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队友上线
付曦拿起手边的平底锅,慢慢起身,又侧耳细听了一会儿,确实是有人在哭,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感觉声音很远,又似乎就在自己耳边。
下不下车?
付曦在脑海中问自己。
……
三秒过后,付曦抱臂躺了下去,闭眼睡觉!
逃生生存法则第一条,不要多管闲事,万一到时候把自己出卖给专家组怎么办。
……
三分钟过去了,啜泣声还在耳边继续,付曦翻了个身,拿手堵住耳朵,准备继续睡。
这时,一阵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芯芯,那个害你的小畜生终于死了,但是妈妈怕它在地府也欺负你,所以把它剁成了一堆肉泥,这样它应该没办法欺负你了吧。”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没办法,说它未成年,说法律管不了,劝我看开点,不要做傻事,拿上补偿找个好男人再生个儿子过日子才是正事,不要把自己赔上。可妈妈看不开,也想不开,总是日想夜想,想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真的每条路都被堵死了吗,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畜生在眼前蹦跶,什么都做不了吗,妈妈想的都快发疯了,连村里的那些人都说妈妈精神不对劲。”
女人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短促地笑了一声,接着继续道:
“芯芯,你猜,后来妈妈是怎么想到现在这个办法的?你个小糊涂蛋肯定忘了。”
“是去年的时候,你拉着我让我给你讲故事,妈妈当时忙着干活,就随口编了一个敷衍你。说有个小女孩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而面前的路都长满了荆棘,她只能停留在原地,后来前面路上的荆棘蔓延到她立脚的地方,就把她扎死了。你当时很不满意,闹着说这个故事不对,说小女孩为什么不拿刀劈开路上的荆棘,这不对。我敷衍你说因为路上有荆棘,会扎死人,可你还是依依不饶,坚持重复着她可以把路上的荆棘劈掉,烧掉,拿回家炖汤吃掉也行。妈妈当时笑得不行,笑我的芯芯宝贝天真可爱,现在妈妈想来,还是宝贝有大智慧,妈妈给你道歉。挡路的荆棘就该劈掉,烧掉,吃掉,不论用什么办法,就是不能原地等死。”
女人叹了一口气,“芯芯宝贝啊,妈妈把路上的荆棘劈开了,今天一天都觉得心里很畅快,前所未有的畅快,可现在有点想你,我担心我那个方法根本不管用,你说妈妈来陪你怎么样啊。”
付曦睁开了眼,坐起身,顺手抄起平底锅,拉开车门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走去。
她改变看法了,还是决定去看看。
真是奇怪,付曦顺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走去,但是一路没看到人,只有声音越来越近。她在芦苇荡里走了近五分钟,才在一处浅滩旁边的石阶上看到人。
一个身形微胖,短发杂乱的女人佝偻着腰坐在石阶上,身边放着一堆黑色塑料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喂,你别哭了。”
付曦站在台阶上,冲着女人喊道。
江沅兰听到声音迟疑地回头。
“糟糕,我的脸……”付曦在心里暗道。
已经来不及了,江沅兰转头看见了付曦。
“你……是来接我走的吗?”江沅兰看见付曦血纹遍布的脸,耷拉的身体下意识收紧,下一秒,想到了什么,又放松了下来。
“什么?”付曦皱起了眉头,她没听懂。
然后付曦就听见眼前的这个女人正大光明的嘀咕道:“原来鬼差的耳朵也不好使啊,跟公司的领导似的,爱摆谱。”
付曦扯起嘴角轻笑了一下,从抿成一条线的唇间咬牙吐出几个字,“我听见了。”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是人,不是鬼。”应该可以这么说吧,丧尸也不属于鬼嘛,付曦略微有一丢丢心虚,心里试图说服自己。
江沅兰听到这话变了神色,眼神里透出一股奇怪的了然,“那你是来抓我的,你是警察。”
更深露重,芦苇丛打湿了付曦的衣服,她有点不爽,正准备解释,
“我不是鬼也不是——喂!你别冲动!”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女人会突然从袖子里刺出一把刀,往自己的脖子刺。
电光火石间,付曦已经到了江沅兰面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付曦蹙眉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江沅兰的力气大得惊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然,让付曦心尖一动。
“没人有资格审判我,尤其是你们!”
江沅兰是想死的,但不是被审判而死,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都没资格审判她,她也不想受他们审判。
“我不是鬼也不是警察,不管你信不信,总之就是现在爆发了丧尸潮,所有人都在逃命,没人有时间管你。”
付曦也不管人家能不能接受这爆炸的信息,直接一溜丢了出来。
“那你是丧尸?”江沅兰直愣愣地开口。
……我……
微笑付曦:你这个说法并不严谨,但你要这么认为也行。
江沅兰手中的力泄了几分。
“什么味道?”付曦吸吸鼻子,她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低头就看到了那个黑色塑料袋,现在怎么看怎么诡异。
江沅兰泄力的手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刀,逼视着付曦,一字一顿道:“你脚底下的就是一堆尸块,是一个十二岁男童的尸体,我用斧头把他剁成了一块一块的。我还放了一把火烧死了他爸妈。你说我是不是该死?”
付曦这时突然想起了一开始她听到的那阵吵到她的絮叨声,“因为……你的女儿吗?”
“不,因为我恨他们,我恨不能把他们全家都剁成一堆肉泥,只可惜时间不允许。”江沅兰述说着无尽的恨意,眼里却是一片溺人的平静。“而我的宝贝芯芯,我爱她。”
不知道为什么,付曦却读懂了她这段毫无因果的话。她爱着她的女儿,可她的女儿被伤害了,她痛恨伤害她女儿的人,要报复回去。这其中的所有行为皆出自她的一念一动,跟为了谁没关系。她爱了所以愤恨所以要为这愤恨寻找一个出口,为自己寻找一个出口,现在大仇得到,她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爱着自己的女儿,希望通过死亡的这种方式来陪伴她,填满自己的心。
“那你现在还是想死吗?”付曦问道。“你想清楚,你死了,别人也只会指着你的尸体说,看这是个畏罪自杀的女人。最后的结果就是,你的报仇被当成了非正义,该审判的案例。但我想,这应该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吧。”
江沅兰没有回答。她想起了今天在这荒无人烟的河滩上枯坐的时光,那么漫长又那么迷茫,她在等什么呢?是在等“正义的制裁”还是“鬼差的迎接”?
付曦继续道:
“你认为你做了你最想做的事,任何人都没资格审判你,那为什么又要自我审判,结束生命呢?”
夜晚的风吹的芦苇乱晃,山林之上的圆月高悬,清辉慢慢洒落,两人静默无语。
山风吹过江沅兰的发间,替她抚平了一头乱发。
江沅兰想,她等的其实是活下去的希望吧。在那半天的时间里,她在找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去跨越荆棘的理由,但遗憾的是,她还是害怕了。她将自己放置在那里,等着法律与道德,看谁先到来,她便选择被谁裁决。可笑的是,她还口口声声喊着不想被审判,真是可笑。
一时间,山间起大风,江沅兰的发再次被吹乱。这一次,她放下了手中的刀,也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你可真奇怪,不怕我吗?”
“哈哈哈哈——”付曦笑出声,反问道:“那你怕我吗?”
哈!
女人短促地笑了一下,分不清是不是嘲讽。
“我叫江沅兰,你呢。”
“我?付曦。”付曦指了指自己,她不懂怎么就开始报名字了。
江沅兰:“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反正是逃命。”付曦收回了手。
江沅兰:“介意多加一个人吗?”
“我不跟废物组队。”付曦扬了扬下巴,十分的倨傲。
“别小瞧人,你会的不一定有我多。”江沅兰俯身拿起地上的黑色塑料袋,抡圆了健壮的臂膀,像丢垃圾一样把那袋尸块丢了出去,半天没砸出一个水花。
付曦围观了这一切,转身往回走,“这么自信,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