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是不报
镜头慢慢回到连州。
就在昨天,苏森和奥兰多瓦终于签署了张洪攀、周武和李金勇等三十几名汉虞公民的骨灰归国批文。
客死他乡的他们终于得以从澳斯科特姗姗迟归。
此时的连州的殡仪中心c区,却是一片的哀鸿。
某净室内,人群簇拥的中间,一个嘴唇一阵震颤的中年男子正搂着一个几乎要晕倒的妇人。
她叫邬倩雯,正是李恪的发妻,而搂着她的,也正是被处于调审阶段的李恪。
面临中年丧子和事业崩盘的双面打击,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的意气风发。
打败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就像三年前,他们联手摧毁掉赵弘飞的前途和钱途。
哀哀的父亲对面,精美的摆台上,却是一个破烂的‘收纳盒’,就连‘李金勇’九个澳文字母,都是一副歪歪扭扭的幼稚园笔迹,充满了刻意为之般的不敬与嘲讽。
而就在打开棺盒的一瞬间,李恪夫妇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被撞砸的破烂肮脏的瓷罐,白色的粉渣、骨块散落满箱。
“勇儿!我的儿子。”
邬倩雯疯了似的扑了上来,抓着散落的骨灰在自己哭花的脸上轻轻搓动着。
而李恪碍于场面虽然表现的很克制,但却也看的出他那打晃的身形,还有那紧闭的双目中不断溢出的泪花。
“给我儿子重新换一副棺椁吧。”李恪说着,在秘书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转身离开。
殊不知,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全部始末,他会对从前多年不经意的所作所为,有多憎恨?有多后悔?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
呜咽哭泣的哀乐与沉闷,离开灵堂的纪凌菲静静的站在回廊的角落。
此刻的她面色阴沉至极。
李恪曾是她的头号狗腿子,也当过她的敌人,这些年来分分合合,倒也闹了个不红不白,至少没有撕破脸皮。
可是今天,她却真实见证了摧毁一个人的过程。
毫无疑问,李恪完了,哪怕还有很多人认为他可以东山再起。
但在她看来,这个四十稍多出头本该年富力强的连州世家子弟,已经彻底被摧断了脊梁。
何况,就算他想东山再起,王连胜会容得下他么?
据说石锷已经开始正式同珀斯、达尔文接触,也就是说,李恪即将被取代。
而坐在李恪那个位置、那个层面,‘取代’两字,该有多可怕?
小到财权之路,大到身家性命。
估计精明狡如狐的李恪万万不会想到,他的命门弱点,居然在他的儿子那里,而给他最后一刀的,居然是他身边最哈巴的那条狗。
不过不管怎么说,盘踞连北百十年的‘半只脚世家’——李家,完了。
但再看自己,又能好多少?
李恪损失了独生子,被卸去了权势,固然输的一败涂地。
而她的损失呢?
苦心经营十年的东澳商务关系被粗暴抹去,从最高执行经理,再到最末尾的司机张洪攀之流,一切从零开始。
足以致命的证据也许掌握在东澳总督府,也许在连州公署。
想到这里,纪凌菲咬了咬牙,她不能倒下,她还有儿子需要照顾,她答应过她丈夫的亡魂,一定要让儿子不受一点委屈的长大成人,将张氏、纪氏发扬光大。
她要让那些看不起张家和纪家的世家看看。
她要让当年拒绝过她的赵启瑞和慕孝杰看看。
她要让那个一直利用她,却半只眼瞧不起自己的王连胜好好看看。
叮——铃——铃!
看到来电显示,纪凌菲阴郁的情绪一缓。
“喂,儿子。”
张子浩的来电,令纪凌菲的心情好了几分,相比于所有,此刻的儿子就是牵动着她喜怒哀乐的全部。
也许自己真的是年龄大了?纪凌菲暗忖。
而且,相比于刚刚李恪、邬倩雯夫妇的惨状,此刻电话中儿子的声音,无异于九天外救世梵音般动听。
“他俩?真的?”
“是真的,骨灰今天下午刚刚到连州,我们的公司也损失了七十多人。”
嘶——!
电话中传出一声突兀的吸气声。
其实到现在,别说张子浩,就连纪凌菲也总觉得这会不会是一场梦。
太激烈了,太突兀了,如同地震,如同神灵以精准方式对她一个人发泄愤怒与能量。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纪凌菲暗暗叹息,而对方又呢喃着开口了。
“怎么会这样?”
“唉!澳方给出勒详细的行为,是战矛的冲突造成的,经过反复确认,他们也确实是被巴兰昆芭人杀害的。”
“那我们可不可以向外交总署施压,要求澳方承担责任?”
闻言的纪凌菲心中更是一阵灰败。
承担责任?且澳方掌握了她大量走私证据,虽然不能直接指控她,但却足以让她脱十层皮不止。
此刻,她应该在家里谢天谢地澳方不追究她的走私犯罪行为,何谈要求对方?
而且,战矛如今已经名列南大洋罪恶集团,属于被殄灭镇杀的对象。
而她向战矛索赔,无异于竹篮捞水、缘木求鱼的傻子行径。
“没有用,我们像谁索赔,再说,我们——我们不占理。”纪凌菲斩钉截铁回答。
“啥?我们损失那么大,我们居然还不占理?”
电话中,张子浩一阵惊呼。
纪凌菲看了看左右,叹息了片刻,最终她还是觉得儿子已经长大,于是娓娓道来:“我们被布里斯班财团耍了,那些钢铁和货物都是走私产品,而我们同样缺少相应的手续。”
“我们走私?”电话中的张子浩再次惊呼。
“没错。”纪凌菲再叹,然后又看了看左右,道:“一旦揭破,对我们极为不利。”
纪凌菲说着,她的心简直在滴血。
这一次的损失实在太大了,不下二十亿,可以算是从商以来最大最窝囊的一个大跟头,完全达到了令博硕伤筋动骨的地步。
“可是,母亲……”
“好了,不说了,先挂了。”
“喂——喂——!”
纪凌菲匆匆挂断电话,目光却愈发阴鸷的看向门口。
“王连胜的贴身卫队怎么到了?”纪凌菲呢喃着。
而不多时,李恪已经在这些人的陪同下走出殡仪中心。
说陪同,可能还会顾及一些李恪的司长面子,在邬倩雯的哭喊中,他几乎是被架出殡仪中心的,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反抗,而是眼巴巴的看着正在更换棺椁中的‘儿子’。
“喂,天佑。”
“嫂子,什么事?”
“李恪估计是要完了,赶紧处理掉一切和他之间的秘密联络,越快越好,宁枉勿纵。”
“什么?难道国家安全署传回的消息是真的?”张天佑顿时失声。
闻言的纪凌菲脸色也是一阵阴沉。
“别废话,赶紧!撇清和他的所有关系,把处理好的证据送去连州国家安全司,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大嫂。”
电话另一头,张天佑顾不上床上的幽怨,提起裤子,摔门而去。
而放下电话的纪凌菲似乎也被抽空了力气。
她万万没想到,柴德亚特居然会对李恪直接大打出手,难道只是因为他和战矛的勾连往来?
可话说回来,他老威尔就没有养寇自重么?战矛可是在他的领地舒服了好几年。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这个带着威尔士背景的西澳庞然大物,她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哪怕是她的幕后老板。
吃下大亏不要紧,但万万不能被击中七寸。
如今,李恪就明显被柴德亚特瞄上了要害,而且,对方似乎要拿他开刀了。
也许苏森真是打着除恶务尽的态度,不过不管怎么考虑,跟此刻的局势相比,东澳的损失渐渐的也被她列入了接受范围。
和生死相比,那些身外之物,随时可以再赚、再取。
纪凌菲思考着,思来想去,也还是只能想到李恪身上唯一的必死之罪——勾连战矛。
不过也不能怪她,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几乎要被人遗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