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旧剑承路（下）
“来了啊，”再见故人，龙大道眸间透出几分动容：“回来得正好。”
龙无敌伸手拍了拍老友的肩头：“接下来我都会在的。”
这俩疯狂散发野性之美的老男人，让汐眠目光不由自主逗留在他们双开门大冰箱般魁梧健硕的胸肌上。
俏红划过面颊，少数人有幸一睹女王冰霜下的娇媚。汐眠回过神便挪开了视线，神情也归于那拒人千里的冷淡。
“按照江湖规矩，为顶尖宗门排出名次只是召开群王宴目的之一，它本身为各位宗主提供齐聚一堂的机会，是想借此促进江湖各势力和睦相处，武道大会亦是在这样的初心下设立的用来展示各宗门青年才俊成长过程，帮他们提前熟悉江湖局势的项目。作为此次群王宴的东道主，泠鸢门誓会彻查在武道大会中抢夺破坏他人脱身玉佩，伤害他人性命的恶徒。各位宗主，群王宴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地方，而非用以增添新的仇恨，谁再破坏群王宴秩序，休怪我翻脸了。”
离原灞不耐烦地挥手叫下人拖走了鸤鸠的遗体，眼神恶狠狠地刮过替老九宗换上新餐桌的泠鸢门女弟子，像是要将那数道秋千细腰生吞活剥。而泠鸢女子表情淡漠熟视无睹的样子，更教离原灞脸色被一肚邪火憋成了猪肝。
简单寒暄后，龙无敌倒是没忘记林羡拜托的任务：“大道，当年跟老九宗串通勾结的内鬼已经伏诛，是个叫龙倦的小长老，平常也没做过让人注意到他的事情。这回群王宴，他想在厄龙城开启可供邪族进入的传送阵，被林慕儿子拿下。我替那小子还有城里各长老给你带个口信，不必担心厄龙城里的事情。”
身边的厄龙城精锐在龙无敌开口时已制造出临时性的隔音结界，汐眠，周自横，药沉香，焱长空，玉萧光也都识趣地将目光偏向了别处。
“那臭剑圣——”龙大道眉头一挑：“你说的是阿羡？妈的这下真出息了，都能砍死厄龙城长老了？”
龙无敌扬了扬眉毛：“林慕那把平川剑，你给摆在厄龙天堡地宫里，现在已经被他儿子折腾出来了，还有登圣剑铠，看样子他儿子也已经摸出门道了。”
！
龙天道捏碎了手中茶盏，老爷子很久没这么激动：“有人教了他林慕绝技登圣剑铠吗！”
龙大道也长大了嘴：“那把平川剑，竟然真的认可阿羡了。”
龙无敌搬来一把舒服些的椅子半坐半躺，似笑非笑：“是啊，那小子，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
待到结界解除，焱长空上前行礼道：“关于森门的事情，我并不知情，四星阵在此向厄龙城赔不是了。”
龙无敌代为答复道：“森门不沾惹江湖恩怨，向来以和为贵。厄龙城自然知道此事背后的主谋会是哪些混蛋。这些账，我们一笔一笔跟他们算。”
龙天道看向焱长空惋惜地说：“焱阵主要做好准备，森门恐怕凶多吉少啊。”
焱长空与身后鑫淼垚门主交谈几句后，向汐眠请辞道：“森门不求江湖名次，从不参加群王宴，我身为四星阵主也是现在才知道他们遭遇不测的消息。森门与我等是唇齿相依的盟友，如果他们遭老九宗袭击，我们得立刻前去支援……”
“焱阵主不必解释，眼下救人要紧，”汐眠是聪明人，只言片语中已猜出大概情况，立刻帮忙备起车马规划了行程：“照此地图穿泠鸢门内山路前去，可节省至少一天时间。”
周自横划了划手指，一众修为不俗的万宝川镖师向焱长空行礼，周自横开口道：“诸位是我川的朋友，正巧万宝川有笔买卖的尾款要跟森门收，这几人是我身边信得过的高手，碰到老九宗找你们麻烦，这几人能帮上忙。”
见焱长空犹豫，周自横解释道：“搞爷客户，就是挡爷财路，该杀就杀。”
这发言，很万宝川。
焱长空拱手：“大恩不言谢，日后愿为万宝泠鸢厄龙效劳，时不我待，焱某先行告辞了！”
……
离原灞看向匆匆起身的焱长空，狞笑道：“拦。”
“杀。”龙大道拍了拍身边的龙无敌。
天火盟立刻有一批精锐追兵派出，朝焱长空离开方向跟去。
龙无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解决掉追兵后留个活口挤情报，半个时辰回来。”
……
影像石的画面闪了闪，这时竟切换到了冥河区域。
湛卢长老一惊：“那地方不是——怎么会有影像石的？”
异空间，冥河浅层。
安然无恙的药檀雪出现在画面当中，正为龙堂镜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就像鱼肠长老说的那样，这一带聚集着数量众多的亡魂生物，它们生得奇形怪状，难以常识去理解其构造。
龙星眠提醒众人道：“既然厄夜慏噬大炎经修炼者皆能来到此地，我们还需要提防龙世彪跟踪至此，袭扰我们一行。”
龙彻赞同：“亡魂生物暂时不攻击我们，不代表遭到惊吓之后还会如此安分，在从浅层走去深层的路上，我们都多留意四周，一定要确保没有被跟踪。我心里总是在重复一种不好的画面……”
龙彻抿了抿嘴，这些过去在他心里视作竞争对手的人，如今一点点打开了他的心门，就连话也比平时更多了。
神经大条的龙明道恰到好处催促道：“有不好的预感就说出来，我们一起避免那种情况的发生。”
龙彻严肃道：“邪能。我在担心邪能。这些亡魂生物几乎没有灵智，它们诞生于固魂大阵吞噬腐化周遭生灵以壮大自身的过程中。这模式与邪能很像，我猜测龙世彪有使用邪能操控亡魂生物的能力。万一进入冥河深层后，在被剥除五感的那段时期，遭到围攻的话，我们就要陷入苦战，面临任务失败甚至生命危险了。”
众人反复确认并未遭到跟踪，最后一次休整状态，取出鱼肠长老为行动准备的“九莲挽魄天命灯”，并将连接彼此的轻柔丝带换成了更加结实的链条。
“五感被剥夺后，只能依靠身体其他部位的碰触来交流，因此我们两两牵手，站成品字形，一旦遇到危险需要救援，就拉一下链条，如果是需要远离那个方位的话，就拉两下链条。”龙星眠提议道。
龙彻补充：“冥河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河流，虽然能看见不少鱼形亡魂生物，但进入深层后我们并不会浮起来，而是会先向‘河床’滑落，再一点点爬上对岸的陆地，恢复五感就意味着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即固魂大阵的中心位置。”
“既然如此，我和二弟来打头阵吧。”龙明道说着，理所当然朝龙星眠走去，没想到这老二早就悄悄牵起了龙采枝，两人见龙明道注视过来，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有些尴尬的龙明道又朝龙彻投去求助的眼神，不料他早跟药檀雪拉在了一起，还“很幽默”地朝龙明道示意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管，仿佛在说“另一只手也没办法牵你哦”。
最终由龙明道与龙堂镜担任先锋，龙星眠与龙采枝站队伍左侧，龙彻跟药檀雪在队伍右侧。龙明道战力最高，需要开路和应对突发危险，龙堂镜仍有轻微嫌疑没有排除，因此九莲挽魄天命灯由龙星眠保管，反正一定范围内众人都可以感应到它指引的方向。
……
冥河区域，薄雾笼罩着这片属于亡魂的世界，月华洒入其中，散射出一道道幽蓝的光路，像是座巨大的鸟笼，分隔了生死的交界。
鱼肠，纯钧两位长老伫立亡魂流砂外圈，确保着没有任何捣乱者闯入这里。
……
龙彻的手心被药檀雪因为紧张而拽得生疼，但龙彻难得温柔地用尚能给对方带去触觉的手指轻轻搓了搓她的手背，五感剥夺所带来的精神压力远超想象，置身冥河深层不多时便感觉头晕气短，立足不稳。
药檀雪手心微凉，出了不少冷汗，得到龙彻的安抚后总算放松下来一些，似是感激般用小指在后者掌间蹭了蹭。
龙采枝忽然连拉了三下链条，这是出发前最后补充的暗号，意思是所有人立刻停止动作——
有情况！
众人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某种蠕动游行的亡魂生物正从他们头顶缓慢掠过，倒垂而下的不知是什么器官，磕碰在脸上就像是无数双大小不规则的手掌。
龙彻的面部保留着知觉，眼下的情况饶是镇定如他也流下不少冷汗。亡魂生物那像是一堆人手拼接而成的器官擦过龙彻的脸庞，龙彻立刻有种被冰冷的物体舔舐的感觉，“这鬼东西竟是在收集我的汗液，辨认什么吗？”
怀中药檀雪的身体亦剧烈颤抖起来，定是也接触到了“手掌”的“抚摸”。
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计划，龙明道的身形忽然倒飞而出，连带着众人也都跌倒在冥河深层河床的谷壁。
链条刹时绷紧的程度来看，这一击力道极大。
龙明道感觉拍在自己身上的是一面长了鱼鳞片的青铜山门，沉重的震荡波搅动得他气血翻涌，为了不惊动四周亡魂生物，他不得不调动内力，强压着喉咙泛起的腥甜，将逆血咽入腹中。
……
“怎会如此……”以鱼肠和纯钧两位长老的修为，从所在之处已能眺望清楚冥河深层发生的变故。
巨型亡魂生物姿态上像是匍匐爬行的婴儿，但后肢极其粗壮短小，前肢极细极长，蜘蛛腿一般的多段骨节使得前肢以非人的方式折拢开合。前肢末端像是分叉的树枝，只是那东西不像任何植物，更像是一双双白花花的人手。
亡魂生物没有人脸，只在像是头部的地方裂开一张巨嘴，由于嘴角弧度上扬，看起来像是张无比诡异的笑脸。
“这东西生前莫非是……”纯钧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鱼肠长老，可曾听闻五十多年以前的一场群王宴，那年武道大会，参加者包含如今厄龙城前城主龙天道。那年武道大会发生了一场意外，一只不该存在于世间的‘魔物’出现在了武道大会场地内。”
“没人知道那种魔物的初始形态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它可以不断吞噬生灵而后壮大自身，生命力极其顽强，只需要得到补充就会快速恢复伤势，虽然最终被那年龙天道联手药沉香等人重伤，却因为根本无法彻底杀死，只能由各大宗联手封印于‘九渊牢’中。‘饥神’之名，由此而来。”鱼肠长老已准备起身冲向冥河区域，在“饥神”这种恐怖魔物面前，厄龙城这帮小辈随时可能没命，更糟糕的是：“妈的为什么这‘饥神’是亡魂生物形态啊！吞噬生灵壮大自身的魔物居然被固魂大阵给吞噬了，那它现在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谁放出了饥神？把它带入了武道大会异空间？现在这东西又是归谁操控呢？是饥神自己，还是固魂大阵，还是另有其人！”
……
鱼肠和纯钧心头一跳，不约而同仰头看去，天际处一道流星滑落，尾焰是咆哮的厄龙——
“这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他从什么地方进入的异空间？”鱼肠长老想去问身旁的纯钧长老，才发现周遭的时空已被完全定格，自己竟是偌大空间内唯一还能活动的个体。
“这世间竟还有人能将万时穿空的凝时之剑施展到这程度吗……”鱼肠长老放弃了出手，神秘人的能耐已超出了前者认知。
龙焰之内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墨银色登圣剑铠攀附暗红厄龙骨铠，神秘少年自千米高空飞踢而下，破空声中异空间一度出现裂痕，他还在加速！
“他的腿不怕断吗！”鱼肠揉着自己的眼睛：“不可能是剑圣林慕，更不可能是他儿子……”
冥河爆裂，饥神察觉异常伸出前肢的瞬间龙焰已经穿心而过。
林羡身后召出翼甲，悬浮半空之中。
鱼肠长老瘫坐在地：“登圣剑铠加持厄夜慏噬大炎经，才能踢出这样一脚啊……”
饥神的胸口向内卷曲而后破裂，然而成为亡魂生物的它变得更难以被杀死，纵横不过十数米的伤口对于足有百米体型的饥神来说只需随便抓几只其他的亡魂生物便能够恢复。
紫色的能量从饥神的胸口涌出，阴谋的其中一环暴露出来，龙世彪狼狈地从饥神体内飞出，望着面前的林羡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别挡你大爷我的道！只要能在这里按计划杀死厄龙城大公子二公子还有那个龙彻，主人一定会赐予我更多的邪能，还有财富，地位，和女人桀桀桀，哦我忘了，你也是厄龙天堡的三公子，虽然废物了些，但林慕之子的名气还是有的，索性连你一块杀掉吧！”
黑剑平川挥出劈开冥河的剑气，所有的亡魂生物连同整片冥河凡接触剑气都在瞬间定格不动。
万时穿空，凝时。
龙世彪这时才看清眼前的林羡，身附墨银登圣剑铠，暗红骨铠攀寰其上平添威风霸气，背后巨翼舒张，金铁铮铮而鸣。平川只出一剑，剑气未至，刃已入鞘，因为胜负已分。
“天神下凡了？”龙世彪不可置信呢喃自语，竟已忘却用邪能自保。
时空一寸寸在面前定格，饥神被四分五裂劈开的肢体因时间停止而悬浮散落在半空中。龙世彪的耳边响起了厄龙的咆哮。
“真讽刺啊。我背叛宗门放弃修为换来的这一身邪能，结果拦不住厄龙城外宗孤儿一剑？”
“我呸！”龙世彪的身体寸寸粉碎，却在邪能包裹下全部涌入了饥神巨大的身体当中，“肉身以后求主人再赐我一副就行，现在我的精血和灵魂已经完全融入饥神之中，我要用这不死不灭的魔物把你们这些碍事的垃圾全部吃掉吃掉吃掉！”
龙明道龙彻一行人数遍确认无人跟踪，鱼肠和纯钧全程驻守外围，没想到危险并非尾随身后，而是早在此地恭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