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巅峰对决

    弗林有一种本能，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总能在最短时间内同当地自然环境融成一体。他很快适应并爱上了南亚的风土气候，只是时不时突降的大雨会倾刻之间让坦途变成一片泽国。他一脚深一脚浅，朝着西北方向走了足足五天，一开始在途中还会不时遇到前来搜捕他的宪兵，越往胡康河谷的方向深入，连穿兽皮的缅甸土著都碰不见半个了。

    作为野外生存的行家，他靠简易吊床和警戒陷阱平安度过了危险的夜晚。原以为这片蛮荒之地不会再有同自己一样自寻死路的作死玩家，直到他在丛林中拾到一听吃空了的罐头。

    这是产自美国德克萨斯的午餐肉罐头，马口铁还来不及生锈，罐头底部仍留有几块残渣，一窝蚂蚁正在疯狂搬运食材。

    这种选材自劣质猪肉边角料再加上淀粉混合的美国廉价食品，原本是为了应对二十年代的经济大萧条而不得不祭出的无奈之举，没想到却在二战中成为大批量供应军队的后勤法宝。美国大兵对之深恶痛绝，其他各国却奉之为珍宝。听说苏联老毛子不喜欢美国，但很喜欢美国午餐肉罐头。

    但中国军人可吃不上这种罐头，这是美国人专为支援英国军队而设计的版本，罐头容积很大，亚洲人可以吃上两顿。据弗林所知，英国人早在一个多月前就仓皇撤离了缅甸，依托明京山脉在印缅边境重构了防线。

    几小时后，他在一根尖锐的树枝上寻到一片被扯下的尼龙材料，像是某种军服袖子上端的一部分。

    接二连三的异常发现让他提升了大脑警戒度，将狙击步枪端在手中，配套的狙击镜是他定制的，可以放大到八倍。无数繁枝翠叶飞快的掠过镜中的世界，他甚至看到了枝头盘桓的森蚺，还有各种文明世界里不常见的珍奇鸟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目标。直到镜中的准星瞄到了一件金属圆柱体，用数层落叶藏得极为隐蔽，那是一枚德制s型反步兵雷，用绊线做成了绊雷。这样的机关远不止一处，看来是遇上了高手，还是决心同他死磕的高手。

    弗林有些兴奋，把刺刀插进军靴，这支木柄军刺是早期98k版本，品质上乘。德军刺刀统一不开刃，只能用作戳刺，弗林找了工匠替他开了一边刃，还在把手上加了配重，等于是一柄小型砍刀了。

    地面上危机重重，他如一头灵活的长臂猿爬上了树冠。一条绿色森蚺显然不愿意陌生人闯入它的领地，愤怒且阴险的吐出长长的信子，在昂首发起进攻的一刹那，弗林轻轻抽刀一划，蛇头应声而落，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蛇身仍挂在枝杈，如果不出意外，那是他今晚的加餐。

    弗林开始在树冠之间移动，以避开地面密布的陷阱。这片叫不出名的阔叶林有些已长出青绿色的果实，一些无毒的小蛇就是靠吞吃这些素食为生的。弗林已移过了五丛树冠，陷阱雷区已被甩在身后，他正待伸出手去攀完最后一株树，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在累累果实中间居然藏着一枚绿色涂装的手榴弹，触发引信紧悬在两树之间，只消他轻举妄动，这颗手榴弹立即会将他的前胸炸烂。

    “好吧，真是天有绝人之路。”弗林无奈抱怨着，想要寻找其他路径，树下突然响起了连发武器的击发声。他近乎本能的跳离树冠，头顶的手榴弹促然炸响，灼热气浪吹乱了他的金发，可以看清敌人只有一名，正端着一支汤普森朝他倾泻子弹。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狙击步枪等同一件废物，他抛掉了步枪直接抽出刺刀，趁着对手换弹夹的当口，迈开长腿对准当胸狠狠一击劈斩，瞬时间风旋叶落。

    持枪的军人想用枪招架，汤普森的木质枪身竟被劈作两段，这股刚猛的力道令其吓了一跳。短暂的停歇让双方都有了充足时间看清对手的面目，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叹。显然，这和他们想象中的敌人形象差距太大了。

    弗林万没想到在丛林中能遇到蓝眼珠络腮胡子的欧美人，此君不知穿着哪国军服，但一身军品都是上等货。

    联想起矢田光一透露给他的情报，弗林试着卷起舌头用西班牙语说了句：“雇佣兵吗？”

    对方的动作放缓下来，一对蓝眼珠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西班牙人？同行？”

    弗林见到了机会，故意点了点头，面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个谎：“在印度接的生意，你呢？”

    “哼，彼此彼此。”那名佣兵卸下至少一半警惕，扔掉了断成两截的冲锋枪，走近过来想握手言和。弗林也抛掉了军刺，装出交朋友的姿态，敞开胸怀露出和平主义者的微笑：“阿尔伯特弗林。”

    “梅萨蒙德兹。”两人走近不到半米，对方伸出了右手。

    弗林没有犹豫，与他右手相握时，闪电般的伸出左手从梅萨腰带上抽走一支大口径左轮手枪。

    梅萨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向后一仰的同时一双厚底军靴踹向弗林胸口。可惜弗林的动作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完成了，子弹正中梅萨的心脏位置，但他也没有机会再射出第二枪，梅萨这一踹使出了吃奶的劲，把弗林蹬出几丈远。待他再度举枪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林子里恢复了格斗前的平静，地面并没有血迹，他猜测对手必定是穿了防弹衣之类的护具。这些雇佣兵不同于制式化的军队，武器防护都是私人定制下足本钱的，毕竟命没了一切都白搭。为国效命的军人死后还有抚恤金，能进国家公墓，雇佣兵战死他乡连个葬身之所都不会有。

    弗林打出的那一记枪响，在山谷中激起无数道涟漪回声，嵋猴子蹲在树冠上听得真切，他看到了极远处被惊飞的鸟群。“西南方向有枪声，就响了一下。”汤普森冲锋枪声传不到这里，但那支麦格农左轮发出的噪音分外嘹亮。

    “听得出是哪种武器声吗？”回声太过厉害，徐白的耳朵分不清武器型号。

    “肯定不是鬼子的武器，鬼子的枪只消响一声，我就能听出来。”嵋猴子对自己的判断丝毫没有迟疑。

    “谁开的枪？难道……林长官和小病猫还活着。”三爷目光中燃烧着希望。

    众人纳闷嘀咕了一阵儿，钻天椒也兜兜转转地绕回来了，他独自朝正南方向探了路，报告说有一个日军和缅奸共同把守的哨站，武备很齐全，轻重火力搭配，一座水泥碉堡，还有一辆九五式轻型坦克蹲在那里。

    听说鬼子配备了坦克，徐白有些想念那辆毁在仓库的英国瓦伦丁坦克了，若是有自己的装甲力量，小鬼子的哨站一个油门就被碾平了。歪博将肩上的博斯反坦克步枪摸了几摸，凑上来跃跃欲试，说要拿这辆小日本的铁王八练练手。

    “全员准备战斗，端掉这个哨站之后咱们就进野人山。”三爷一声令下，全员开始整装备战。“白眼贼”何塞当即反对，嚷嚷着打这一仗没有任何意义，何况这也不是他的战斗。

    “告诉这条白眼狼，他可以保持中立，要是背后捣鬼乱我军心，老子第一个崩了他！”三爷憋着一肚子火，对徐白说话时也是咬牙切齿，弄得老白好生委屈，自己算是替白眼贼代为受过。

    自诩为中立一方，白眼贼挑了一处高地坐下，燃起一支雪茄，打算当一名悠闲的战场观察员。大黑个子“雷公”却没闲着，肩扛重机枪跟在徐白身后。

    “维克托先生，你是打算激情投入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吗，这可不在合同内容之内噢”，他张开大嘴吐出形状诡异的烟圈，“作为合格的雇佣兵，理智的挑选战友和选择敌人是第一课，要不要我重新给你补这一课？”

    雷公眼中充满了鄙夷，指了指全副武装的中国军人们：“何塞，上帝已经为我们挑选好了战友，即便你端坐在石头上打算变成一尊佛陀，日本人也会朝你开枪的，但愿他们的狙击手能放过你。”

    白眼贼的位置距离日军哨站足有四百多米，他事先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过，日军并没有设置狙击阵地，除非自己倒了天大的血霉，被不长眼的流弹找上门。

    白眼贼与雷公心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压根就没打算走进有“野人山”恶名的胡康河谷，那位传说中的“杜长官”听着也不像是有钱的金主。他的计划是沿着河谷边缘西进到达印度的锡邦，在这条路线上，另一支中国军队新编第三十八师不久前刚刚走过并成功突围，人员九成以上得以保全。在白眼贼看来，孙立人才勉强算得上合格将领，而那个杜聿明则是十足的蠢蛋，居然会把数万人的大军往野人山里带。别说瘦弱如病夫的中国兵了，如自己这般经验丰富的丛林战专家也不敢轻易涉足那片生命禁区。

    望远镜视界里，丁三爷手下的两个突击组已经就位，这个中国上尉还不算蠢到家，让反坦克班组打头阵，先把坦克和那座碉堡端掉是个明智的选择，但如果日军还设了暗堡，这伙中国人就要吃苦头了，但愿维克托这个傻大个能全身而退吧。白眼贼心中暗自为战友祈祷了一番，毕竟一路走来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感情的。

    歪博选好了射击位，五发139毫米底带式穿甲弹填进弹仓，这种大号反坦克枪面对德制重型坦克早已力不从心，但在缅甸战场上对付日军薄皮坦克却能大显身手。英国制造的博斯反坦克枪采用单脚架设计，圆筒型枪口，在100米的距离上能稳稳穿透21毫米厚度的装甲，鬼子的九五式不过6到12毫米，这跟用狼牙咬穿饺子皮没啥两样。

    “歪博哥，这玩意儿后坐力大得很，俺这下巴不会被震碎吧？”作为副射手，麻袋还是第一次独立操枪，手指未免发抖。

    “你小子瞎啊，枪托上不是有缓冲器和护垫嘛，教了多少遍了还不开窍！”歪博对这个徒弟的悟性很不满意，却完全忘了自己第一次操枪时比麻袋还紧张。

    “反坦班组注意了，目标日军坦克侧甲，一二号射击位十发齐射。目标确认摧毁后再次装填，压制碉堡火力”，三爷有条不紊下达命令，“轻重机枪班组全火力覆盖步兵阵地，椒子，坦克一歇菜就抵近投弹。大家放心，外围阵地上的大部分是缅奸，战斗难度不会很大。”

    钻天椒翘起大拇指狡黠地一眨眼，两颗米尔斯手榴弹已稳稳攥紧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