组员。最后,他强调了保密原则。具体战术,他打仗之前十分钟宣布。散会后,各组组长召集他们各组成员忙起来。武器弹药,当然十分简陋。因为双方订立了条约,就是一定不能使用金属制品。打起来也要点到为止,不能发生武斗伤人的结果。韩钢回家后,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不能让父母回家发现他曾经外出玩耍过。韩铁必须配合好哥哥。大哥韩金跟着父亲到田地里忙农活去了。因为韩钢初中的学习紧张一些,韩铁必须要完成大部分家务活。虽然如此,韩钢总是帮助弟弟完成更多的家务,所以两兄弟也相处的心安理得。烈日当空。知了已经开始拼命喊起来。狗狗都吐着舌头。人已经感到不下到水沟里头就快不行了。可是农忙的季节,大家要抓紧时间忙农活呢。但是韩家村的村民崇尚科举,都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够读书成才,他们宁愿自己辛苦,也不愿让自己的小孩也跟着一起去农田里忙活。只有特殊的条件下,比如惩罚不听话的子女,才让他们去农田里劳动。肃穆的祠堂前,东西两边人马在祖宗牌位前站立。西边韩龙,东边韩钢在牌位前互相抱拳。韩钢道,“今天咱们还是老话提一句,武斗难免有伤痛,大家自顾,千万不能告诉家长,另外一旦分清输赢,咱们就不要嘴服心不服,暗地里使坏。大屋韩需要一个老大,一定要团结,一致对外,如何。”
“好,当然好。”
韩龙边说边向祖宗作揖。韩钢也如此,下跪,磕头。韩龙年龄比韩钢大好几岁,对宗族的知识比韩钢要渊博一些。如今,改革开放,思想开放了,经济开放了,许多左倾思想束缚一下子没了,宗族迷信思想于是就泛滥起来。经济开放,难免大家想掌握一些优势资源,为攫取私利服务。韩龙就有这样的年头。父亲在轧花厂掌权,自己顺利成章初中毕业后,去读一个两年的技校,然后就会分配到轧花厂工作,要是能够利用一下宗族的势力,在半州镇呼风唤雨也不是不实际的事情。“龙爷,想什么呢,咱们就此开始吧。”
韩钢朝这个面相老成的叔子辈的同学提醒道。毛头小子当然不知道这位龙爷的白日美梦。好,我们就在祠堂前的晒场上开始吧。韩龙朝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只见韩彪、韩振、韩雄等人分别指挥者西边韩的少年列队站在祠堂西边的晒场上。这边韩钢也安排好手下的人。在祠堂立誓前十分钟,韩钢就对东边韩的几个小队长嘱咐了武斗的策略和战法。这时韩喜从西边韩的队列中站出来,朝韩龙走来。“龙哥,你知道我的情况特殊,要不,东西我都不表态,我中立好不好,如果今天龙哥赢了,我自然会对龙哥全心全意支持,就是龙哥输了,我的心永远跟着龙哥。”
韩龙知道韩喜的情况,何况昨天韩喜过来告密,已经把东边韩的武力部署情况告知,功不可没,这点要求也不过分,自然同意了。龙哥点点头道,“喜弟一边站着观战,看看龙哥如何把东边的虾兵蟹将打他一个滚瓜流水。”
韩钢要求自己的队伍朝后后退十步,“龙爷,今天东边韩让西边韩十步,意思是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都是韩氏子孙,咱们今天比赛是统一思想,点到为止。”
韩龙抱拳道,“承让,今天我们就不客气了。开战吧。”
嗬嗬嗬嗬,西边韩的斗士们举起了锅盖做的盾牌,另一只手里有的拿着木质的刀剑,有的拿着一段削尖的竹竿,还有些拿着弓箭,看来装备非常精良。弓箭一律竹制。因为一段削尖,十分锋利,双方对此早已知晓。因此韩钢早安排自己人马后退十步,少年臂力还未发育良好,十步开外,力道自然很小,就不足为患了。韩龙这边从韩喜那里得知韩钢那边也准备了弓箭手,因此在韩喜的建议下准备了锅盖。这种木质锅盖拿起来特像盾牌,昨天操练十分顺手,今天大伙儿几乎把锅盖都一一拿出。大人若是知晓,估计个个都要脱裤子打屁股的。西边韩打时,东边韩的斗士们在韩钢的指挥下,后队做前队,朝后退到上坡的巷子里。这样的架势,韩龙自然没有料想到,但是韩龙料想的结果就是这样,经过一场激战,东边一路溃退,丢兵弃甲。“大伙儿,冲啊,我们一鼓作气,打败他们。”
西边韩的斗士群情激昂,有勇敢的,脚力好的,已经冲到了巷口,不过韩钢那班人马早已不见,消失在巷尾拐弯处。“冲啊,冲啊。”
西边韩的少年们在这个嗓音奇怪的冲锋号鼓动下都冲进了巷子。只见巷口处立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他正在尖着嗓门喊冲。这个人分明就是韩喜。啊呜啊呜。韩龙跑在队伍中间,在巷子里穿行的时候,突然听到狼的尖叫。于是不一会儿,整个巷子被石灰粉笼罩,大家要不被石灰粉眯了眼,要不就被呛了口,要不就丢下兵器,一只手保护眼睛,一只手压住鼻子。“中计了。”
“快退快退。”
韩龙领着人马赶紧朝巷口退出,这时传来哎呦声。原来有跑慢的被东边韩的弓箭手射中。大伙儿回到晒场上一看,被竹箭射中的是西边韩的韩振。竹箭正插他的屁股上,透过了裤子,箭头插到屁股肉约一公分。再清点了一下手中兵器,绝大多数已经把兵器丢在巷子里,大家只顾保护口鼻,一路逃跑了。只见韩钢摇着蒲扇从巷口走出来,身后分别跟随着韩文,韩木,韩森等人。韩龙对韩钢作了一个揖。“愿赌服输,今天我们败了,今后我们都听你韩钢的了。”
韩钢这边扶住韩龙。“承让承让。我也不是老大,我们老大是韩春。韩龙翘起大拇指道。好样的,我佩服你大公无私精神,今后,有要差遣,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