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不能犯错
连州连川典狱司收押处,这里是专门收拢羁押罪行较轻犯人的场所。
鼻青脸肿的刘鸣皓正端着一盆洗脚水,颤巍巍的向寝室走去。
“站住!”一名狱卫轻声喝止,继而看着他问道:“,l1025,你的脸怎么了?”
l1025自然就是刘鸣皓在这里的编号。
“我——昨晚睡觉摔的。”刘鸣皓满腹屈辱,但却不敢吐出半个字。
他不想端洗脚水,不想倒夜壶,不想挤牙膏,也不想吃被别人吃剩的饭菜,更不想挨饿。
但相比这些,他更怕挨打。
“你确定?”
“嗯。”刘鸣皓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狱卫看了眼身后点了点头的狱卫长,只见狱卫长沉吟道:“好!记上吧。”
一旁的书记官直接拿出笔记,记下了刚刚的这段谈话。
而随着书记官的落笔,刘鸣皓知道,这些天的打和苦,他都白挨了。
待到他回到寝室,他的狱友们正在用饭,而这些天一直特殊照顾他的老狱头正在拨弄着他的饭钵。
但他却一句话也不敢说,而是踉踉跄跄的将脚盆放在对方的脚下。
老狱头没名没姓,所有人都叫他毛哥,可以说,他是这个监区甚至整个收押出资格最老的‘老犯’,名副其实的老家雀,霸道程度自然可想而知。
刘鸣皓轻轻将毛哥的脚放进温水中,动作细微的像是在拿捏抚摸一件艺术品,生怕哪怕一丝的失误激怒对方。
而毛哥虽然满意,但却还是窃笑的瞟着他。
“刘兄弟,你这进来也有日子了,我们改进型下一轮项目了。”
虽然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刘鸣皓哪里敢无视对方,迟疑问道:“什——什么?”
“嗯!告诉他。”说着,毛哥一脸示意的扬了扬下巴。
一旁一个孔武有力的狱友直接起身,拿着一个馒头来到毛哥面前,然后在刘鸣皓的注视下,直接将馒头在洗脚水里涮了涮。
而毛哥直接从对方手里接过馒头,直接递到刘鸣皓面前。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至少有一个馒头吃,可既然连你一个新人都有馒头吃,那哥几个也得改善改善不是?”
刘鸣皓躲避着馒头,胆怯问道:“大——大哥请说。”
“好,从明天开始,让你家里每天送一只烧鸡,坚持一个月,这个节目也就算过去了。”
“啊?嗷——我错了!我错了!我答应!”
力量面前,刘鸣皓再次不得不选择妥协。
……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整整十天过去了,十只烧鸡换来十个相对干净的馒头。
刘鸣皓习惯性的躲闪防护着,棉花变质的腐臭味道已经已经无法引起他的不适感,但黑暗中,隔着棉被传来的拳脚却让他不停的闷哼着,但却丝毫不敢反抗。
嗯——!
呃——!
虽然很疼,但他却并不敢出声。
他很清楚,即便被狱卫发现,固然会得救一时,但过后只会被打的更凄惨。
不仅如此,现在他还在寄希望于父母的营救、赵弘飞的高抬贵手和奇迹的发生。
他想念他的学校,更想念曾经的生活。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总觉得,他和赵弘飞并没有什么仇怨,对方不至于如此对待自己。
所以,他不敢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桀骜与抗拒。
况且,上午他已经得到消息,戴筱萱终于答应母亲可以在赵弘飞那里尽力斡旋。
不过父母虽然没有明说,但从他们的愁容上他就猜的到,对方肯定不是白出力。
而现实也是如此,刘鸣皓的父亲已于白天匆匆变卖了家产,而且此时,这些东西恐怕已经落到戴筱萱的手中。
可换来的却只是赵弘飞一个轻飘飘的签名:一份只有两百字不到的《谅解备忘录》。
刘鸣皓太高估赵弘飞的心胸了,他更不知道,赵弘飞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原谅’二字?
也许这就是大多数人的想法,越是身处逆境,确实盼着奇迹,越是盼着从前都遥不可及的幸运。
“唉!”
想到几个小时前得探监室,父母那寥寥数语的哀语,还有猝然跪倒在赵弘飞面前那副卑微到极致的画面。
当是时,他,简直痛不欲生!
所以,现在挨打挨骂不算什么,他要忍!
短短几天,刘鸣皓似乎完全长大了,但老天会给他迷途知返的机会么?
睚眦必报的赵弘飞真的会像他承诺的那样,不再追究他的责任么?
“呸!狗东西。”
“特么的,累死老子了,我去你的。”
众人骂骂咧咧的渐渐住了手,但就在众人散去且享受般的或嚼着脆鸡皮,或剔着牙,或充满幸灾乐祸的望着他的时候,狱卫的声音传来。
“l1025号。”
“到。”
刘鸣皓条件反射的将棉被丢出去,霍然站起身,脸色有些兴奋,甚至心里也都在做着会不会被无罪释放的美梦。
而一旁众人,也都纷纷露出羡慕嫉妒的凶光。
可惜,下一秒——
“l1025号嫌疑人刘鸣皓,你和你的同伙孙晓峰、唐天成、孙立民已经被仲裁庭提起公诉,三天后开庭,做好十五分钟自我申辩准备。”
“啊?这……”
“哈!哈!哈!”
“偶——!”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和口哨声,但这一刻,刘鸣皓似乎终于鼓起了狠厉的勇气。
“狱卫长,赵弘飞已经谅解我了,我们已经达成和解了,为什么我还要被庭审判决?我不服!”刘鸣皓抓着门镜通风孔的铁栏,仿佛想要钻出去一般。
“你喊什么喊!”一名狱卫怒吼制止,同时挥起橡皮棍向门镜砸去。
而一旁另一名狱卫却似乎动了几许恻隐。
“好了,他也挺可怜的!”
一边阻止着自己的同伴,一边冲着铁窗后的刘鸣皓解释道:“1025,我告诉你,赵先生是谅解了你,但却以坚持法律公正为由拒绝了你向仲裁庭申请的不起诉请求,所以,仲裁庭只能采纳原告人和公诉人的意见,依法对你提起公诉,放心,最多三年,你还是一条好汉,哈哈哈!”
而这时,这名狱卫也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说着两人一阵嗤嗤嘲笑。
“我不服!我不服!他陷害我!”刘鸣皓疯狂的挣扎嘶吼着,铁窗被他撞的嗵嗵作响。
虽然不是法学系学生,但他也很清楚,一旦判刑,他后半辈子就全完了。
狱卫却只是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淡笑了一下,道:“不服也无所谓,对了,你的赵弘飞学长对你还是不错的,他向整个收监处赞助了三十万联钞用于给你的所有狱友买烧鹅,你的父母不用再来送烧鸡了,满意了吧?”
“没错!还有你们这些借光的,吃了人家赵先生的,就不要在闹事了,老老实实服刑,争取早日出去。”另一名狱卫也跟着吆喝着补充。
说完,两人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他们还没走出十步,身后就传来一阵如有若无的闷哼声,还有极尽压抑的喜悦笑声。
“赵弘飞,你这个王八蛋,你陷害——嗷!”
“轻点,我我错了!”
“啊!我再也不敢了,疼死我了!”
“饶了我吧!”
刘鸣皓疯狂的哀嚎着,刚刚满是嫉妒的监区瞬间变成了落井下石的斗场、戏台。
而这一幕,几乎同时发生在收监处其他三个监区。
也许他们几个,可能会因为学生身份被免于实体徒刑。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们被连州大学开除学籍,已成定局。
连州大学历史上,还没有让任何一个带着污点的学生从容毕业。
——
情缘西餐厅顶楼套房内,赵弘飞正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边翻动着手中的《罗织经》,一边喝着戴筱萱离开前为他准备的红酒奶昔,据说不但清凉解渴,还有那方面的功效。
不多时,房门开了,赵弘飞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他们走了?”
赵弘飞询问的自然是刘鸣皓、唐天成等人的父母,由于他们两人都是春州人,所以自然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戴筱萱。
“没有,他们回旅店了,他们不肯走。”戴筱萱换好鞋子,咬了咬嘴唇,继续道:“他们说……”
“好了,萱萱,这件事现在调查局和仲裁厅已经接手,我不想再参与其中。”
赵弘飞的语气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但一想到刚才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四个老人,戴筱萱还是硬着头皮道:“可是他们真的很可怜。”
“萱萱!”赵弘飞重重一哼,然后嘭的一声合上书本。
然后起身看着对方道:“法律是最基本的规则,这件事已经交给法律,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戴筱萱早已做好被劈头盖脸训斥的准备,但没想到,对方又只是语重心长的劝了她一句。
于是,松了口气的她没有在说话,而是求抱抱似的上前几步,伏到了对方的怀里。
“好了,乖,很快就会过去的。”
“可他们怎么办?会被判刑吗?”戴筱萱一边用手指轻轻的在对方胸膛上画圈圈,一边腻声询问。
“我想会的,毕竟他们犯了错误。”
“可是犯错误就一定要受到惩罚么?不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
“你说的是哲理,而不是道理,真正的道理是,错了就是错了,永远都弥补不了。”
赵弘飞轻声的回答着,并轻拍着对方的脊背。
“真的这么严重么?”
戴筱萱忽闪着大眼睛抬起头,而赵弘飞则是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比你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赵弘飞说着,放开了戴筱萱,随手抽出一支雪茄,走向窗前。
“为什么?”身后传来戴筱萱的声音。
“因为人生没有彩排,对错都不可能再重来,一旦错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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