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一点五十二分。
宋言略抬腕看表，离约定时间只有八分钟了，他的相亲对象竟然没有提早到。
月九如的短信像掐着点一样，在两点发过来。
「不好意思宋先生，高架上堵车了，可能要晚一会」
华城堵车是常事，宋言略本没有多想，反正也就走个过场，她迟到了更好，要是做的事无巨细，他就不好挑刺了。
许是有些无聊，他突然打开地图软件查看华盛高架的通行情况，看到一片绿，他眉头一突。
说好的堵车呢？
时间走到两点半，他没有催，月九如也没再发来短信解释，等着等着，他突然笑了。
被人晾着这么久的经历，除了等沐慈念经就没有过。
这个月九如，最好能说出让他愉悦的解释。
时间一久，餐厅的侍者都有些战战兢兢起来，经理叫了一个服务员去门口看着，自己则猫着腰小声问：“宋先生，要不您先吃点？”
“再加五道菜，让厨师好好煮着，等月小姐来了再上。”
经理应声退去，觉得有些纳闷。这月小姐是哪位月小姐，值得宋言略等这么久还不带发脾气。
——
贵果然有贵的道理。
这是月九如到初霁餐厅的第一个感想。
她车还没挺稳，泊车员已经就位，她下了车，就见一个笑脸盈盈的服务员弯着腰给她引路。
开车过来这一路，她做足了自我调节，反正相亲是泡汤了，为了穿上这小一号的小黑裙，她今天还没吃上东西，看着这餐厅的服务态度，饭菜的味道一定不会差。
只不过这个服务员似乎是新来的，慌得很，步履比她还要急上几分。
这餐厅应该是被宋言略包圆了，座位都空着，只有员工站在几个角落，顺着服务员引着的方向，她看见靠窗的位置上背对着她的男人。
是个没遭硬枕头荼毒的圆脑袋呢。
月九如莫名其妙冒出了这个想法。
她是个不怕尴尬的，走到男人对面翩然落座，随手摸上衬衣上的纽扣，然后定住，轻咳一声看向对面的男人。
来之前，孟雪薇给她恶补了宋言略其人，其中也有照片，她当时只是眼睛多停留了两秒然后感叹，富了好几代的家族，基因果然不会差。
「照片你看看就好了，他不太上照」
当时月九如只是一眼带过，此刻她倒是对这句话很认同。
从小到大，月九如身边不乏长得好看的人，就像网上常说的，女娲捏他们的时候多花了几分心思。
但宋言略，月九如想，一定是女娲心情最与愉悦时，点上了一个香薰，拿着最高级的雕刻刀，一点一点细细琢磨的。
轮廓冷硬，干净利落，五官又秀气舒展，或许是怕这份细致使他偏于女气，在收笔时又止于锐利，薄唇微翘，墨眉上挑，此时眼眸平直，本该是平静的表现，月九如却生生看出了几分杀气。
“宋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宋言略视线定在月九如的衬衫上，皱巴巴的，像在坛子里塞了许久的腌菜。
“月小姐，你是在高架上打架了？”
月九如揉了揉衬衫上的褶皱，也不尴尬，“呃，说实话，我迟到不只是因为堵车。”
宋言略轻哼，示意她继续说。
月九如此时的形象属实有些邋遢，她不遮掩了，把衬衫脱下放在膝上，“在来的路上，出了点小意外。”
说出“在路上遇到一只受伤的小狗于心不忍，所以就先送它去医院了”这种话，听着多多少少有些虚伪，月九如干脆不说。
“所以，你是为了救猫？”宋言略看着她裙子上的白毛，再联系她的工作猜测到。一时不知道她是在卖善良人设，还是真善良。
“不是……算是吧。”现在解释是猫是狗的，实在没什么意义。
随着宋言略的一声冷笑，月九如知道这相亲是彻底泡汤了，她也不装孙子了，索性拿起叉子好好吃起了菜。
“宋言略，我知道你是商人，一切都讲究交换和有利可图，我也深以为然。我和月家都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对你也一样，没有共赢的合作，你不会感兴趣。今天回去，我会说宋先生对我不满意，不过希望你与我爷爷交涉时，能隐去这一段，感激不尽。”
要是让月建州知道，碎了他美梦的是一只狗，那她的救助所也别想安生了。
月九如的咬字习惯很特殊，叫人名时，总是把姓叫的略轻，在名处微微拖长，宋言略没有对她后面的话有什么反应，反而问道，“你叫月什么？”
“月九如。”
像是证明了自己的观察力，宋言略还有些沾沾自喜，连面上的表情都和善许多。
这个宋言略，似乎还有些神经质，她这个名字到底哪里值得他开心了。
又有几道菜上来了，月九如饿久的肚子渐渐不中用，她每样尝了一点，刻意避开了宋言略的脸。好看是好看，多多少少有些瘆人。
“那，多谢宋总今天的款待，我之前说的话……还请宋总多担待。”
“我说了对你不满意吗？”
月九如一滞，“我哪里值得你满意了？”
“你说，你和月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其实是有的。”
月九如蹙眉想了想，月家也就那点所剩无几的钱财，宋言略该是没兴趣的，难道是……
“月小姐，请不要太高估自己。我想要的只是自在，你能让我妈满意，能让我自在，足够了。”
月九如不相信，“这条件不难满足，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
“不结婚最自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对婚姻的理解与常人有了一些偏差。
婚姻关系，不过是被社会塑造出来的一种枷锁罢了。用一些法律条文，加一些约定俗成的道德要求，成为绑架大众的工具。苍白空虚，又挥之不去。
与恋爱不同，这种关系的解除还需要复杂的工序，就他的身份来说，没准还会影响到公司股价。
婚姻对他来说，有了反而是累赘，但如果一定要有，像月九如这样的最好，自己忙自己的，谈话理性有条理。
月九如觉得宋言略说得很有道理。
“那宋先生的筹码呢？”
宋言略端起手边的晚收波特酒汁，微微晃动，转着圈倾倒于月九如盘中的和牛，“听说月小姐的救助基金会资金有些紧缺。”
月九如的视线随着画圈的料汁转了两圈，然后停在宋言略含笑的眼眸。
搭伙过日子罢了，和谁不是过，能在更大的保护伞下躲雨，其实已经算是最优解。
“那，我们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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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其实不需要送我回家，我有开车。”
“你想酒驾？”
月九如回想起宋言略亲手倒到她盘子里的那一点酱汁，语塞。
等红灯的间隙，宋言略侧头看向她，“现在正好有空，谈谈细节吧。”
月九如不太清楚宋言略对“有空”的定义，不过这个争分夺秒的商人或许已经在这次会面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行。”
“我对你没什么要求，保持你现在这样，在公众面前维护宋氏的形象，另外让我父母满意。”
月九如不加犹豫，“没问题，那我的要求也很简单，除了刚刚你说的资金援助，在我爷爷面前替我……”
“撑腰？”
宋言略接过话，说完还兀自笑了一声。
“差不多，你大概能猜到我的处境。”
宋言略没有对月九如做什么调查，只是按照自己对月家的了解拼拼凑凑，月建州小女儿月静淑的独女，月静淑的丈夫似乎早亡，没多久月静淑就出国散心，月九如是月建州带大的。
都说隔代亲，但与月建州估计是谈不了什么亲情的，他隐约想起之前听陆唯新曾笑言，“月家现在就是一个岌岌可危战乱不断的小国，靠着把公主往外送苟延残喘”。
有爹有娘的，月建州或许还没完全话语权，月九如这种无依无靠的可不就由他说了算。
这么想着，宋言略突然有一种“月九如的救世主”之感。
“可以，等会我助理会加你的微信，等我有空了他会通知你。”
车停在那家宠物医院门口，月九如没有多做解释，道了别就下车了。
宋言略摇下车窗，看着她往楼梯上走，那件皱巴巴的衬衫还随意的扎在腰上，一丝没有要回头的样子。
他满意一笑，合上窗往前驶去。
月九如进了医院，护士让她在大厅里稍微等一会，她坐下，被冰凉的坐凳冰的一个激灵，重新起身把腰上的衬衫垫在屁股底下。
安静下来，她脑子里开始复盘刚刚的对话。
她的态度会不会显得太过软弱？是不是谈得不够细节？宋言略的态度转变太快，突然的示好让她一下子昏了头，就好像限时特卖，都没看清楚商品详情就匆匆下了单，还是不可退款的那种。
“月小姐，你可以跟我来了，手续已经办好了。”护士走过来对她说。
刚刚在档案上留名字时，她没时间想，就随便说了个“汪汪”，这么被报出来，旁边坐着的几个人都有些稀奇地看过来。
月九如很快起身，跟着护士往里走。
小白狗被关在隔间，边上放着水和食物，后腿上打着绷带，看见人走过来挣扎着坐起身，张张嘴发出细细的叫声。
“带回去暂时还不能洗澡，这两天有空了再带过来换个药。”
月九如看看手上的缴费单，贵了不是一点半点，她后续还是打算带去合作的宠物医院，但也笑着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