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做自己的大人
风萤垂眸，从记忆里搜索这号人物，可……没头绪。
若她见过他，怎么会没有印象？
可他，不像在说谎。
“抱歉，我对你没印象，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她抬头，眸又落回他的脸上，神色无比认真。
沉默又酝酿开来。
他依旧在看她，可风萤清楚地察觉到，他眼底多了一层落寞，尽管一闪而逝。
这人也太奇怪了。
甜甜、糖糖不禁感叹。
若他是来找风萤的，不应该主动点吗？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总让人猜，我们家风萤也会很累的，好吧？
“那……你来找我，有事吗？”见他不回答，风萤不再纠结，把问题的重点挑了出来。
故意撞上她，引起她的注意，不可能没目的。
她的问题，应该正中他下怀。
可……少年依旧只看着她，不说话。
都这样了，他还是沉默，风萤已经百分之六十确定……眼前这个人，可能是……哑巴。
“你一直沉默，是……不能说话吗？”
少年摇摇头。
风萤：“……”
若他一直不开口，只靠她去猜。
那么，他的目的，她以为，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而且，成功了。
风萤深呼吸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朝着少年伸出一只手，微笑道：“少年，你好！我叫风萤，很高兴认识你。你的名字是？”
“染。”他立马笑答，紧随她的话而落，笑容好看极了，握住她的手，回礼，此刻，倒一点也不含糊。
三人：“……”
风萤失笑，“哪个染？”
“染血的染，沾染鲜血的染。”他的声音淡淡的，不含一丝起伏，说得和吃家常便饭一样，不喜不悲，似在客观陈述事实，更是在乖乖回答她的话。
可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让人毛骨悚然。
风萤突然觉得，这位名叫染的少年，一定不简单。
可他刚才幼稚的行为，配上他现在残忍的言语，又是那般矛盾。
她……看不懂他，以为他单纯、幼稚，可他又告诉她，他……不是。
他似乎不是在告诉她，哪个染是他的名字，而是在告诉她，他是怎样一个人。
但没来由的，她不觉得他坏。
到底是怎样的一番经历，才能让他这般无动于衷地说出那番话？
他话语里明明没有丝毫情绪，她却读出了其中的凄凉。
她的直觉，向来准。
如果是这样，他……过得很苦吧。
“可白衣少年，在我眼中，一尘不染，他是不染一尘的染。”
话落，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只余浅浅的呼吸声、怦怦的心跳声在少年耳侧，一下又一下地冲入他的脑中、撞击他的心房、涌入他的全身血液里，身体在这一刻好像麻掉了，脚下沉重，确是不愿迈出半步。
这里，就挺好。
他……不想走。
“你今年几岁了？”她又接着问道，似为了转移那个话题，随口一绉。
还未听到染的回答，风萤忽觉自己身边冷清清的，原来，那两个人跑了。抬眼，她们正趴在煎饼摊前的玻璃柜上，盯着展示台里面的鸡蛋煎饼，饶有兴趣地讨论着哪块鸡蛋煎饼更香、味更足。
“快十七岁了。”见风萤心不在焉，染说了第二遍。
风萤终于回过神，转头，他灿若繁星的瞳眸正圈着她，电影城跳跃的各色镁光灯在他眼里交相辉映，好似承载了一个彩色的世界。
这样的他，不出意外，一定是一个美好、纯净的存在。
“难怪，看起来……”她目睹着他脸上渐渐兴起的好奇、期待，轻轻一笑，“不像一个大人。”
染：“……”
不说话，平静的墨眸深深地锁着她，无声胜有声，看样子，他……不喜欢这话，很不喜欢。
糟糕，好像伤到他的自尊心了，实话……也说脱了。
风萤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挽救一下，然而，下一秒，他问出口的话，却叫她一时呆愣在原地，脑子轰轰作响。
“我哪里不像大人了？你眼中的大人，是什么样？”
他靠近她，蹙起的眉梢、眼里的认真和严肃、抿紧的唇、绷紧凌厉的下颌线，周围瞬间冷凝的空气无一不在表明他的不喜欢。但他的言语、语气、声调、音量、嗓音又无一不在表达他的求知、他的不解、他的询问，似乎他真的不懂，真的想要从她口中得到她的答案。
诚然，他不喜欢她那样说他，但他想要成为她口中的大人。
“你……”
他这么认真，风萤语塞，竟不知道怎么办了。
“告诉我吧，萤。”他恳求道，亮眸炙热，像小孩那般求知若渴。
“你……你叫我什么？”
这次，风萤是震惊，话语间却难掩一丝亲切感。
“萤。”他朝她轻轻一歪头，微微抿唇笑。
那笑容，大概撒娇索要糖果的小孩笑起来都不如他甜。
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她。
而她，也很喜欢。
这个少年，不得不说，她很好奇。
渐渐地，风萤脸上也染上笑容，抬手抚摸着他浓密顺滑的短发，温柔地回答：“你这样就很好，认识你，我很开心。”
她的眸，很亮；她的笑，很美；她的脸，更甚。
她……很温暖，让他的心……不觉一晃，好象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心门，感觉……好微妙。
染害羞，一贯淡定漠然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垂在身侧的手也稍微往里一缩，深眸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嘴唇才轻轻扯动，低低地溢出几个字道：“萤，我想知道，告诉我吧。”
风萤笑意一顿，目光在他眸中逡巡，问：“这个，很重要吗？”
“嗯。”
“我眼中的大人，” 她头稍微一偏，视线定在不远处光彩夺目的“烛光电影城”五个大字上，心头一暖，缓缓而道：“很简单，就是我自己。我在努力成为自己的大人。所以，” 她看向他，眸中浅笑，“那些话，我开玩笑的，我没想到你那么认真。”
大人是自己，做自己的大人。
她什么样，她眼中的大人便是什么样。做自己的大人，因为自己还不是大人，所以在成为的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