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替身
凌晨十二点,月色朦胧,碎银似的流满卧室。房间像被荡漾的水光照亮了。
枕头下的手机极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宁望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眼。
短信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很简洁:“老大,什么时候回来?”
宁望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他下了床,走到姜离忧身边。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姜离忧在地毯上打的地铺。
之前两个人还不那么熟的时候,他怕压着宁望的伤口。之后熟起来时,他却也没特地找理由要来床上睡。
他好像在哪里都可以睡得特别熟,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枕头被抱在怀里,嫌热踢开了被子一角,玉莹莹的长腿在月光下泛着一层瓷釉似的光。
宁望在黑暗中盯了他许久,把人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姜离忧很轻,没什么重量,抱在怀里的感觉像一片香软的云。就算被抱到了床上,也没有醒来,那只枕头被他冷落到一边。他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抱住宁望的手臂蹭了蹭。
“我在姜离忧这里,暂时不回来。”他回复短信。
对方大为疑惑:“您不是说姜家二少是个傻逼,早晚整死他吗?”
宁望:“……”
他咳嗽一声,才意识到卧室里没别人,不会有人察觉到他的心虚。
“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你别管了,最近也别联系我了。”
说完,他把这个号码拉黑,手机也丢进了床头柜的角落。
掀开被子,他躺到了姜离忧身边。
卧室的床很大,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宁望面不改色地想好了借口。如果姜离忧到时候问起,就说是他自己半夜嫌地板硬,哭着吵着要来床上睡好了。
但他没想到姜离忧会这么粘人。
几乎是他钻进被子里的瞬间,姜离忧就自动滚到了他怀里,自己找了个舒服位置蹭了蹭,窝着不动了。
宁望脸色古怪,明明是第一次同床,姜离忧滚进他怀里的动作却像做了一万遍那样娴熟。
两个人“同居”这么久,其实真正这么靠近的次数很少。宁望对姜离忧的印象有两个,一个是软的,一个是香的。但只有真正靠近时,才能切身体会到他有多么软,多么香。
他的发梢是香的,呼吸是香的,连藕粉色的指尖似乎都散发着麦芽糖一样甜津津的香味。
真的是甜的吗?
他忽然很好奇,就像小猫在心尖尖上抓心挠肝似的,忽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非知道不可了。
姜离忧纤细的手交叠,枕在脸颊下方。月光照在他美丽的面庞上,他的睡颜娴静,足以让人心底滋生出黑暗的欲望——睡得这么熟,似乎就算做一些过分的事也不会被发现。
宁望目光专注地盯着他的睡颜,把藕粉色的指尖放进嘴里,轻轻一咬。
感受到湿热的温度,姜离忧的指尖轻轻瑟缩,原本的浅粉指尖被吮吻得发热发红,呈现熟透了的浆果色泽,嫣红而诱人采撷。宁望却不放过他,狎昵地玩弄着他的手指,直到姜离忧眉头蹙起,眼睛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似乎就要醒来的前一刹那,才松开牙关,让他沾了水渍的漂亮指尖滑落出去。
果真是甜的。
宁望一手拢住纤细腰肢,把他往怀中带了带,像只狼犬埋首在主人的脖颈间,嗅闻着那带着暖意的馨香。
“放开……”姜离忧发出可怜可爱的低低泣音,“呜,不要再欺负我了……”
宁望凝视着他,眼中充满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痴迷。
“池修雨。”
少年柔和的表情蓦然一僵。
/
姜离忧三更半夜误爬上主卧的床后,发现宁望一早上的心情都很不好。
他承认半夜爬床是他的错,但他又不是故意的,他都没有自己做错事的记忆,这也能怪他吗?
早上离开的时候,宁望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说再见。
姜离忧觉得委屈,还有点生气。
只不过半夜爬了你床而已,至于吗?以前他还是息烬的时候,不抱自己还睡不着觉呢!
他头上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低气压,连王叔和他讲话都小心翼翼,不敢多言。
池修雨今天居然少见地没有踩点,而是来得比他还早。
“你怎么了?”池修雨挑了挑眉。
估计是难得看姜离忧没有像往常那样看见谁都乐呵呵地傻笑,觉得有点稀奇。
姜离忧都懒得回他,从书包里把卷子摸出来拍在他桌子上,直接趴下去睡觉了。每道题旁边都写着很详尽的解答步骤,重点和易错点用不同颜色的彩笔标了出来,做得非常认真,不见半点敷衍。
这倒是超出池修雨的预料。他以为姜离忧说拿回家做卷子只是一个借口。
谁让他长了一张一看就学不好数学的脸。
/
“姜离忧!”
午饭时间,姜离忧刚打完饭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他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发现是一张陌生而英俊的脸。
身边的杜星星小小“我靠”了一声,嘀咕道:“小提琴社的人怎么来找你了?讹上你了吗?”
为了荀念报仇?来找事的?
姜离忧警惕地盯着正往这边走来的男生,他最讨厌麻烦事,端着餐盘就要换一个位置。对方连忙快走几步挡在他面前:“姜离忧,等一下,我是有事来求你帮忙的。”
姜离忧迟疑着停了下来:“什么事?”
男生把秋季晚会上关于小提琴独奏的事告诉了他。
姜离忧还未开口,杜星星忍不住尖锐地诘问起来:“林念南,你该不会忘记你们当初做了什么吧?是你们把小忧赶出了小提琴社,还嘲笑他永远比不上荀念,丑人多作怪是不是你们的原话?
“现在小忧有了利用价值,又想把他请回去。笑死人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像你们这样脸皮厚的。”
林念南能做到副社长这个位置,脸皮厚度果真非常人能及,他腆着脸道歉:“这不是就我没落井下石过,所以派我来了嘛。”
“你真的很不会讲话,到底怎么当上副社长的?”姜离忧轻声问道。
林念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因为我比较帅?”
姜离忧叹了口气。林念南早就把羞耻心从字典里刨除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叹气,心中却久违地有股害臊的情绪。
“咳嗯……”他咳嗽两声,刚要为自己刚才的失言做挽回,姜离忧却已经站了起来。
他认真道:“我不会去的。不是因为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是因为我讨厌麻烦。知道了吗?不要再来烦我了。”
林念南想追上去,却被杜星星虎视眈眈地盯着错失机会。但看他表情,显然并不会轻易放弃。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池修雨在操场上打篮球,姜离忧借机翘课,顺带也翘掉了晚上的数学补习。
很快,他就庆幸起自己这个英明的决定。
王叔说:“今天先生和夫人去别墅里看你了。但少爷您在上课,他们说下午晚些时候会再去。”
姜离忧一听,惊出半身冷汗。他对姜家这对便宜父母没什么感情,但架不住在家里偷摸养了只池家的私生小狗。
和未婚夫的弟弟搞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姜离忧这种神经大条的人也挺心虚的。
到家的时候别墅还是黑的,姜家夫妇还没来,姜离忧打开门进了别墅,试探着叫宁望。
宁望没有回应。
该不会是已经离开了吧?
想到宁望已经离开,姜离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非常不舍。
宁望长了张跟息烬一模一样的脸,他在的时候姜离忧有代餐,他一离开,空虚感顿时如潮水蔓延。
他是非常粘人的狐狸,一刻也不能和老公分开。
姜离忧都打算好了,如果宁望真的离开了,他就去池家找他。结果刚推开卧室门,就被人捂着嘴压到了门后。
对方的膝盖顶开了他的双腿,炽热坚硬的胸膛压着他薄如蝶翼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伴随着湿热呼吸喷洒在颈边。
“打劫。”宁望说。
姜离忧忍不住给了他一肘子,颇有几分凶狠地推开他。宁望后退一步,站到了床边,姜离忧又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长松口气。
“我还以为你走了,真的吓死我了。”他语气轻软,无意识撒着娇,双眸湿润,满是关切,却充满祈求爱怜的意味。
任何被他用这样目光盯着的人,都会忍不住爱上他。
狐狸精,勾引男人的一把好手。
在暗处,宁望的嘴角自嘲似的勾了勾。单看姜离忧如今的表现,不知情的还真会以为他爱他爱惨了呢。
可惜梦话是骗不了人的。姜离忧对他好,或许真的不是为了在池修雨面前博表现,他干脆就直接把自己当做了替身。
因为是亲兄弟,所以外貌方面有着三四分相似,这就是姜离忧态度大变的真正原因吧。
他还以为姜离忧真的改了性情,但仔细想想这怎么可能呢?他曾经为了池修雨做的那些事还历历在目。
痴情,浓烈,带着满腔绝望的爱意和孤勇。宁望甚至怀疑,如果池修雨哪天出了意味,姜离忧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殉情。
“对了。”姜离忧抬起头来时,“今天我爸妈来别墅了,你怎么样?他们没发现你吧?”
宁望恰到好处地收敛起晦涩眼神,换上纯澈表情:“没有,我当时在卧室,他们只在楼下逛了逛。”
就在这时,楼梯间忽然传来两道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伴随着贵妇人尖刻的抱怨往楼上走来:“你看他这屋,冷冷清清,半点人味儿都没有。这么久不打个电话过来,好歹我也是他名义上的妈——”
宁望:“不过,这次好像真的要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