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神秘的副官
常老虎啊,常老虎……自从我改了名字,世上就剩你这一头老虎了……
虽然阵营敌对,李念兰终始将常鹏虎作为老战友看待。
北条绫直接或是间接的害死了无数战友,今日又添一条冤魂。
只可惜自己形同废人,不然,他会在倬云面前,打破不杀女人的誓言,亲手送她滚进地狱。
李念兰又被毒打一顿,打手很有经验,拳脚不落在性命要害处,往死里打,却不真正打死。
他留着最后一口人间阳气,意识半去半留,毒辣的烈日也在逐渐黯淡。
营地的另一边,阮铁城独自生着闷气,他还在人世,手脚尚暖,妻子就有另寻靠山和下家的打算。
相较于妻子的不忠,养子的背叛更令其恼火。
天底下竟有这么凑巧的事,俘获的解放军军官竟是自己抚养十二年的养子生父。
他动过念头,要将李念兰父子一同料理了,但北条绫一定会出手护犊。
常鹏虎临死前吐露的多半不是假话,否则妻子不会发疯灭口杀人。
但多年夫妻之实,他对北条绫实在下不去手。
何况,庞大家业除去交予倬云母女,他一时找不出更合适的继承人。
“我再劝劝云儿吧,毕竟这些年朝夕共处,与亲父子别无二致。那个人……与云儿相处不到几个小时,能有什么感情。”北条绫战战兢兢找到阮铁城,提心吊胆,像是劝说,又像是在认错。
作为理性的政治动物,阮铁城很快按下不满,决定不再吃常鹏虎那个死人的醋。
但养育多年的阮倬云一夜变节,此事令他无法释怀:“区区几句谗言,小崽子就跟外人跑了,你叫我怎么放心把军政大权交到他手里!”
北条绫心中冷笑,今日的苦果,生在当年的毒树之上,除掉张知行全家的主意,不是你阮老板全盘谋划的么。
惨案发生时,倬云已是十二岁的少年,早就拥有记忆和思考的能力。
关于那桩无头案,倬云进入阮家之后再未提起,可在孩子内心里怕是已经演绎过一万遍“真凶是谁”的推理。
恐惧感漫涌心头,栓在狗窝里的那个男人,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可她从未如此忌惮过。
“那个姓李的中国人不能再留了,我去尽早收拾掉。”她替手枪重新上好子弹,打算用死亡封住李念兰的嘴。
“你今天已经取过人命了,不必再碰血腥。待宰的羔羊,一道随时开席的菜,就留给马副官吧。”阮铁城轻声阻止道。
李念兰的性命,是他留给马雷的见面礼。
关于张苏泉手下的副官马雷,那个光头墨镜客,妻子是见过一面的,他却与之素未谋面,仅从纸面履历根本看不出端倪。
更何况,这份过于简单的履历,似乎是向所有人隐瞒了大段的故事。
阮铁城只晓得马副官先前在解放军队伍里干过,对李念兰怀有深仇大恨。
至于恨由何来,姓马的从不向外人吐露。
“动手的时候,让那逆子在旁看着吧,好好看他亲爹的脑袋是怎么被割下来的,”阮铁城报复似地狞笑几声,又添了一句,“不成器的逆子……给他加上手铐脚镣,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呐,生父被宰,免得发狂。”
听说要对儿子施加戒具,北条绫立即动了护犊之怒。
“倬云是一时糊涂,大是大非认得明白!你今日像囚犯似的铐他,只怕会在亲情上推离他!”她极力阻止阮铁城的主张。
阮氏夫妇俩还在斗气,张苏泉带着百多个手下出现在营地里。
从大陆败退到缅甸,快有二十个年头了。张苏泉以长官李弥留下的残余国军为班底,通过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已经聚集了六千之众,组建了足有三个团。
通过这支私人武装,他打服了虚弱不堪的缅甸中央政府,吃掉了几支周边的民族武装,唯一令其头痛的,是盘踞北边的坤沙。
当年那个掸族少年,如今已是泰、老、缅三国交界地带的土皇帝,虽然名义上服从阮铁城的领导,但为了争夺毒品原料地和市场,张、坤两股势力长期明争暗斗。
在张苏泉眼里,坤沙那班毒虫迟早是要收拾掉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在东南亚再造一个缩水版的民国,趁着中国大陆忙于政治运动而无暇外顾,打过边境攻占昆明都不是没有可能。
届时,张苏泉也许能占据“云南王”的宝座,就如当年不可一世的龙云龙主席那样。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刚刚率军来投的管文廉飞机失事,海岛蒋方的特使常鹏虎居然私通了解放军,“伟大事业”开局就连遭两记重拳。
唯今之计,就是向美蒋方面说明情况,陈情利害,再派可靠之人过来。
从老窝开到老挝,距离并不短。这一路上,副官马雷异乎寻常的兴奋,不停搓着手掌心,那是他起意杀人的前奏。
“姓李的小子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在你手里。老天是公平的,该是你的,总归逃不掉。”张苏泉认真地擦着枪,那是从当年败退大西南时一直保留的“盒子炮”,在这个突击步枪泛滥的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再用这种过时的装备了。
“他老了,我也老了,谁都不是‘小子’了。”马雷则不停地挥舞一柄利刃,带铜制拳套护手的m1918堑壕刀。
作为副官,马雷是极为称职的,对于这一点,不光是张苏泉,组织里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有口皆碑。
行动策划,情报收集,战情分析,乔装潜伏,狙击暗杀……马雷的军事素养几乎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可凭心而论,张苏泉并不了解他的前半生。
解放军队伍里立过大功的精英,为什么甘愿抛弃前程、脱离部队,躲到深山老林里投靠穷途末路的国军?
他同那个姓李的解放军顾问又什么私人恩怨呢?
只是,神秘的马副官不主动说,他也不便多问。
反正大家利益一致,待“南华共和国”大业建成,至少是要赏马雷一个省长干干的,没有这位先锋大将,张苏泉不可能攒下这份家业。
驶入营地大门,阮铁城照例坐在轮椅上,身边的娇妻斯佳丽夫人面若涂霜。
张苏泉敏锐地发现,夫妇俩的神情都不太自然,似乎是刚刚闹过别扭。
两拨人走近之后,张苏泉张开双臂,同阮铁城拥抱致意。
“铁城兄,你来东南亚,就是为我树起一道钢铁城墙呀。”虽然沆瀣一气,两人也有十多年没有直接会面了。
“苏泉老弟,你是能谋善战之将,为我阮家营建三军、开疆拓土。只是可惜,管将军、常将军先后出了意外。”阮铁城忧心忡忡,开局受挫令他心脏病又加重了。
“无妨,美苏争霸的大戏唱得正欢,只要我们紧抱美国人的大腿,不愁没有支持。”
张苏泉披挂崭新的“南华共和军”军官制服,样式基本是在国军制服基础上略作修改,这种款式相比当今世界各国尤其是西方发达国家军队制式服装,无疑是旧守落伍了。
即便是逃亡岛上的国军,也早在1958年更新了全身披挂,样式上很接近美军的打扮。
为此,北条绫不止一次提出异议,但张苏泉木鱼脑袋似地坚持己见。
阮铁城总是规劝妻子:“老张心里憋着一股气,当年穿着那身行头被赶出家门,现在还要穿那一身打回去,人之常情嘛。”
“民国亡了这么多年了,还计较这些干吗。”北条绫并没有男人们的旧情结。
“胡说,民国没有亡!”每听到这种论调,阮铁城总会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教训。
对于未来的共和国,究竟是做蒋氏政权的附庸,还是在东南亚独自称霸,张苏泉是一派,北条绫是另一派。
“南华”的旗帜图案上,民国的十二角青天伯日,北条家的云雀纹,两者共生共存,但画“国旗”是一回事,现实权力划分又是另一回事。
阮铁城至为担心之事,是国家还没有诞生,内部即开始内讧。
作为这场建国运动的幕后老板,他需要早早订立政治遗嘱,让组织内部各派力量各安其命。
北条绫转过脸来,朝张苏泉温柔地笑了笑:“张先生,当年要不是您的恩情,我早就是林中孤魂了,也无缘结识现在的夫君。”
这是心高气傲的北条绫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没有张苏泉,她断不可能成为富可敌国的斯佳丽夫人。
张苏泉也是孤家寡人至今,朝北条绫别有用心地热情笑道:“那不是恩情,斯佳丽夫人,那是你我的双赢。”
“苏泉,你来。”轮椅上的阮铁城有气无力地朝他招了招手。
两人耳语了一番,阮铁城铁青着脸,将儿子昨夜的荒唐表现相告了一番。
马雷仍然戴着墨镜,镜片反射的阳光让北条绫的眼睛有些刺痛。
她有多年不曾见过马雷,不由好奇问道:“马副官孔武过人,十多条壮汉未必近得了身,为何要执意亲手取那个姓李的性命?”
“旧仇,不便相告,”马雷手中熟练地把玩m1918堑壕刀,目光却与北条绫咬在一起,“听说,斯佳丽夫人也是玩刀的高手?”
他练习刀法时从不低头,那刀就像是长在指关节上似的。
“刀么?那只是取人性命的工具,只要目的达到了,用什么不一样吗?”随着年纪增长,北条绫手上飞花摘叶伤人的功夫早没了,可嘴上从来不肯示弱。
马雷再度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斯佳丽夫人今日长裙配高跟,腰带佩着枪套,但没有带短刀,看样子没打算和人动手比高低,便摘下墨镜笑道:“如此美艳的夫人,损伤半寸肌肤也是大罪啊,不敢,不敢。”
北条绫内心认为,此人还是戴着墨镜比较顺眼,烧伤的面皮,还有骇人的凶目,实在令她生理上极不舒服。
马雷这番话引发周围人轻松一笑,却在这时,营地中押出一个戴脚镣的年轻人来。
马雷自然是不认识,张苏泉却惊声说道:“倬云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