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规则
白金瓷柱篆刻着繁密古涩的咒文，在这样四根粗大到需要十余人方可环抱的巨柱中央，是一大片杏黄色的“砖面”。
“如水似镜，这便是神兵阁打造出的能够连通两片空间的传送之阵。”龙堂镜由衷赞叹道，专精于幻术之道的他略能体会到神兵阁对空间法则参悟之深。
那片被白金瓷柱拱卫中央的杏黄色区域，外行人从远处观望时，其质感确实像是多见于皇宫宝殿的华贵地砖，但那其实是一层微微悬空于地面沙土的法阵。
法阵上的咒文比四角瓷柱上的更加密集和复杂，这些咒文每一笔每一画都对应着极其精细的对于空间能量的调配。法阵所在的这一片空间像是一层被融化了的冰面，虚无缥缈的空间桎梏变作了法阵上杏黄色的光流，用肉眼就能直接观察到。
随着空间桎梏消融于法阵之内，异空间内的光景逐渐透过法阵显露在众人面前，模模糊糊，若隐若现，犹如一方全新天地正要缓缓从水底浮出。
通往异空间的传送阵在满座惊呼下开启，神兵阁的四员长老皆是一身金甲银袍，严阵以待在传送阵的两侧。
“他们都是神兵阁威望极高的‘熔炉塔’长老，‘熔炉塔’是神兵阁唯一锻造出产神兵的地方。我们厄龙城中，大供奉龙天道的神兵白龙穹鳞剑就是熔炉塔内无数长老不舍昼夜通力合锻的杰作，”龙大道替即将进入异空间的十位小辈解释道：“那些常年跟熔炉金属打交道的老工匠多数有自己的脾气，这四位熔炉塔长老是其中性子平稳也最常抛头露面的，从左往右从前往后分别是轩辕长老，赤霄长老，湛卢长老和龙渊长老。”
“这湛卢长老，算是城主老相识。他与剑圣林慕，在儿时有数年同窗之谊。十年前厄龙城在玉城遭难，他多次以个人名义向厄龙城捐赠财物，”龙天道有些可惜地说道：“早知如此便把阿羡带来好了，估计这位湛卢长老也会想见见故人之子的吧。”
轩辕长老在这时缓缓开口道：“神兵阁一直坚守自己作为江湖兵器坊的中立地位，不会在武道大会上对任何一个宗门有任何偏袒。”他声如洪钟，威严刚正。
赤霄长老接着说道：“十年前那场群王宴的真相一直存疑，经过这十年的调查，神兵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神兵阁向来不干涉江湖局势，因此调查的结论并不能在这公开。但神兵阁也绝不会允许类似的悲剧再次上演，所以此次武道大会异空间的布置由神兵阁亲自设计。异空间内所有地形，魔物，宝藏和机关等信息均全程保密，包括现在。”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表情都丰富起来，离原灞听到神兵阁查明了十年前武道大会中的真相时还有些不自然，在听到神兵阁不干涉江湖局势后顿时变得嚣张起来，只见他一脸有恃无恐，奸邪的眼神挑衅着龙大道。
龙大道古井无波的冷漠模样仿佛此事与厄龙城无关一般，直到离原灞猖狂到开始起身高谈阔论，连篇的谎话将脏水全都泼向厄龙城，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那位与十年前判若两人的厄龙城宗主身上，龙大道冷冷地开口道：“厄龙城的清白，厄龙城会亲自证明，十年前的冤屈，你们欠下的血债，厄龙城也必将亲自索讨。”
龙天道轻声在龙大道耳边警示道：“他们老九宗的名声早就烂了，但厄龙城最好还是别在此刻表现出太强的进攻性，不要因为他的挑衅，坏了十年时间布下的复仇之局！”
离原灞看似跋扈厌人，实则每一次挑衅都在诱使龙大道做出出格之事。龙大道的警告正中离原灞下怀，后者立刻小题大做道：“你再说一次？各位宗主，你们都听见了吧？这厄龙城又要掀开江湖的腥风血雨啦！”
一边大声重复着这几句话，离原灞一边拍案前倾，嘲弄地俯身龙大道面前，几乎将那张得意忘形的脸贴在了龙大道的鼻子上。
龙明道站在父亲身后，怒发冲冠正要抄起厄龙阔剑劈去，龙天道拍手将龙明道摁下：“不得莽撞，还没到时候。”
龙明道不忿：“可是——”
龙星眠拉住大哥简短地解释道：“我们此刻不动武是给泠鸢门和神兵阁面子。”
龙大道的瞳孔中紫色烟煴逐渐升腾而起，他怒视向离原灞：“你要我再说一次？”
寒光城等一众老九宗的宗主们同时拍案而起，一股恐怖的压迫感直逼向座位上的龙大道。
汐眠柳眉倒竖：“你们太不把泠鸢门和神兵阁放在眼里了吧！此次群王宴由我泠鸢门精心筹备策划，是想给各大江湖宗主一个把酒言欢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而不是让你们老九宗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惹是生非！”
“本来就没把你个小臭娘们放在眼里，怎么，群王宴在你地头举办，你就真当自己是这群王之王宴席之主了吗？”离原灞一边贬低着汐眠一边用不干净的眼神肆意地在后者身段上扫来扫去。
在一旁忍无可忍的百宝川主周自正要横拍案而起，不巧这时身边一股巨力直接给他顶回了座位上。
“冷静！”龙天道还想制止龙大道，然而后者抬手拍桌，厄龙纹身已化作骨铠，攀附龙大道的身躯。
那股怪力裹挟着无可匹敌的霸道，仿佛一头暴起的巨龙，连带着栖身的整片深渊都跟着沸腾翻滚起来。
“爷爷，你不是说还没到时候吗？”蔺梦鱼看向龙天道，此时也只有他能压住龙大道的暴怒。
龙天道却轻轻摇了摇头，坐回了座位：“相信你们的父亲，为了复仇，他比谁都知道什么时机该做什么事情。十年了，也许厄龙城也该捡起丢失的傲气了……何况我已经老啦，哪拉得住他啊。”
龙大道就像一口沉寂了十年之久的火山忽然爆发，压抑的愤怒在一瞬间冲破所有的理智，“你想再听一次？那你给我听好了！”龙大道的大手径直揪来离原灞的脑袋
离原灞没有在第一时间进行防御，他打的算盘是在这里上演一出苦肉计，让在场不明所以的其他宗门误以为厄龙城行事蛮横而他们老九宗则是受害者一方。
离原灞在被捏住脑袋的瞬间意识到自己想错了，龙大道不是想在这里教训他一顿，而是想在此时此地直接要他的命！
巨力穿透骨骼压入血管，离原灞的视线顷刻间泛起一层猩红的薄雾，口鼻发甜，鲜血在不知不觉中已溢出七窍
“嘎——”离原灞拼命张嘴，却无法吸入任何的空气，想出声求救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怪叫。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诡异紫色能量犹如喷泉冲出离原灞的身体，若是林羡在场必定惊呼这股力量竟与那日龙倦身上的能力一模一样。只是从离原灞身上爆发出来的能量强度，是那日龙倦两倍不止。
借着这股力量，离原灞居然挣脱了龙大道杀意已决的压制，得以喘上一口气的离原灞呼吸时就像一截生锈的铁栅栏，发出沙哑刺耳的声音。
“继续动手啊？让在场的人都仔细看看，咳咳咳，看看你这可怕的力量，谁还会觉得厄龙城是受害者呢？比起真相，大家只会害怕厄龙城的再次崛起！”
厄龙狂鸣，威声卷起浪涛风云，墨绿色的骨铠上金色的竖瞳冷冰冰地凝视着离原灞。
一旁老九宗的其余几位宗主还想插手，龙大道直接开启了悼亡者之瞳。
万钧雷怒撕裂苍穹砸落而下，海水上升腾起一层层的白雾。业火如朵朵红莲在海面之上迸发绽放，在亡魂怨恨与不甘的助燃下，任何与之接触的事物都在瞬息之间融化消弭。
“欠厄龙城的血债，我会一笔笔清算。你们的机关算尽，你们的狼狈为奸，每一句谎言，每一次缄默，每一剑，每一刀，你们从厄龙身上剜下那一块块血肉时，你们早该知道，厄龙必会索讨！”龙大道没有继续出手而是居高临下看着瘫倒在座位上的那些老九宗之主：“你们想听，那就听好了，十年前那个苟活下来的悼亡者现在回到你们面前了！”
“你们害怕厄龙城的崛起？”悼亡者之瞳环视鸦雀无声的宴席会场，龙大道犹如伫立业火雷渊中的古神，十年间委曲求全的狼狈模样几乎快让江湖忘记了他曾经的模样，那份记忆在此刻被全部重新调起：“你们更应该害怕厄龙城的复仇。”
在所有人都被龙大道威势所吓，或者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做贼心虚时，谁都没有料到神兵阁的湛卢长老会在这时表态。
“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神兵阁碍于立场不便参与，但老夫今天要在这里提醒大家一句，当年的厄龙城，是坐拥天下前四高手龙城主，龙无敌，龙天道，林慕，以及铁棍大仙，兽人克克等一众大豪杰。如他们想独霸江湖，何须在武道大会中对年轻小辈出手？你们回想一下龙天道和林慕的为人，再回想一下龙城主和龙无敌的性格，这种下作伎俩，前二者必然不屑于做，而后二者，哼，恐怕脑子里都没有这条线路。”
万宝川主周自横接过话茬，道出了湛卢长老所言的弦外之音：“如果十年前玉城发生的悲剧中，厄龙城没有像传言所说在武道大会时指使小辈围杀其他宗门的年轻一辈，那——”
汐眠站起朗声道出了厄龙城苦盼十年之久的真相：“整场玉城之乱，便是当时所有在场的九大宗十七小宗给厄龙城设下的一场杀局！”
“你放屁！”在邪能帮助下挣脱悼亡者之瞳状态龙大道压制的离原灞是老九宗中唯一还敢和厄龙城叫板的人了，紫色的链条幻影缠绕向周自横与汐眠，被龙天道在侧旁一剑拦下：“试问在场各位宗主，是向来中立的神兵阁长老值得相信，还是这个修行旁门左道，借域外邪族之力肆意伤人的疯子叫人信服？”
“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就不要在这里蛊惑人心！退一万步讲，那年的九大宗十七小宗既然都参与了对厄龙城的围杀，那么厄龙城是不是要向大半个江湖复仇啊？！”离原灞此话一出，无异于直接承认了十年前的罪行，然而这句话却也让十年前那些参与厄龙城杀局的宗门再一次成为了串在一条命运之线上的蚂蚱。
湛卢长老全然不顾另外三位长老的眼神示意，这一回他是明牌了要帮厄龙城说清真相：“老夫亲自将证据线索埋藏在了此次武道大会的特殊秘境当中，另外几名长老对此并不知情。是，神兵阁是江湖中立势力，但老夫我今天哪怕回阁被罢去长老之职，也看不得你再对那些故去的亡魂不敬！”
直到地位最高的轩辕长老抬手，湛卢长老才欲说还休。轩辕长老并没有责备湛卢长老的意思，甚至反而是轩辕长老所说的话，让离原灞郁闷得脸都憋绿了。
轩辕长老是这么说的：“劝诫诸位一句，不要碰那域外之族的力量。如果威胁到了整个世界的安危，纵使是奉行中立的神兵阁，也会出手制止。”
最后龙渊长老拉回正题道：“耽搁了那么久，今年的武道大会该开始了，我重复一遍规则，每个大宗门有十个参赛名额，每个小宗门有三个参赛名额，进入异空间后，将被随机传送到异空间内任一角落。大家切磋武艺点到为止，为了尽量减少意外，我会给每人分发一枚传送玉佩，捏碎玉佩即可回到这里。进入异空间之前，你们的所有武器和纳戒都会被暂时没收，进入异空间之后，你们不仅要和其他宗门的弟子展开激烈的竞争，还要摸索这个完全陌生的神秘世界，并自己想办法解决食物，兵器等问题。”
轩辕长老接着补充道：“异空间内的魔兽会在你们进入异空间一天后逐次苏醒，强大的魔兽和危险的机关往往对应着丰富的中立资源，例如神兵阁的兵器，功法等，这些战利品即使你们从异空间退出，也将作为武道大会的奖励，归获得者所有。另外，神兵阁还留守了几位长老在异空间内，如果可以完成他们布置的任务，他们会向参赛者透露一部分异空间内的信息。遇到生命危险时，你们也可以向神兵阁长老求救，但求救将被视为对武道大会魁首争夺的弃权。”
赤霄长老最后叮嘱道：“武道大会，是你们切磋武艺增长见识的一次好机会，但凡事切记量力而行，一旦感到危险，一定要捏碎玉佩！记牢这一切了的话，就进入这传送阵吧！祝你们能被传送到幸运的地方，祝你们每个人都能有所收获。”
……
……
宴席继续，只是老九宗那几人这回没了胆气再和龙大道一桌了，狼狈地闪到夹在大宗与小宗之间一张空着的桌子边，窃窃私语起来。
“该死的，他已经完全掌握了那个可怕的瞳术！”
“没必要在这里跟他鱼死网破。”
离原灞恶狠狠地看向械元城主逼音成线道：“你最好快点你那研究！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想立刻看着厄龙城万劫不复！”
“放心吧，到时候无论厄龙城有多少战力，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