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但很快,氤氲着泪的眼睫蓦地一沉。
“你的眼睛……”
“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他呢喃着,用着冷酷扼在她脖颈上的另一只手,忽然意味不明地抚在她眼皮上。
……
猛然醒来的时辰正是深夜。
絮絮察觉出自家夫人的噩梦不由将她唤醒,然后便瞧见美人瑟瑟发抖地钻到自己怀中。
絮絮无措,生涩地拍抚夫人后背,语气也不由变得哄孩子般。
“夫人莫怕,只是噩梦罢了。”
知虞汗湿了里衫,闭眼缓了片刻,这才一点一点感知到梦境与现实的剥离。
但梦境绝非是她凭空臆想。
沈欲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得罪过他的人。
在外人眼中,自己那样背弃他,又下狠手折腾沈蓁。
若不早做打算,知虞的下场只怕比原主都更好不到哪里去。
她已经在用最快的方法去撮合他们了。
一旦自由得手,知虞势必会想办法改名换姓,远离这片在未来会完完全全布满沈欲势力的危险地界。
天一亮,知虞便携带仆婢去了京郊某处村子。
她打算先找到沈欲故乡的旧人,最好是族亲,看看是否可以借助对方之口来揭露沈欲他的身世。
寻摸到村里大概位置时,入目之处的旧居简陋到让人怀疑能不能挡住阵风。
不远处一户农家婆子探头看来,语气犹疑。
“你们找这户人家何事?”
知虞打量对方花白两鬓,料想对方是村里老人。
“婆婆可知晓沈郎君村子里的亲人在哪户人家?”
对方似忌讳着什么,嘴里直嘀咕道:“他亲人都死绝,哪里来的亲人……”
“那他父母亲呢?”
絮絮忍不住追问了句,岂料对方眼神愈发怪异。
虽没有开口说出些什么,但她的神情一看便知晓相关内情。
对方抬手准备闭门。
突然一袋子碎银卡在了门缝。
没见过世面的婆子霎时瞪大了眼,在钱袋子往后缩的时候赶忙一把捉住。
强忍住要躲回屋里的冲 动,对方压低了声儿隐晦开口。
“他父母在他出生前就死了。”
说出了这么句诡异的话来,别说絮絮,就是知虞都有些傻眼。
父亲在出生前去世也就罢了,母亲要如何在他出生前也去世?
那沈欲是打哪里来的……
直到婆子言辞闪烁地吐露出“阴”几个字眼,看在钱财的份上才说出详细。
七月半,中元节鬼门大开。
孕肚奇大的女人在停尸的第三天,尸臭味混合着血腥气味异常浓郁。
在棺材板下有血顺着干净的寿衣滴答滴落。
据说村里曾有人看见尸体高鼓起的肚皮上诡异地印出过一张婴孩手掌。
被村里的疯婆子撞见了,直接半夜用刀剖开了尸体的肚子,嘻嘻哈哈地把一声动静都没有的婴孩从血污中抱出来。
这孩子打出声便没曾哭过一声,身世吊詭骇人,被村民当做鬼婴丢弃在后山。
岂料当天晚上就有人听见灵堂里凄厉可怖的女人哭声。
吓得村民们第二天就去把孩子抱回来。
可等找到他时,就见这孩子趴在一头黑狗的残骸上,满身血污,看到有人出现,糊满血的脸上却露出了婴孩纯洁的笑容,吓得成年壮汉都膝窝发软。
最后还是个算命的瞎子给这孩子取了个“欲”字。
他八字阴晦,又是阴生子。
算命的瞎子笃定:此子生来便是凶念所化的阴森恶鬼。
此生也注定心念异于常人,欲壑难填。
给他取名为“欲”,恰好似官府惩戒罪恶滔天的罪犯时,以刺青黥在面上的罪奴字样,屈辱的印记此生不消。
叫日后所遇之人,皆能对他有所警惕。
倘若这些过去了二十年的旧事诡异的程度都可能是以讹传讹。
但让知虞真正意外的是,这个村里仿佛根本没有人知晓沈欲从前有个奶娘。
询问了几圈之后,絮絮发现村里人提及沈欲这两个字便神色骤变。
知虞这时才发觉,自己这次的预判似乎出了岔子。
那种模糊的感觉再度顶上心头,且直觉告诉她,沈欲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不仅不能将人安置在乡下,而且还要另外给沈欲找一处隐蔽地方养伤。
足足忙了数日下来,知虞才彻底安置好一切。
好在絮絮是个能干的,一句吩咐下去,便能立马领会。
待四处都打点妥帖之后,知虞便吩咐絮絮去办完最后一件事情。
将沈蓁引入隐匿在梅花巷子里的院中,由对方亲自照顾沈欲。
原书里的沈欲在这段晦暗无光的日子里被孩童往身上吐过唾沫,亦或是往伤口上浇过尿。
也被夜半的酒鬼当做出气筒用棍子砸断一条腿。
纵使看不见任何东西,沈欲也从未放弃过生存的机会。
即便是狗碗里的残羹剩饭,他也一样可以毫无表情地吞咽下腹。
为了活下去,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痛觉的怪物。
后来翻身的光景里,沈欲浑身关节处、哪怕是细微到指节上,一到阴雨天就会疼得生不如死,一只眼睛也几乎无法视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