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浴巾下的皮肤已经被泡得通红,左寒不受控地浑身一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色蓦然煞白。
颈后灭顶的痛感越过一千多个日夜瞬间击穿了他的灵魂。
应该五年了吧,噩梦里的少年长成了更叫人惊心的模样,眼神里的阴鸷仿佛化不开的浓墨。
“找到你了。”
“左寒。”
作者有话说:
左寒:做有限的积极努力,在无可奈何时摆烂。
第2章 我现在不陪人睡觉了
落地窗外,硕大的庭院没亮一盏灯,夜黑得太过彻底,像庞大的会吃人的野兽。
左寒进门时踩出的污秽已经被清扫干净,带他来的几个alpha不知去了哪里。
沙发偏硬,四四方方的缎面薄垫坐起来不算舒服,甚至有点硌人。
隔着一尘不染的茶几,年轻的alpha面朝着他坐得板正,带着浑身的低气压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左寒也不说话。
他们不是坐下来平心静气叙旧的关系,说是“故人”可能都有些勉强,他们只是五年前在斜府街的红灯区有过几面之缘。
这可谈不上什么“缘分”,左寒很快在心里更正了想法。
其实就是他收钱接待过这人四次,次次印象深刻。
形形色色的人全顶着统一的脸谱,唯独这位的一言一行牢牢扒在他的海马体上,五年间多次造访过他的梦境。
颈后的疤无端痒了起来,像是刀口还没长好似的。
身上的白衣黑裤干净熨贴,左寒习惯性摸了摸兜,什么也没摸到。
他是打算套上自己的脏衣服的,谁知蹭了一胳膊灰的外套早已被收走了,兜里的充电线,打火机,被压扁的半盒烟,规规矩矩摆在茶几中央。
大概率是拿去清洗了。
原本软趴趴的背包硬是被扯出了不伦不类的边棱,横平竖直地躺在方正的储物柜上。
好像他的到来是混乱的,现在已经勉强归进了这里的秩序中。
左寒懒得去琢磨那句“找到你了”背后的含义。
烟瘾犯了,他自顾自俯身去够他的快乐——五块钱一包的白沙,味正,烟劲儿大,有点冲喉咙,疲惫时来一根很顶。
“咔嚓”,“咔嚓”,连搓了两遍,一向不配合的塑料打火机好不容易窜出豆丁大的一点火,左寒赶忙偏过头去,嘴里叼着的烟刚碰到那簇微弱的火苗,一声低沉的命令吓得他手一抖,刚吸进的那口烟差点呛入肺管。
“不要抽烟。”一直陷在思绪里的alpha终于开口说话。
举着打火机的手下意识缩了回去,左寒偷偷撇了撇嘴,内心十分不想搭理这句屁话。
他讨厌被管教,也讨厌秩序。
这里不是他想来的,他现在也没收钱,没有义务对alpha的话言听计从。
一时间,寂静的客厅里只有一点猩红明明暗暗,袅袅细烟像展开的一张无形的网,虚张声势地弥散在空气中。
在alpha做出起身动作的那一秒,左寒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飞快夹下那根讨嫌的烟。
犹犹豫豫又舍不得按灭。
他一天只能抽几根,再多也抽不起了。
皱巴巴的烟盒盖子上被烫出一个黑洞,左寒仔细将手里熄灭的烟重新塞了进去。
过口的烟蒂带过一点点水润,淡色的唇又软又亮,垂着眼睛的时候,睫毛会压住脸上所有的情绪。
alpha狠狠皱着眉重新坐好,眼神沉甸甸地烧在左寒脸上,像是要将这个不懂事的omega盯出一个洞来。
又不说话了。
左寒自顾自收好打火机和烟盒,咂咂嘴,觉得无趣。
以前这人还有意思一点,至少情绪都摊开摆在脸上。
在压抑的安静中,他清楚地记起了初遇时的情景。
少年逆着光推开昏暗的小房间,完美的长相,笔挺昂贵的衣装,像个走错地方的小王子。
当然,也是这样狠狠皱着眉,只是神情里写满了清晰的倨傲与轻蔑。
不像个嫖客,倒像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来逮他爹出轨的那种。
“什么味道?”少年一副富家少爷的做派,言行举止里带着点有钱人共通的洁癖,还有股刻意装出来的老成。
只是嘴里嫌弃他的房间味道冲,脚下不走,又冷着脸叫左寒背对着他安静坐好。
“坐在那里。”
“不要说话。”
——这是少年第一次来嫖他时定的规矩。
给钱就是大爷,左寒自然照做。
等他耐不住安静回过头时,才发现少年已经趴在他的衣物上睡着了,呼吸绵长,睡得很香,蹙起的眉展开,显得有点稚气。
反差明显。
左寒感到有些好笑,不知是哪家叛逆的小少爷寻新奇来了。
“烟味散掉。”
“他不抽烟。”
——这是少年第二次来说的话。
于是左寒知道他的判断出错了,少年不是来寻新奇的。他有一样吸引少年的地方,不是肉体,可能是脸,也可能是信息素。
最合理的解释是,少年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将他当作了替身。
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替身就替身,如果能被赎出去该多好。
彼时的左寒因为生出了这样的念头,难得有些心烦。
他自觉已经烂透了,带着沉重的脚铐和一身颓靡的味道,可总是想抬头看月亮,想坠入一片安静的深海,悄悄地、远远地消失,不被任何人知道。